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午時 (1)(1 / 3)

雞棲於塒 君子勿勞 河清

當你無法再告訴我隻言片語,當我無法再為你以默句托付,請一定記得,當年困惑難取舍,亦真亦幻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

八段錦

這是關於回首的記敘,當你一直選擇奔波在路上,是否還會站在起點看看你的道路?印記,風景,人事,記憶。不為那些失去的重逢,隻為遺忘著紀念。

有時候讀一些文字,就會想起那些生命裏出現過的印記。他出生在北方,那是一個別人說起煤比人多的地方,有燦爛如同信仰一樣的陽光和黃土坡上嘹亮的民謠。有時他十分想重新回到那裏,就如同曾經他想用盡全力離開一樣。那裏貧瘠皸裂的黃土地,那些終日幹涸如同手臂一樣支撐著大山的河床,那些皺紋如溝壑憨厚老實的農人,那座屹立在山頭朝北堅固的老房,都在一瞬間回到了腦海裏,像是從來沒有離去。

他給禾然打電話,心裏難受得很,像塊鉛堵著,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便想回家去看看。

電話那邊一直沒有說話,隻有微微的呼吸聲,最後她輕輕地說:“該來的總會來的,這樣也好。”

他想重新回到北方,那是內心深處一種平實厚重的感情,好似懷抱著一整片被沐浴過的土地。它們由來已久,於身體裏起伏不定,就好像是大海有生命力的潮狀呼吸,包括記憶深處的那些陽光、土地、歌謠、鄉村,都在歲月的撫摸和親吻下亙古不變,就這樣停留在了心裏,一過就是那麼多年。

好像是一瞬間有了光,於是照耀了心裏從未亮起的角落,點燃了沉睡多年的歸心。

夏末的傍晚,依然灼熱的陽光照射進家裏。他靜靜坐在床上收拾行李,雙手微微顫抖,內心緊張而激動。他想起曾經觸摸過那片土地時的感覺,生硬的、熟悉的、安心的,那是停留在身體每一寸末梢的踏實。因為有這些時刻的存在,回去和離開竟然相隔了這麼長時間,那是多久沒有出現過的情愫和依戀。

總是會有一段時間,會有那些急切被人渴望想要知道和明白自己的情緒和心情,對那些所謂的結果抱有過分單純和幻想,還有那些對幻想又過分相信的那種回憶。

禾然發信息告訴他,她剛才走路經過了一條街道,忽然覺得眼前有一束溫暖的光,於是抬頭,看到幾樹花從麵前的矮牆裏探出頭來,抖動著紅色的花瓣和綠葉,心裏突然覺得驚喜,如同一段美麗靜默的邂逅。

他看到信息,微微一笑,然後關上手機。他要登機了,兩個小時,他就要回到北方。

那前往的是家的方向。

他曾經向禾然描述過許多夢境。曾經一段時間經常夢到自己處於茫茫天地之間,濃霧籠罩在身旁,他探手去摸,前方都是看不到的高牆,依稀有一條狹窄的小道。他摸索著向前走,感覺自己在一條未知的路上,突然天地開始搖晃,小道變成深邃的峽穀,一雙手從背後無聲地將他推了下去,在即將喊叫出聲的時候,他突然驚醒。額頭上都是濃密的汗水。

還有就是一條馬路,來來往往的車流和行人,他站在路的中央,沒有紅綠燈,沒有交警,一輛輛急速的車從他旁邊飛馳而過。突然一輛公車向他衝過來,他轉身奔跑,在即將被撞到的時候,又嚇醒了。

還有一些夢境,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天很高,周圍沒有人,大聲喊叫都是寂寂的回聲。他朝著廣場的邊緣奔跑,可是怎麼都跑不過去,天地變換倒置,路麵在不斷延伸,突然畫麵轉換,他戰戰兢兢地抬頭,頭頂是黑壓壓的雲,腳下變成了一片黑色的海。

這仿佛是你一直在尋找著出路。禾然平靜地告訴他,你感覺不安全,並且無法抉擇。

那些夢境過後,他總是感覺疲憊,像是剛剛做完一場劇烈的運動,恍若是真實的幻境,他和內心的想法狹路相逢。醒來才知道,那是他與自己的一場對抗,分別站在了不同的角度,完成了彼此交換和洗禮的過程。

離開故鄉短短幾年,從少年蛻變成了青年。也許還是太年輕,心裏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臆想,生活裏充滿了不快樂和矛盾,要說傷心,其實也僅僅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我們現在還依舊單薄,一切看起來的大悲大痛,其實不過是存在於我們的內心之中,憑空捏造獨自想象。因為對現在的不確定和對之後道路的枉然,總會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事情來慰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