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絲,醒醒,醒醒,到了!”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推醒了,感覺到車門打開後一股強勁的冷風鑽進車廂裏,我起身望向窗外,周圍的景色沉浸在一片濃霧之中,能見度不高。
“到啦?大吉嶺?”我不可思議地發出嘖嘖聲,睡了一覺就到了。
“我們不在這兒下車!到車站才算到大吉嶺!”我剛準備起身拿包下車走人,後排的一對歐洲夫婦嚷嚷了起來。“你可別耍小聰明,我們付錢了就要坐到站。”歐洲夫婦又一把將我摁回座位,我一臉無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司機聳聳肩,半天從嘴裏擠出一句OK,回到駕駛座上關上車門繼續向前衝。
“剛剛你在睡覺,有個女人也要坐車,這司機想多賺一份錢,但是車裏坐不下了。到車站才算是到大吉嶺,這種路背包負重走路身體可吃不消。”歐洲女小聲對我說,我透過車窗玻璃看見羊腸山道幾乎快成直角了。不由得在心裏暗歎,如果沒遇見這對歐洲夫婦,恐怕我早就步行上去了。
“你們有訂到旅館嗎?”我心裏的懶蟲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心想著,如果他們訂了旅館就更好了,打聽一番如果合適就可以直接去那兒住了。
“還沒有呢。”我仿佛聽見空氣裏傳來一陣心碎的聲音,完美想法宣告失敗。“不過我們可以一起找找。”歐洲女笑著對我說。
蘇珊和麥克斯是一對溫文爾雅的德國夫婦,比起在阿格拉遇見的那對活寶夫婦,蘇珊和麥克斯顯然沉默寡言得多。蘇珊和麥克斯剛從錫金徒步回來,在大吉嶺周圍的鎮子晃悠了一圈,決定繼續北上大吉嶺然後回甘托克。於是三人沿著大吉嶺泥濘的道路緩慢向上攀爬,麥克斯走在最前麵,濃霧讓我隻能隱約地看見他的背影。傳說中的雪峰全景隔著濃重的霧氣遲遲不肯現身。瞧瞧周圍的行人不是身穿羽絨服就是腳踏厚棉鞋,而我隻穿了個涼鞋讓自己顯得更加像個精神分裂的低能兒。
“你還好嗎?”蘇珊看見我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爬坡爬得腳丫子的溫度直線上升,穿涼鞋都覺得熱。
“還好,還好!”我費力地從嘴裏擠出兩個詞,臉紅得像猴屁股。
“年輕人加油!”麥克斯剛爬上坡就轉身衝我和蘇珊大喊。你自己才多大啊,就倚老賣老。我在心裏自言自語。經過多家旅館的排查,我們終於在街道盡頭發現一家頗為安靜的旅館,多番交涉殺價之後,毅然決定入住,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鑽進溫暖的被窩裏美美地睡上一覺。我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登記的蘇珊,將57這個吉祥的數字寫在了“年齡”一欄下麵,順帶將59這個帶著福相的數字寫在了麥克斯名字的旁邊。我無語凝咽了片刻,好不容易舒緩了一下受驚的心情,“立欣,一會兒見嘍。”蘇珊抱了抱我就和麥克斯一起回房間休息了。真沒看出來,這兩人已經要步入花甲之年了,以其健步如飛的精神狀態來看,我不禁感歎世界上又多了兩個潘迎紫。
服務生拿來一台電熱暖風機,但是放在這個寬敞的房間裏除了浪費電以外沒有任何用處。“你說明天我能看見雪峰嗎?”我問正在找插座讓暖風機運轉起來的女生。“這個不好說,現在是季風季節,一連好幾天都是這種天氣了。”女生望了望窗外,大吉嶺浸淫在霧氣藹藹的陰雨中,要等到晴天還要看老天爺心情好不好。我鑽進被窩裏,又加了床毯子,沉沉睡去。
我感覺自己額頭發燙,渾身冰涼,即使加了一床毯子我仍然覺得房間四處灌風。我哆哆嗦嗦地躺在被窩裏,窗外下起毛毛細雨,對麵民居裏的女人裹著厚衣服出門倒垃圾。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拖著疲憊的身體去開門,我感覺自己眼皮發燙。“出去逛逛嗎?”蘇珊站在門外,我搖搖頭,表示自己很不舒服,下午不想動彈,隻想睡覺。“你還好嗎?”這似乎是蘇珊的口頭語,就像維爾尼一樣,平均每隔幾分鍾就來一句“噢,我的天呐!”我有氣無力地回了句,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關上門,翻出包裏的體溫計量體溫,不量沒事,一量嚇一跳——39度高燒。我無力地將體溫計甩在床頭櫃上,在床上左翻右滾,難受得無法好好入睡。我的金剛不敗之身終於還是被大吉嶺嚴寒的天氣擊潰了。當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想家的情緒總是泛濫猶如潮水湧向腦門,總是希望有家人在旁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你,給你端茶喂飯,削蘋果剝桔子。而此時此刻,現實的光景卻無情地打擊著你——我翻出包底為數不多的幾粒退燒藥,燒了些熱水,喝完藥後躺回被窩裏死盯著天花板發呆。我在房間裏睡了兩天一夜。期間點了一些食物才讓旅館的人不至於認為我兩天來足不出戶,早已橫屍浴缸。因為感冒發燒,老板特意又在我房間裏加了一台電熱暖風機。到大吉嶺的前兩天,除了躺在床上養病,我哪兒也沒去,老天爺出奇地給足了我麵子,臥病在床的兩天,大吉嶺除了大霧就是下雨,太陽和我一樣臥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