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破衛滅曹(2 / 3)

文公喜形於色,謂狐偃曰:“舅雲,得飯易,得土難。得土,得國之兆也,今將驗矣!”乃留老將郤步揚屯守五鹿,大軍移營,進駐斂盂。

這天晚上,郤縠忽然得病,文公親往探視,郤縠曰:“臣蒙主公不世之遇,本欲塗肝裂腦,以報知己。奈天命有限,應當折旗之兆,死在旦夕,尚有一言奉啟。”

文公曰:“卿有何言?寡人洗耳恭聽。”

郤縠曰:“君之伐曹、衛,實則為楚。製楚必先計戰,計戰必先聯合齊、秦。秦遠而齊近,君速遣一使使齊,與之結盟。齊正惡楚,亦思結晉,倘得與齊結盟,則衛、曹必懼而求和,因而收秦。此製楚之全策也。”

文公說道:“好。”遂遣胥臣通好於齊,敘述桓公先世之好,願與結盟,同抗荊蠻。

時齊孝公已薨,國人擁其弟潘為君,是為昭公。潘,葛贏所生也。新嗣大位,因陽穀之故,正欲結晉以抗楚,聞知晉文公屯軍斂盂,忙命擺駕衛地,二君相會,少不得痛飲一番,共商攘楚之策。

衛成公見五鹿已失,忙使寧速之子寧俞,前去斂盂謝罪求和。

文公曰:“衛不容借道,今懼而求和,非其本心。寡人旦夕當踏平楚丘矣。”

寧俞求和不成,忙還報衛成公。時楚丘城中,訛傳晉兵將到,一夕五驚。寧俞謂衛成公曰:“晉怒方盛,國人震恐,主公不如暫出城避之。晉知主公已出,必不來攻楚丘。然後向晉乞好,社稷可得保全也。”

成公歎曰:“先君不幸失禮於亡公子,寡人又一時不明,不允借道,以至如此。累及國人,寡人亦無麵目居於國中!”乃使其弟叔武同大夫元咺攝國事,自己避居襄牛之地;另使大夫孫炎,求救於楚。時周襄王二十年春二月也。

是月,郤縠卒於軍,晉文公悼惜不已,使人護送其喪歸國。以先軫有取五鹿之功,升為元帥。用胥臣佐下軍,以補先軫之缺。——因趙衰前薦胥臣多聞,故而任之。

若照文公之意,應趁衛成公出走,楚丘慌亂之機,一舉滅衛。先軫諫曰:“本為楚圍宋國,來拯其危,今宋之患未解,而先覆人國,非霸者存亡恤小之義也。況衛雖無道,其君已出,廢置在我。不如移兵東向伐曹,俟楚兵救衛,我已在曹矣。”

文公說道:“好。”

三月,晉師圍曹。曹共公如熱鍋上的螞蟻,慌忙召集群臣問計。僖負羈進曰:“晉君此行,為報觀肋之怨也。其怒方深,不可較力。臣願奉使謝罪求和,以救一國百姓之難。”

曹共公曰:“晉不納衛,豈肯獨納曹乎?”

大夫於朗進曰:“臣聞晉文公出亡過曹,負羈私饋飲食,今又自請奉使,此乃賣國之計,不可聽之。主公先斬負羈,臣自有退晉之計。”

曹共公曰:“負羈謀國不忠,理當斬首,念其三世老臣,免殺罷官。”

負羈謝恩而出。

共公問於朗:“卿有何計可退晉兵?”

於朗曰:“晉文公兵不血刃,占領衛地,其氣必驕。臣請詐為密書,約以黃昏獻門。預使精兵挾弓弩,伏於城牆之內,哄得晉文公入城,將城門放下,萬矢齊發,不愁不為齏粉。”

共公拍案曰:“好計!”當即命於朗修降書一封,遣使送達晉營。

晉文公讀過降書,拈胡大笑道:“曹共公昏而不傻,倒有自知之明,寡人這就啟駕入城,看他如何招待?”

先軫搖頭說道:“不可。”

文公曰:“為什麼?”

先軫曰:“我自出兵以來,未與曹國打過半仗,曹國兵力未損,卻突然提出獻城,怎知這不是使詐呢?”

文公曰:“怎麼辦?”

先軫曰:“真假一試便知。”

文公曰:“如何試?”

先軫曰:“隻需如此如此。”

文公曰:“好。”遂在將士之中,擇一高個兒、長胡須的人,身穿晉文公的衣服,乘坐君輦,在勃鞮等五百將士的簇擁下,長驅直入曹都。將及一半,但聞城牆之內,梆聲亂響,箭如飛蝗射來。急欲回車,門已下閘。可憐勃鞮及二百多刺探虛實的晉軍,全部死於亂箭之下。

晉文公從前走過曹國,曹人多有認得的,其夜倉卒不辨真偽。曹共公隻道晉文公已死,設宴宮中,宴請於朗及“有功”將士,通宵達旦。及至天明辨驗,方知死者是個假文公,早減了一半興。

晉軍未曾入城者,逃命來見文公,哭訴前情。文公大怒,傳令攻城。

曹共公如坐針氈,陀螺般地滿屋打轉:“這,這可如何是好?這……”

於朗進曰:“臣有一計,可使晉軍軍心為之動搖,晉可破也。”

曹共公似溺水之人,猛地看見一根救命稻草,忙道:“快講。”

於朗曰:“可將射死之晉兵之屍,吊在城牆之上,彼軍見之,必然慘沮,攻不盡力。再延數日,楚救必至,到那時內外夾攻,不愁晉軍不敗!”

曹共公連道:“好計,好計!”遂依計而行。

晉軍見城頭上驟然懸起二百餘屍,仔細觀之,皆為昔日同伍之人,心甚淒涼,哪還有心攻城。

文公謂先軫曰:“軍心恐變,怎麼辦?”

先軫對曰:“曹既不仁,我還講的什麼義?曹國墳墓,俱在西門之外。請分軍一半,列營於墓地,裝出發掘墳墓的樣子,城中必懼,懼必亂,而後乃可乘也。”

文公曰:“善。”使狐毛、狐偃率所部之眾,移屯墓地,備下鐵鍬,限定來日午時,各以墓中髑髏獻功。

城內聞知此信,心膽俱裂。曹共公使於朗於城上大叫:“休要發墓,今番真正願降!”

先軫亦使人應曰:“汝誘殺我軍,複懸屍城上,眾心不忍,故將發墓,以報此恨!汝能殯殮死者,以棺送還吾軍,吾當殮兵而退矣。”

於朗曰:“既如此,請寬限三日。”

先軫應曰:“三日內不送屍棺,休怪我汙辱你們的祖宗!”

於朗曰:“一定送,一定送。”遂下城去見曹共公。到了此時,共公已無它路可走,隻得依約收取城上屍骸,計點數目,各備棺木,三日之內,盛殮得停停當當,裝載乘車之上。

經晉文公首肯,先軫命狐毛、狐偃、欒枝、胥臣整頓兵車,分作四路埋伏,隻等曹人開門出棺,四門一齊攻打進去。

到第四日已時,先軫使人於城下大叫:“今日還我屍棺不?”

曹人城上應曰:“請解圍退兵五裏,即當交納。”

先軫稟知文公,傳令退兵,果退五裏之遠。城門開處,棺車分四門推出。才出得三分之一,忽聞炮聲大舉,四路伏兵一齊發作,城門被喪車填塞,急切不能關閉,晉兵乘亂攻入。

曹共公正在城上彈壓,魏犨在城外看見,從車中一躍登城,劈胸揪住,捆成一團。

於朗見之,心中恐懼,搶步出城,正撞上顛頡,橫脖子一刀,砍去首級。

曹國文武,見大勢已去,或逃或降,或死於亂軍之中。

晉文公率眾將登上城樓受捷。魏犨押曹共公上來,顛頡提於朗首級以獻,其他各將亦有擒獲。

晉文公命取仕籍觀之,乘軒者三百人,各有姓名,按籍拘拿,無一漏網。但遍觀仕籍,無僖負羈之名,文公問之:“僖負羈呢,哪裏去了?”

曹人回曰:“因僖負羈主張向晉求和,被曹共公罷官為民,除去了仕籍。”

文公召曹共公入內,斥責他說:“你的國內隻有僖負羈這一賢臣,你不能用,卻任用一班屑小,如小兒嬉戲,不亡何待?”喝教:“幽於大寨,等勝楚後再行處置。”其乘軒三百人,盡行誅戮,抄沒其家,以賞勞軍士。僖負羈有私饋飲食之功,家住北門,環北門一帶,傳令:“不許驚動,如有犯僖氏一草一木者斬首!”

魏犨、顛頡二人,自以為有功於文公,今見文公保全僖氏之宅,心懷不平。魏犨憤然曰:“吾等今日擒君斬將,主公並無一言褒獎。些須飲食,所值幾何?卻如此用情,真個輕重不分了!”

顛頡曰:“此人若仕於晉,必當重用,我等被他欺壓,不如一把火燒死了他,免其後患。即是事泄,主公難道真個將吾二人斬首不成?”

魏犨曰:“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