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被中華寺的鍾聲叫醒了,躺在被窩裏一直賴到8點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床鋪。出門之前特意在口袋裏裝了一些硬幣和零碎的鈔票。晨曦的光芒溫柔地灑在路徑上,中華寺的比丘們排隊去大菩提寺上早課。菩提伽耶的早晨似乎沒有昨天喧鬧了。我從中華寺的路口走出來,看見很多印度小商販才剛剛開始擺起攤子。“起這麼早,是去菩提寺嗎?”大家笑著跟我打招呼。我記得昨天比丘尼師傅在禪堂告訴我的話,將所遇之人都當作慈悲的菩薩。“是啊。是去大覺寺,等你們的攤子擺好了我再來看吧。”我笑著回應對方。

“瞧瞧。真有緣分對不對?”我在攤子前又遇見昨天傍晚的日本女人。“你這麼早就出來逛街啦?”

“親愛的,這是我的攤子。我在這擺攤。”日本女人拉著我到攤子後麵,找了個板凳讓我坐下來。“坐吧!”日本女人說著將我摁在凳子上,又招呼了旁邊的茶童端來兩杯熱奶茶。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我覺得不可思議,“你是邊旅行邊擺攤嗎?”眼前的日本女人帶給了我一大堆疑問,讓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當然不是啦。”日本女人不緊不慢地喝了口奶茶,看樣子一個漫長的故事又要開始了。

她說她叫鬆子。8年前來印度旅行至菩提伽耶,遇見現在的愛人,於是再也沒有離開過印度。8年裏隻回過一次日本。她和丈夫在新德裏有一家商店,朝聖季節來菩提伽耶擺攤,冬天回達拉姆薩拉。

“這就是我的愛人。”鬆子向我介紹剛剛在旁邊停穩自行車,拿著一玻璃盒子戒指的男人說,羞澀地向我笑了笑。

“原來,原來你愛人是印度人啊。”我頗為吃驚,還以為鬆子和她的愛人相識在菩提伽耶,同樣喜歡印度,所以才留了下來。看來我又想多了。

“我祖母是西藏人。當年從拉薩過來朝聖,幹脆就留下了。我出生在印度,有一些西藏血統。”鬆子的愛人將玻璃盒子放在攤子上。

“你知道嗎?和印度男人喝茶是件很危險的事兒。”鬆子在我身邊坐下來,認真地將項鏈擺放整齊。“他們會在你的茶裏下一種叫愛情的毒藥,喝下了你的魂兒就沒了。”

“難道你的愛人當年在茶裏給你下了這種毒藥嗎?”我和鬆子的愛人哈哈大笑起來。

鬆子8年前來到菩提伽耶,遇見了在此做著小生意的圖登,那時鬆子還是個年輕的日本妹,隻身背包闖印度。鬆子到圖登的攤前買首飾。用圖登的話來說,他對鬆子一見鍾情。於是拉著鬆子坐下來就請她喝茶,鬆子不知道圖登早就在奶茶裏下了愛情的毒藥。

“我英語不好,又不懂印地語,又不好意思拒絕,隻知道坐在攤前喝喝喝。”鬆子笑著說,“喝著喝著我就‘中毒’了,然後我就留在了菩提伽耶。後來他向我求婚了,我留在了印度,8年來隻回過日本一次。”鬆子看圖登的眼神裏充滿愛意。

“可是我已經老啦。我在家負責賺錢,她在印度跑來跑去地旅行。年輕的女人不好管呀。”圖登開玩笑地說。鬆子今年35歲,圖登已經50多歲了,愛情從來沒有年齡國界之分。

“以後要是有印度男孩請你喝茶,你可要注意了。沒準他就在你的茶裏‘下毒’了。瓦拉納西的印度男孩更迷人。”鬆子在知道我將要去瓦拉納西時特意壞笑著提醒我。據說很多日本姑娘在瓦拉納西嫁給了印度人,我猜想大概都是喝茶的時候被投毒了吧。

這杯奶茶喝的時間可真漫長。鬆子和圖登兩個人恩愛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向我講述著他們的愛情故事,從相知到相遇,待我把杯子還給茶童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太陽已經完完全全毫無遮掩地掛在天空上,炙熱的陽光曬得我前額發燙,鬆子替我挑了很多漂亮的戒指。

“我現在要去菩提寺啦。本來想大清早地去,結果在這一坐就坐到中午了。”我向鬆子和圖登告別。

“回來的路上再來啊。喝茶!”鬆子向我比畫著喝茶的手勢。

鬆子的英文並不好,但是一口流利的印地語絕對能將人震到九霄雲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