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退避三舍(2 / 3)

崔夭、公子摯滿口答應下來。

成得臣尚不知晉、齊、秦已暗自結盟,在他眼中,一個將亡之國,再加一個亡公子領導下的二等之國,不足掛念,摔樽而誓曰:“不複曹、衛,寧死不回軍!”

宛春獻策曰:“小將有一計,可以不勞兵用刃,而複曹、衛之國。”

得臣問曰:“子有何計?快講出來。”

宛春曰:“晉之逐衛君,執曹君,皆為宋也。元帥可遣一使至晉軍,好言講解,要晉複了曹、衛之君,還其田土,我這裏亦解宋圍,大家罷兵休戰,豈不為美?”

得臣曰:“倘若晉不肯聽如何?”

宛春曰:“元帥先以解圍之說,明告宋人,暫緩其攻。宋人思脫楚禍,如倒懸之望解,若晉文公不允,不惟曹、衛二國怒晉,宋亦怒之。聚三怨以抵一晉,我之勝數多矣。”

得臣曰:“誰人敢使晉軍?”

宛春曰:“元帥如果委春,春不敢辭。”

得臣曰:“那就依將軍之計行事。”一麵遣使入宋都,如宛春之語告之,宋國君臣無不喜悅;一麵遣宛春持得臣之書直造晉軍。

晉文公接過得臣之書,仔細閱之。書雲:

君之外臣得臣,再拜貴君麾下,楚之有曹、衛,猶晉之有宋也。君若複衛封曹,得臣亦願解圍去宋,彼此修睦,各免生靈塗炭之勞。

外臣成得臣頓首再拜

文公閱畢,轉交狐偃,狐偃粗粗覽了一遍,摔書於地,怒目罵道:“成得臣好沒道理!你釋了一個未亡之宋,卻要我這裏複兩個已亡之國,這怎麼可能呢!”

先軫急忙踩了一下狐偃的腳,對宛春說:“曹、衛罪不至亡,寡君亦欲複之。且請暫住後營,容我君臣計議施行。”

說畢,朝欒枝丟了一個眼色。欒枝會意,朝宛春說道:“將軍請隨我來。”遂將宛春引至後營。

狐偃怒氣未息,向先軫問曰:“元帥果欲聽宛春之請乎?”

先軫曰:“宛春之請,不可聽,不可不聽。”

狐偃曰:“此話怎講?”

先軫曰:“宛春此來,乃成得臣奸計,欲居德於己,而歸怨於晉也。不聽,則棄三國,怨在晉矣;聽之,則複三國,德又在楚矣。為今之計,不如私許曹、衛,以離其黨,再拘執宛春以激其怒。得臣性剛而躁,必移兵索戰於我,是宋圍不救而自解也。倘得臣自與宋通和,則我遂失宋矣。”

文公曰:“元帥之計甚善,但寡人前受楚君之惠,今拘執其使,恐於報施之理有礙。”

先軫對曰:“楚吞噬小國,淩辱大邦,此皆中原之大恥;君不圖霸則已,如欲圖霸,恥在於君,乃懷區區之小惠乎?”

文公歎曰:“若非卿言,寡人險些誤事。”遂命欒枝押宛春於五鹿,交付守將郤步揚小心看管。其原來車騎從人,盡行驅回,教他傳話得臣曰:“宛春無禮,已行囚禁,待拿得令尹,一同誅戮。”眾人抱頭鼠竄而去。

文公打發宛春事畢,使狐偃告之於曹共公曰:“寡人豈為出亡小忿,發難於君?所以伐曹者,以君之附楚故也。你我同為中原之國,楚,荊蠻也,君卻事之,不以為恥乎?君若遣一介之使告絕於楚,改附大晉,即當送君還曹。孰得孰失,望君自擇。”

曹共公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在位之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今淪為階下之囚,睡的是地鋪,吃的是粗飯,那命還在半天空裏懸著。今聽了狐偃傳語,不僅性命無礙,且有望恢複君位,感激得涕淚交流,幾乎要給狐偃下跪了:“狐將軍,吾自知罪該萬死,上國君臣不念舊惡,許吾複國,此恩猶如再造。吾一定不負上國之望,這就遣使去見得臣,與楚絕交。”

說畢,親書一函,遣使送達楚營,書雲:

孤因臣服於貴國,得罪了晉國,國破遭拘,晉軍許孤,若與楚絕交,改附於晉,即複孤國。孤懼社稷之隕,死亡不免,不得已臣服於晉,不得複事上國矣。上國若能驅晉以寧曹,孤豈敢有二心耶?

狐偃還報文公:“曹共公急於複國,已中我們的計了。”

文公連道了兩聲好字,又遣胥臣往襄牛去見衛成公,亦以複國許之,條件與曹相同。——與楚絕交,改服於晉。

衛成公與曹共公一樣,滿口應允。寧俞欲要開口相諫,礙於胥臣在側,強忍下去。等胥臣去了後營,方對成公說道:“主公,晉國之為,實為反間之計,不宜盲從。”

成公對道:“就是反間之計,若能讓孤複國,上當也值得。何況,我乃小國,哪管他東風西風,哪邊風大往哪邊倒,論什麼晉、楚?”說得寧俞無言以對。

成公當即修書一封,大約如曹共公之語,派人送給得臣。時得臣方聞宛春被拘之報,咆哮叫跳:“晉重耳,你是跌不死餓不死的老賊!當初在楚,我家大王如何待你,今才得返國為君,輒如此欺負人!自古‘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如何將我使臣拿住?吾當親往與他講理。”

正在發怒,帳外小卒報道:“曹、衛二國,各有書劄上達元帥。”

得臣想到:“衛成公、曹共公流離之際,有甚書來通我?必是打探得晉國什麼破綻,私來報我,此乃天助我成功也!”想到此處,慌忙傳令:“速傳送書人進帳。”

衛、曹二使進得帳來,各以大禮相參,而後遞上國書。得臣讀得衛書,知是從晉絕楚之事,再讀曹書亦然,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叫道:“這兩封書,皆是重耳老賊逼他寫的!老賊,老賊!今日有你無我,有我無你,定要拚個死活!”吩咐大小三軍,撤了宋圍,且去尋晉重耳老賊做對。

鬥越椒進帳勸道:“破宋就在眼前,元帥如何舍眼前而奔渺茫?”

成得臣道:“晉乃猛虎,宋乃弱兔,既然殺了猛虎,還怕獵不到弱兔嗎?子誠勿言!”

鬥越椒曰:“吾王曾叮嚀吾等,與晉‘不可輕戰’。若元帥定要戰時,還須稟命而行。況齊、秦二國曾為宋求情,元帥不允,故對楚頗恨之,戰事一起,定當助晉而反楚。我國雖有陳、蔡、鄭、許相助,恐非晉、齊、秦之敵。必須入朝請大王添兵派將,方可赴敵。”

成得臣滿臉不耐煩道:“既然這樣,就煩將軍一行,以速為貴。”

鬥越椒曰:“大王若是不允戰晉,怎麼辦?”

成得臣曰:“汝就告他,戰晉,我有十成把握,如若不勝,甘當軍令。”

鬥越椒這才出了楚營,徑到申城,來見楚成王,奏知請兵交戰之意。

楚成王怒曰:“寡人告誡他不要與晉國作戰,得臣強要出師,能保必勝嗎?”

鬥越椒對曰:“得臣有言在前,‘如若不勝,甘當軍令。’”

楚成王想不答應,又見得臣說得如此堅決,想了一想說道:“寡人這裏,可用之兵也不甚多,得臣若一意要戰,可命鬥宜申將西廣之兵前往助戰。——楚兵兩廣,東廣在左,西廣在右,凡精兵俱在東廣,隻分西廣之兵,不過千人,又非精兵,乃是楚成王疑其必敗,不肯多發之意。

成得臣之子成大心,見成王隻發千餘兵助其乃父,心下不悅,聚集宗人,得六百餘人,自請助戰,楚成王許之。

鬥宜申同鬥越椒領兵至宋,得臣看兵少,心中愈怒,大言道:“縱不添兵,難道我勝不得晉?”遂以西廣之兵,兼成大心所率本宗之兵為中軍,自己帶領;以申邑之兵,同鄭、許二路兵為左軍,命鬥宜申帶領;以息邑之兵,同陳、蔡二路兵為右軍,命鬥勃帶領。三路大軍,約有五萬之眾,浩浩蕩蕩,直逼晉軍大寨,做三處屯聚。

晉文公見楚軍來勢凶猛,忙集諸將問計。先軫曰:“我國若想要稱霸,必挫楚威。楚自伐齊圍宋,他們的軍隊勞苦不堪。必戰楚,毋失敵。”

狐偃曰:“主公昔日在楚成王麵前,曾有一言,‘若以君王之靈,得複晉國,願同歡好,以安百姓,倘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會於平原廣澤之間,請避君王三舍。’今若與楚戰是無信也。主公前一次不失信於原人,這次難道會失信於楚君嗎?請您務必避楚,毋失信!”

諸將勃然色變:“主公為君,得臣為臣,今以君避臣,大辱也,不可,不可!”

狐偃曰:“得臣雖然剛狠,然楚君之惠,不可忘也。吾避楚,非避得臣。”

諸將又曰:“倘楚兵追至,怎麼辦?”

狐偃曰:“若我退,楚亦退,必不能複圍宋矣。不圍宋,我之目的已經達到。如我退而楚進,則以臣逼君,其曲在楚。楚見我避,必生驕心。我見楚以臣逼君,必生怒心,彼驕我怒,能不戰勝他們嗎?”

文公曰:“狐將軍之言是也。”遂傳令三軍,撤離斂盂北行。

晉軍滿腹牢騷好不容易走了三十裏,軍吏向文公稟報:“已退一舍之地矣。”

文公曰:“再退。”

又退三十裏,文公仍不許駐軍。直退到九十裏之程,地名城濮,恰是三舍之遠,方教安營息馬。

齊、秦聞楚軍攻打晉軍,如約而來。齊國帶兵之人,乃上卿國懿仲之子國歸父,崔夭副之;秦國帶兵之人,乃秦穆公次子小子憗,白乙丙副之。三國之兵合於一處,俱在城濮下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