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牙膏很守信用,4點剛過就把我從睡夢中叫醒了。“現在可以上火車了。”我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扯過蓋在頭上的毯子,站台的燈光刺得我雙眼生疼,火車像睡著了似的臥在鐵軌上沒動靜。我將毯子還給了黑人牙膏,千謝萬謝,並祝福他補考成功後,去找我的車廂。一堆人站在車廂門口看乘客名單,車廂裏黑漆漆一片,燈還沒有開,衛生員剛把垃圾拖下車廂。我摸黑走進車廂裏,發現車裏隻有一個年輕男孩在黑暗中摸索著鋪褥子,我讓男孩幫忙把背包放在我的鋪位上後,轉身下車去透口氣。剛走出車門,還沒在站台上站穩,就被一群行乞的小男孩盯上了,三個小男孩肩並肩地朝我走過來,頗有點斯巴達勇士們的氣質,表情堅定,好像能不能要到錢成敗在此一舉。
“蜜絲,一盧比。”三個斯巴達很默契地朝我伸出手。
“……”無限裝傻中。
“就一盧比。”其中一個年齡看起來稍大點的斯巴達用手指在我眼前比畫了一個“一”。
“……”繼續裝傻。小斯巴達忽然蹲下來開始摸我的腳,嘴裏嚷嚷著“一盧比,一盧比”像念經。我像碰到了火山岩漿一樣迅速將腳收回來,朗朗蹌蹌地奔回了漆黑的車廂裏。要錢沒有,要命也不能給。斯巴達勇士們神出鬼沒,我剛坐在下鋪喘著粗氣,他們就出現在窗戶外。
“蜜絲。給錢!$%%%%”隨後一連串火星文從嘴裏蹦出來,似乎三個人在商量戰術。小斯巴達瞪著大眼睛,百折不撓,扒在窗口衝著我哼哼唧唧,擺明了一副你不給錢我們就繼續戰鬥,時不時衝我眨巴眨巴眼睛。你就是電死我,我也不能給。我心想著,朝窗外望了望隱沒在黑暗角落裏的幾個青年乞丐,正虎視眈眈地朝這邊看著。
我摸黑爬上鋪位鋪睡袋。你戰我防,誰怕誰。斯巴達勇士們見我毫不理會,嘴裏嚷嚷著火星文走掉了,我宣布戰役勝利,躺回睡袋裏準備養精蓄銳。一分鍾之後,有人拽了拽我的睡袋,我睜開眼睛看見三個斯巴達齊刷刷地朝我露出一口大白牙,咧著嘴笑得像柴郡貓。我起身準備進入全麵防守階段,斯巴達們不慌不忙地在我對麵的下鋪坐成一排,挑釁般地向我伸出手,腦袋搖晃得活像招財貓。我們就這樣坐著僵持著,這是一場持久戰,良好不妥協的心理素質是必須的。這時,就像所有俗套故事中所敘述的那樣,一位頭頂光環,渾身上下充滿英雄主義色彩的救世主出現了,借著站台飄進來的昏暗燈光,我看清楚了救世主的長相——是剛才幫我放包的年輕男生,睫毛長得在下眼皮投下一小塊陰影,電眼帥哥一屁股坐在了斯巴達們的對麵,一長串的印地語脫口而出,好似追擊炮。我從上鋪探出頭深情款款地看著電眼帥哥,又朝三個斯巴達幸災樂禍地一笑。片刻之後,斯巴達們顯然承受不了炮火的猛烈攻擊,迅速撤出戰場。“這些小孩就是這樣,見到遊客就緊追不舍。”電眼帥哥衝我笑了笑,當我還沉浸在電眼帥哥甜美的微笑裏時,英雄早已默默退場。可好景不長,三個斯巴達見防守將軍走了,我像一隻待宰的小肥羊一樣再次被斯巴達們包圍起來。小斯巴達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一臉奸猾。我躺在睡袋裏小聲哼著歌,舒緩戰爭帶來的緊張情緒。領頭的斯巴達顯然按捺不住急躁地心情,踮起腳尖伸手扯我的睡袋。“走開!”我拽回睡袋,朝著斯巴達一通河東獅吼。英雄再次出現在我麵前,頭頂似乎閃著正義的光芒,電眼帥哥和斯巴達們大眼瞪小眼,我窩在上鋪享受著被英雄救美的得意之感。電眼帥哥對著三個斯巴達一通大聲嚷嚷,半晌,斯巴達們像被繳了武器似的,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戰場。“這下他們肯定不會再來了。”電眼帥哥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展露無遺。
戰區最終恢複了平靜,已經有乘客陸陸續續地拖著行李走進車廂裏。5點整,火車在漫長的睡眠後,鳴了聲笛,終於決定出發去格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