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美國國際隻在裏麵呆了四年,就出了問題。2008年9月22日,在遭受次貸危機的沉重打擊之後,美國國際集團在道瓊斯成份股中的名字,被卡夫食品(Kraft Foods)公司所取代。其後不久,花旗銀行和通用汽車公司也被剔除出成份股。在金融機構中,最幸運的應該是美利堅銀行,雖然也處境為艱,但還是能夠被允許繼續呆在道瓊斯成份股裏麵。區區30家公司,就變動如此頻繁,可見美國經濟正麵臨著很大的挑戰,大洗牌時代已經開始。
【無底洞】
在2008年9月,雷曼破產之後,美國政府決定出麵救助美國國際。但是,在當時,政府對於公司出現的麻煩到底有多大,一直就沒有一個可靠的估計結果。獲得的答案是一次次讓人吃驚。開始時政府注入的850億美元,到後來遠遠無法補上公司的資金需求“黑洞”。一個月之後的10月8日,公司又向美聯儲申請了378億美元的貸款,這也還是遠遠不夠。
在公布2008年第四季度淨虧617億美元之後,美國政府沒有辦法,又再度注資300億美元。由於無法預測美國國際的倒閉對美國的金融市場到底有多大的衝擊,美國政府采取了不顧一切救活公司的態度。大家注意到,美國政府關注的是公司倒閉對於美國金融係統的衝擊,而口中說的是對世界金融市場的影響。
不要以為救美國國際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作為美國聯儲主席的伯南克,這位美國優秀的經濟學家,就不止一次坦率地說:因為救助美國國際的事,我多次氣憤得摔掉電話。無盡的謊言,無底的資金窟窿,沒完沒了的要求。我當然能夠理解,為什麼美國人民對救助它感到憤怒。
是的,救助它不僅對於納稅人而言,絕對是不公平的一件事情,而且對於許多其他的沒有被政府救助的人而言,實際上也是。伯南克說:美國納稅人得用自己的錢,去救贖一家逃避政府監管,肆無忌憚地狂賭的私人企業。但是,你們必須理解,我們已經別無選擇。否則受到波及的,將會不僅僅隻是美國的金融體係,而且還有整個美國的經濟係統。如果那樣的話,美國普通民眾所遭受的長遠經濟損失可能也就更大、更多。
他的話,是不是有道理,人們在危機中時,沒有時間去思考和分析,也容不得花時間去思考。先救了再說,這和人落水是一個道理,危機時刻是沒有時間來討論誰對誰錯的。美國國際集團實際上也是鑽了這個空子而占了便宜。
對我而言,也可能,不救助美國國際,對於美國經濟係統的影響,遠沒有美國政府以為的那麼嚴重。但是,在危機出現時,在“仔細地”研究了大量的可能方案之後,從能夠理解的角度看,救助還是最明智的選擇。因為,向美國國際注入資金,最後獲利的實際上並不僅僅是美國國際的股東,或者說,獲利的主要還不是美國國際的股東。大量的資金,在美國國際手上也隻是過個賬,立馬就被轉到其他的美國金融公司的賬戶上去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如果最後美國政府因為救助美國國際,而出現大筆虧損,那麼,也算是美國政府給美國的金融機構發了一大筆政府補助款。到時候,如果這些公司能夠健康運轉,也還是美國的公司,也還是美國的財富。不同的也就是一個再分配,財富轉移支付而已。
我想,如果美國政府不救助作為一個公司的整個的美國國際,而隻是有選擇地隻救助它對國民經濟影響比較大的那部分,那麼,是不是就會更有效率一些,而且需要的資金也會少很多。同樣是資金,能夠做的事情也會多很多。
還有,在美國國際大量的信用違約掉期責任裏麵,政府是沒有必要出麵全部擔保承擔責任的。那些當初基於對美國國際財力的信賴,大量購買美國國際賣出的信用違約掉期,最後因為美國國際無力履行諾言而損失的債券投資者,完全可以由政府出麵支付一部分,而不是全部的保證。這些投資者當初對美國國際集團的信賴,實際上也存在著一個信賴不可靠的風險,這種風險是應該由投資者自己去承擔的,美國政府沒有理由去擔保和承擔這部分的風險。
還有一個辦法,幹脆不救美國國際,但是,對於那部分需要美國國際支付因為信用違約掉期而導致的責任,美國政府提供對等數量的借款給那些公司,結果會不會更好些?
比如說,美國國際因為出賣了信用違約掉期而欠A、B、C三家公司每家500億美元。現在,如果政府給美國國際注資1500億美元,那麼,美國國際實際上立馬就將這1500億美元轉給了這三家公司。這三家公司沒有因為自己對美國國際信譽和能力的盲目信任而付出任何代價。結果是納稅人在為他們付代價。這是不公平的。同時,由於美國國際虧損太大,它實際上是沒有能力還這筆1500億美元的政府貸款的。
如果政府讓美國國際倒掉。而將這1500億美元借給A、B、C這三家公司,每家500億美元,即使是幾年的無息貸款,但至少是可以收回本金的。那麼,結果應該是,既保證了美國國際的破產不會危及美國金融業,而且,又讓那些投資者記住,自己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
這樣做同時還能夠給那些金融機構一個教訓:在你做出金融決策時,你得三思而行,不能夠不做足自己的功課。否則,這些貪婪的家夥則會以此為理由,在下一次再肆無忌憚,製造出新的風險和危機。
對於這個問題,還得今後由無數的學者們,來進行事後評價了。病急濫投醫,美國政府就是處於這種狀態中。直覺告訴我,很不明智。
【尷尬的聽證會】
2008年10月7日的美國國會聽證會上,到會的是美國國際兩位前任CEO,馬丁·蘇利文(Martin Sullivan)和鮑勃·威盧姆斯托德(Robert Willumstad)。格林伯格以身體欠佳為由,沒有出席那個讓人尷尬的會議。那種地方和那種時刻,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能夠避開就避開。
1955年出生於英國的蘇利文,16歲(1971年)就加入了美國國際在英國的一個部門,其後一直在公司內部工作。在格林伯格因為造假醜聞被迫辭職之後接任公司CEO一職,一直到2008年6月15,因為金融危機造成公司臨近崩潰的邊緣。他在接任時還美滋滋,沒想到,那個被格林伯格坐熱的位子,對他也不是那麼好坐的。
他來自英國,而最後讓公司倒下的也是總部設在英國的一個小部門,這之中是不是有某種聯係和關聯,也值得人們去遐想。那些人的“膽大妄為”,應該是獲得公司高層的某種許可的。特別是對於像美國國際這種,內部監管一直就比較嚴格的公司而言。
其後,他的CEO指揮棒被威盧姆斯托德接替。這位花旗銀行曾經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當年花旗的儲備CEO,在格林伯格辭職之後,就加入了美國國際的董事會。他接手美國國際才三個月,就在9月份將指揮棒交給了1946年出生的愛德華·李迪(Edward M.Liddy),讓後者來完成與政府的配合和對接工作。
後者在接任之前是高盛的董事會成員,和同樣來自高盛的時任美國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Henry "Hank"Merritt Paulson,Jr.)同年,是被這位當年的同事和上級的財政部長所看中的人選。李迪在當任時開出的是一美元的年薪,也就是說他在做“義工”。不過,在2009年5月時,他已經決定辭職讓賢。看來,那個收拾爛攤子的工作也不是一件很讓人開心的職位。
從時間段來看,似乎危機的出現也與格林伯格老先生沒有什麼關係。實際上,根據我的分析,問題的根源就在格林伯格身上,就出現在他的任期裏。後麵的蘇利文實際上是沒有能力,能夠掌控他的這支龐大的金融艦隊的。出問題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來看,當年的造假醜聞,美國政府成功地逼走了格林伯格,在當時看似乎是美國政府方麵的勝利,是美國司法體係的成功,但是,他們忘了格林伯格所建立的是一個很特別、很龐大的金融航母,那不是一般人能夠指揮得靈光的。是美國政府的勝利給後來的危機留下了隱患,而又是這個隱患導致了一場時代的大悲劇。
這也是為什麼,在危機發生之後,在美國政府花掉大量的納稅人的金錢,去冒險救助美國國際時,主要做的工作就是拆散該公司。將一個龐大的航空母艦艦隊,分拆為一個個規模小許多的小型艦隊。對於花旗銀行也基本上是采用一樣的處理策略。它們曾經因為太大,大得美國政府不能讓它們倒掉。那麼,在今後,就沒有那麼多的大得不能夠倒掉的公司了。
實際結果應該是:拆掉了犯錯誤的一些大公司,同時又產生了新的另一些龐大的公司。不同的隻是從一個公司的旗下轉移到另一家公司的隊列中而已。從這個角度來看,那麼美國政府采取的對策,就有問題了。這裏麵的對壘、博弈和利益關聯,有太多的秘密和“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