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些的時候,內心開始融化,一陣潮濕一片溫暖。
很多人都說要到達對岸,那是心靈的歸宿地。有人甚至窮盡一生去尋找。人生好似一條大河,我們並非順流而下,也不是逆流而上,而是要橫穿它的某一道激流,那對岸的那個他,不是別人,那是另外一個自己。中間有洶湧的河水,那是生命的介質,有時感覺無法到達,那是因為你並不了解自己,也不直麵自己。我們曾經以為自己或者是他人如此榮耀,而當真正麵對的時候,或者隻有在死亡的那一個瞬間,才可以跨過那激流,找到真正的自己。而此時你再回頭看那曾經的我們,才會真正明白,曾經的如此種種,隻是過眼雲煙,一切不過如此而已。
彼時往事,愛恨糾纏。
也許隻有在更多的歲月之後,才能夠真正地放下。
平淡相處的人,或許才能夠永久,而更多的體驗,也僅僅是那個世界中,滄海一粟,再也不值得一提。
終點到了,那是一個古老的小鎮,我提著簡單的行李下車。看著那片尚未踏入的寧靜之地,我突然相信,生命終歸以另外一種方式報答了我們,也終於在經曆了更多的往事之後,呈現出了它真正的光澤。
那是一種我們無法言語的磅礴,也是我們存在的唯一依靠。
我想,我要回去了。
大雪
直到今天,我都沒有給穆先生回信。
穆先生是我在曾經的一次旅行當中結識的伴兒,我們一起結伴六天。那一年的冬天我突然決定要去極北之地看雪,攤開地圖,找到中國最北邊的小鎮,之前在課本上見到過,叫漠河。
那便是了。我一路坐火車北上,中間睡過去好幾次,穿的衣服不夠多,窗戶上結起了厚厚的冰。我捧著方便麵刺溜刺溜地吃,耳機裏是震耳欲聾的音樂。看到所有的人都站起來收拾,我這才明白過來,毫無征兆地,我到了。
最近兩年,比起先前頻繁地旅行少了很多。被許多事情牽絆,現在不多的假日被各種的瑣事占滿,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如何在陌生地的旅館裏,被透進窗子裏的晨光叫醒,慢慢睜開眼睛。
現在的我,決定旅行前的一段時間,整晚整晚在電腦上看著各種美麗的地方,看著昂貴的酒店,看著所謂長大了的自己。
漠河,站台,提著沉甸甸的背包,一臉惺忪地下車。
無邊無際的大雪,用鋪天蓋地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我完全不知道還要準備耳包和棉手套,還未到出站口就已經打起冷戰,話都說不出口。旁邊的人來幫我,我說謝謝。他問一個人來旅行啊?我看你一個人坐車。我點點頭。他說我也是一個人,我姓穆,你呢?
哆哆嗦嗦的我艱難地說出了一個字,賈。
買東西有自動售賣機,投入幾個硬幣,有時是壞的,吞掉錢卻不出飲料。各種各樣的高架橋和地鐵線,那麼多沒有回家的人,一趟趟來了又走。
晚上看電視,各種綜藝節目輪番轟炸,聽好聽的音樂,睡之前捧著電腦看電影,所有的喜劇重新溫習,看到悲劇鼠標輕盈地滑過去點叉,看到半途覺得餓了,打電話叫外賣。
即使是淩晨一點,大街上依然有人,依然有營業的商店,依然有燈光。
這裏下午四點就開始天黑,七點商店陸續關門。我和穆先生踩著齊腿深的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找旅館,沒有太多出行經驗的我沒有訂到房間。穆先生奇怪地問,你家大人就讓你來麼?我不服氣地說:在家裏我就是大人。
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麼大的風,路上幾乎沒有人,臉已經沒有了知覺,直犯困。穆先生一直在大聲和我說話,我有一搭沒一搭,他說如果幸運可以看到極光。我問他你看過麼?他說看過啊,好多次了。
我問他,那是什麼樣子的。他說那感覺無法形容,世界上再沒有比它更美更奇妙的東西了。
我沒有見過極光,那次的漠河之行遺憾地與它擦肩而過。
我們生活在這座城市裏,每天要錯過的事情太多,人事、情感、回憶,各種商場裏漂亮的機器,可以瞬間定格一張張大頭照,但是卻無法定格時間。滿足了此刻停留的想法,卻無法滿足回到從前的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