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格雅到菩提伽耶的路上,幻想佛陀頓悟的地方必定潔淨無塵,鮮花香氣四溢,菩提伽耶興許是一片人間樂土,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淨土的恩澤。到菩提伽耶時,已經下午4點了,看見塵土飛揚的馬路我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大概郊區都是這副鬼樣子。”我在心底安慰自己。寺廟區不允許突突三輪車進入,以免造成環境汙染,所以我隻好步行進去。街道上遍地牛糞,肮髒無比,空氣裏浮滿了灰塵,乞丐縮在街頭蓋著塊破毯子打盹,人聲嘈雜,各種小販穿梭於擁擠的人群中,我站在大覺寺外,一臉茫然。這裏真的是佛祖頓悟的地方嗎?為什麼沒有想象中的寧靜氛圍,取而代之的卻是無處不在的噪音。
正當我迷茫著該去哪個寺廟借宿之際,佛祖立馬又派了一位可愛的天使替我指引方向。印度男生說他叫羅哈,家住在菩提伽耶附近的村莊,沒事幹的時候就來菩提伽耶閑逛。他說最近是朝聖的季節,很多寺廟估計已經住滿了。但我還是要去中華寺碰碰運氣。菩提伽耶很小,所有寺廟在地理位置上都是圍繞著大菩提寺建立的。中華寺的師傅說,最近來了幾個朝聖團,客房都住滿了,多人間也沒有床位了。隻好作罷,羅哈又領我去旁邊的台灣寺廟,“如果台灣寺沒有住的地方,我帶你去西藏寺看看吧。”羅哈說,他在門外等我,我自己去了台灣寺。
台灣寺的客堂裏坐著一位戴著小眼鏡的胖和尚,隻會說英文,笑起來像尊彌勒佛。負責登記的台灣男生告訴我,二樓右手還有一個房間是空的,沒人住。於是我將背包擱在客堂裏,出門去找羅哈,“這裏還有空房間,我住這裏了。”我朝羅哈聳聳肩,“還是謝謝你。”
“這兒是我的電話,在菩提伽耶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當然沒事也可以打給我,歡迎你來我家做客。”羅哈說著遞給我一張小紙片,上麵寫著他的名字和手機號碼。回到客堂拎著包去了二樓的房間,挨著一個小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看見旁邊中華寺的大雄寶殿,沒事兒也能坐在露台上,麵朝陽光安靜地打坐,真是美哉。
簡單整理了一下房間,趁夜色還沒有黑透之前,打算在附近逛一逛。剛出寺廟的大門,差點被騎自行車橫衝直撞的少年撞翻在地,橫臥在地上的牛糞好像嘲笑著剛才的一幕。大街上人聲鼎沸,賣東西的小販到處吆喝著,如果說菩提伽耶是天堂,它必然曾經接受過地獄的洗禮,但我還是無法將眼前這肮髒雜亂的景象和悉達多頓悟的潔淨之地聯係在一起。
“哇。瞧瞧。這些首飾真漂亮。”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晃到了首飾攤,顯然老板已經準備收攤回家了。我朝站在身旁的亞洲女人說。“西藏人?”
“我是日本人喔。”女人抬起頭來朝我一笑,這廝絕對和細皮嫩肉的日本妹天壤之別。
“我先去那邊逛逛,一會見。”和日本女人胡亂扯了幾句後,我逃離現場,確切地來說,是逃離整個喧囂肮髒的街道。這種塵土飛揚的大街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眼前所有的一切令我沮喪極了,這和我腦海中想象的那片清淨樂土差距也太大了吧。
馬不停蹄地奔回寺廟,偷偷跑去供燈的禪堂,找了處陰暗的角落靜坐,但願時空能鬥轉星移,過一會兒出去菩提伽耶能變個樣。管理寺廟的除了那個樂不思蜀的胖和尚外,還有兩位來自台灣的比丘尼。我偷偷跑到禪堂打坐還是讓師傅發現了。
“剛剛見你沒出去多久,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比丘尼師傅在燈光裏看起來慈祥又和藹。
“這裏太令我失望了。塵土飛揚,肮髒又喧鬧,還有那些乞丐,你一出門他們就追著你滿大街地跑。這和我想象中的菩提伽耶差別太大了。佛祖當年真的是在這裏頓悟的嗎?”悉達多當年真的是吸著灰塵覺悟為尊者的嗎?我垂頭喪氣。
“那你想象中的菩提伽耶該是什麼樣子的呢?”比丘尼師傅又問。
“至少馬路上沒有牛糞,也不用捂著嘴走在大街上。幹幹淨淨的才是。”比丘尼師傅微笑著看著我不說話。那微笑在禪堂昏暗的燈光裏看起來意味深長。
“明早你再出去。從這裏到大菩提寺的路上,你將所遇之人都當作菩薩來看。你對他們微笑,遇見乞丐向你乞討也不要生厭惡之心。”我看了看供著的佛像,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無限慈悲。
寺裏還住著一個從台灣過來的朝聖團。朝聖團的阿姨們都很和善,茶餘飯後坐在一起聽阿姨們講寶島的故事,7點半阿姨們去禪堂禮佛,我去露台靜坐,月光下的大雄寶殿多了幾分寧靜,整個菩提伽耶沉浸在燈火中,嘈雜聲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