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冤哉叔武(2 / 3)

衛成公曰:“卿言甚是。”遂傳旨一道:“加快行程,寡人有厚賞矣。”

禦人得旨,催趕禦馬,並力而馳。

車駕再快,畢竟快不過單騎,寧俞第一個來到國門,長牂見是衛成公之使來到,忙迎出門外,問之曰:“大夫行色匆匆,所為何事?”

寧俞曰:“主公將至矣。”

長牂曰:“前約辛未,今尚戊辰,何速也?”

寧俞曰:“主公欲早一日見臣民之麵,故提前耳。”

長牂曰:“既如此,大夫可先入城報信,吾在這裏奉迎主公。”

寧俞前腳剛走,公子歂犬後腳便道,言:“衛成公距此不過三裏之遙。”

長牂急忙召喚守城之卒,列隊迎接衛成公。

是時,太叔正親督輿隸,掃除宮室,就便在庭中沐發。聞寧俞報言:“君至。”且驚且喜,正欲問先期之故,忽聞前驅車馬之聲,誤以為是衛成公到了,心中喜極,發尚未幹,等不得挽髻,急忙一手握發,疾趨而出,正撞上了公子歂犬。歂犬恐留下太叔,使其兄弟相逢,敘出前因,遠遠望見太叔到來,遂彎弓搭箭,颼的發去,射個正著。

太叔被箭射中心窩,一臉驚訝,一臉憤怒地指著公子歂犬:“你,你,你……”仰麵而倒。

寧俞忙上前扶救,已命歸西天。

元咺在家,聞聽衛成公提前歸國,忙進宮邀叔武出宮相迎,行至半途,傳出太叔被殺之事,吃了一驚,勉強前行,遇一宮人,勸道:“主公既殺太叔,豈容你呢?快去,快去!”

元咺止腳大罵道:“無道昏君!枉殺無辜,天理豈能容你?我當投訴晉文公,看你坐位可穩?”痛哭了一場,急忙逃奔晉國去了。

衛成公一行來至城下,見城門大開,近百名守卒,列隊而迎,心中甚喜,問之曰:“爾等在此做甚?”

長牂曰:“奉太叔之命,在此恭迎主公。”

衛成公歎曰:“吾弟果無他意也!”

言畢,正要催車入城,寧俞帶淚而來。

衛成公驚問道:“城中出什麼事了?”

寧俞回曰:“太叔喜主公歸來,不等沐完,握發而出迎,誰知被前驅所殺,使臣失信於國人,臣罪該萬死!”

衛成公麵有慚色,答曰:“寡人已知太叔之冤矣!卿勿複言。”趨車入朝,百官尚未知覺,一路迎謁,先後不齊。寧俞引衛成公視太叔之屍,兩目睜開如生。

衛成公不覺失聲痛哭,抱其頭於膝上,以手扶之曰:“太叔,太叔!我因你歸,你為我死!哀哉痛哉!”

語畢,屍目閃爍有光,漸漸而瞑。

寧俞含淚進曰:“不殺前驅,何以謝太叔之靈?”

衛成公點頭應允,寧俞忙遣人捉拿公子歂犬,公子歂犬剛剛逃出楚丘城,被衛兵追上,生擒回來。

衛成公斥曰:“你自求請為前驅,為寡人開道,因何要殺太叔?”

公子歂犬回曰:“我殺太叔,亦為君也!”

衛成公大怒:“你謗毀我弟,擅殺無辜,今又歸罪於寡人。左右,將他拉出去斬首示眾!”

誅了公子歂犬,衛成公複降一道:“以國君之禮,厚葬太叔。”國人初時,聞太叔被殺,議論紛紛,甚而有人公開提出,要逐成公。及聞歂犬被誅,厚葬太叔,群心始定。

國內穩住了,國外又起波瀾。

衛大夫元咺,逃奔晉國,見了晉文公,伏地大哭,訴說衛成公疑忌叔武,故遣前驅射殺之事。

晉文公勸曰:“寡人知道了。你快快請起,寡人這就召集群臣,商議如何懲治昏君。你可暫去驛館歇息。”

送走了元咺,晉文公大集群臣問曰:“寡人賴諸卿之力,一戰勝楚。踐土之會,天子下勞,諸侯景從,霸業之盛,堪比齊桓。奈秦人不赴約,許人不會朝,鄭雖受盟,尚懷疑貳之心。衛方複國,擅殺受盟之弟。若不再申約誓,嚴行誅討,諸侯雖合必離,諸卿計將安出?”

先軫時曰:“征會討貳,霸主之職。臣請厲兵秣馬,以待君命。”

狐偃曰:“不可。霸主所以霸諸侯者,莫若以朝王為名,號召諸侯,視其不至者,以天子之命討之。朝王,大禮也。討慢王之罪,大名也。行大禮而舉大名,又大業也。況且,我若號召諸侯,衛成公不敢不至,至而拘之,勝似兵刃相見也。願吾君熟思。”

趙衰曰:“狐將軍之言甚善。然以臣愚見,恐入朝之舉,未必遂也。”

文公曰:“因何不遂?”

趙衰曰:“朝覲之禮,不行久矣。我大晉之軍三軍二行,威鎮天下。以齊桓之強,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也未能使荊楚屈服,我一戰而敗荊楚,天下為之震動。主公若要率領諸侯朝王,王作何想?這麼多人齊集王都,王受得了嗎?魚目混珠,誰敢擔保不生事端?王若疑君,謝而不受,君之威褻矣。莫若致王於溫,而率諸侯以覲之,君臣無猜,其便一也。諸侯不勞,其便二也。溫有叔帶新宮,不煩造作,其便三也。”

文公曰:“大王會到嗎?”

趙衰曰:“王喜於親晉,而樂於受朝,何為不可?臣請為主公使於周,而商入朝之事,度天子之計,亦必出此。”

文公大悅,乃命趙衰入周,謁見周襄王,行過君臣大禮,奏曰:“寡君重耳,感天王下勞賜命之恩,欲率諸侯至京師,修朝覲之禮,伏乞聖鑒!”

周襄王沉默良久曰:“卿可暫去驛館安歇,容朕思之。”

趙衰拜謝而出,周襄王即召王子虎入殿,言:“晉文公擁眾入朝,其心難測,如何推辭?”

子虎對曰:“臣請麵見晉使探其意,可辭則辭。”

說完,辭別襄王,徑至驛館,見了趙衰,直言不諱地說道:“文公倡率諸侯,尊獎天子,重新推行曆朝都已廢除的禮儀,實在是王室的大幸啊!但列國鱗集,行李充塞,車徒眾盛,士民從未經見,妄加猜度,訛言易起,或相譏訕,反負文公一片忠愛之意,不如罷之。”

趙衰曰:“寡君思見天子,實出至誠,下臣行日,已傳檄各國,相會於溫邑聚齊。廢而不舉,是以王事為戲耳,下臣不敢複命。”

王子虎心中暗自罵道:“狂妄,這不是脅迫天子麼!”但口中卻道:“王不想勞駕諸侯,汝又言文公已傳檄諸侯,兩相較之,你說該如何做才好呢?”

趙衰曰:“下臣有策於胸,但不敢言耳。”

王子虎曰:“但言無妨。”

趙衰曰:“古者,天子有時巡之典,省方觀民。況溫亦畿內故地也,天子若以巡狩為名,駕臨溫地,寡君因率諸侯以展覲。上不失王室尊嚴之體,下不負寡君忠敬之誠。不知這樣是否可行?”

王子虎曰:“你的辦法不錯,誠為兩便,我把它奏明天子。”

子虎入朝,述趙衰之語於襄王,襄王大喜,約於冬十月朔駕幸溫地。

趙衰回複文公,文公以朝王之舉,播發諸侯,俱約冬十月朔,於溫地相聚。

至期,齊昭公潘,宋成公王臣,魯僖公申,蔡莊公甲午,秦穆公任好,鄭文公捷,陸續來到。

秦穆公對晉文公說道:“前次踐土之會,因怕路遠誤期,所以未來。今番願從諸侯之後。”

晉文公連聲稱謝。

是時,陳國穆公款新卒,子共公朔立,畏晉之威,身穿孝服而至。邾、莒小國,無不來會。衛成公自知有罪,不想赴會。寧俞諫曰:“若不往,是益罪也,晉討必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