那是傍晚,大霧慢慢從天上灑下來,從樹上冒出來,從地上升起來,不一會,天邊就變得混沌一片,遊泳的人紛紛上岸去了,回家吃晚飯去了。小魚說我們該回去了,再遲一會就看不見了。王叔說今天我們遊到對岸,從橋上回去吧。一想到要遊過深水區,直抵對岸,小魚頓時激動起來,盡管已經有點累了,但她還是奮力劃著,她想創個記錄,一口氣遊到霧河對岸去。
他們很快就遊過了深水區,眼看就到淺水區了,就快上岸了,小魚大聲歡呼起來,噢,我遊過霧河了!我遊過霧河了!王叔冷不防一側身,在水中將她抱住,開始胡亂親她,同時揉捏她小小的身子。她一慌,嗆了一口水,嚇得大喊起來。
他說,聽話,要聽話,不要慌,一慌我就管不了你了。
他不知何時已褪去了自己的短褲。小魚這時已亂了方寸,完全不會遊了,隻能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任憑他擺布。他輕而易舉就褪去了她的泳衣,她像隻剝了皮的青蛙,落在他的手裏。
有東西在撥開她的身體,疼痛讓她張開嘴,卻沒有聲音,她不敢出聲,她被巨大的羞恥感和恐懼感壓迫著,她怕被人聽見,又怕一不小心掉進無底的深淵,被魚兒吃得百孔千瘡,很多從水底漂起來的人都是這樣的,不是沒了眼珠,就是沒了鼻子。她想逃離他,卻又無可奈何地抱緊了他。
當她上岸時,身體的疼痛已經消失了,但她仍然覺得邁不開步,她怕人家看出她身上的異樣,跟來時相比,她感到自己已有了很大不同。她低著頭,歪歪扭扭地走在他的前麵。幸虧大霧已經降臨,像一塊遮羞布,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她,把她送回家中。她的第一個感覺是,千萬不能告訴麻姑,她知道,這是麻姑最不喜歡聽到的事情。她經常對小魚念叨:女兒身,賽黃金。她懂得她的意思。可她卻在這麼個說不清楚的時刻,偷偷摸摸把黃金掉在河裏了,她再也不值錢了。
晚上,她用很長時間來洗澡,她覺得自己肯定很髒,她不知道他放了些什麼東西到她身體裏去了。她甚至想過用刀來劃開身體,拿清水狠狠衝洗一遍,再把身體合上。她真的拿來了菜刀,刀鋒接觸到皮膚的一刹那,她徹底清醒過來,她做不到,那太疼了,太可怕了。她丟下菜刀,蹲地盆裏,輕輕地哭泣。她想,既然她洗不掉,她以後就隻能偷偷掩著這個秘密了。她邊哭邊回想當時的情景,幸虧那時霧已經上來了,河邊沒有什麼人。
那天晚上,小魚突然莫名其妙發起燒來。沒有任何感冒症狀,隻是發燒,她軟軟地躺在床上,像一條死魚。一開始,麻姑沒怎麼在意,她覺得小魚的身體一向很棒,那年的痢疾她都挺過來了,這點小小的發燒也不過是小事一樁。等她忙裏忙外忙了一天回來,發現小魚仍然躺在床上無聲無息,伸手一摸,才發現小魚渾身燙得像一隻剛剛從爐子上端下來的蒸鍋,她這才慌了,她知道高燒是很危險的,重則致命,輕則致傻。
她手忙腳亂地準備了一番,找出一件小魚的衣服,旗幟一樣舉在手裏,在小魚常走的那幾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走,一邊走一邊呼喊小魚的名字,但她那天總是找不到感覺,走了很久,衣服仍然不過是衣服,沒有分量,沒有阻力,她就知道,她的招魂是不成功的,她什麼東西也沒招到,她想,問題肯定沒出在街上。她這才想起來,小魚去過河裏,對了,她一定是在河裏把小魂給丟了的。她舉著衣服來到河邊,沒走幾步,她就有感覺了,手上的衣服像慢慢浸透了水似的,越來越重,到最後,她兩臂酸軟,舉不動了,隻得將衣服收起來,抱在懷裏,像抱著小魚一樣,一邊往回家的方向走,一邊喚著:小魚回家咯!小魚跟外婆回家咯!
按說,這樣的事麻姑並不是第一次做了,但這一次,連她自己都感到很意外,她抱著衣服,才喊了兩三聲,突然覺得鼻子裏麵酸酸的,她竟然哭了起來。她摸摸小魚的衣服,像摸著小魚的臉。她哭得更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