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連個謝字都沒有。這幫混蛋……要不是他們,老子還可以金屋藏嬌,好好享用幾天……可惜呀,這麼好的一個小美人,要被這群兵痞糟踐了……桂子金退回到屋裏,心裏生氣地罵著。關上門後,他癡癡地看著床鋪,仿佛那上麵依然還有著那個蠕動的白色的身子,他趴上了床鋪,陶醉在女人的絲絲餘溫和氣味裏酣然睡去……
早晨,小項從野外跑回荷塘鎮。他一進指揮部,就趕緊把昨晚在監視蝦子溝那幢小土屋時,所看到、聽到的情況向薑大寬報告。
小項:“昨晚半夜,有個蒙頭的女人進了小土屋,我跟了上去,在門外聽到那個女人叫那個漁民打扮的中年男人叫灰三……”
薑大寬:“灰三?這個人我認識……他早年在國民黨部隊當過兵,負傷回來後一直在懷江邊以打漁為生,本來是個老實巴交的單身漁民……誰會想到他會為唐名儒他們做事呢……也許是被收買了……”
小項:“他們在屋裏沒待多久,灰三就把那個女人送去了野鷺島……”
薑大寬:“那個女人是誰呢?”
小項:“看樣子,聽聲音,像是許閻王的女兒許芙蓉……”
薑大寬:“應該是她。她哥哥在島上,是個副官……她怎麼在這個時候冒著嚴寒深更半夜上島去呢?……肯定有什麼事……”
小項:“會不會是給她哥哥送什麼東西?”
薑大寬:“她返回沒有?”
小項:“沒有。橡皮艇回來時,隻有灰三一個人,我看得清清楚楚……”
薑大寬:“他們沒發現你?”
小項:“沒有。我隱藏得可好了……他們絲毫沒有察覺……”
薑大寬:“好。繼續監視。”
這時,一名工作隊員跑了進來,有些慌張地向薑大寬報告:“薑區長。何新生同誌昨晚一夜都沒有回來……”
薑大寬:“知道是什麼時間出去的嗎?”
工作隊員:“有人看到,昨天下午,他一個人往鎮子裏去了……晚飯也沒有回來吃……”
聽到何新生夜不歸營的消息,想到何新生與許芙蓉的關係,又聯想到許芙蓉半夜上了野鷺島……她要真是去送東西,準是去送情報了……薑大寬感到情況不妙,準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種不祥的預兆在腦子裏一閃,他趕緊喊上幾個人往外跑去。
薑大寬帶著幾個人一路急跑,很快就到了許家老宅。他們衝進小院,看到房門緊鎖,情急之中,薑大寬一腳把門踹開。房門一開,大家驚訝地看到,堂屋中間的方桌上杯盤狼藉,何新生側臥在桌邊的地上,已經死去……
薑大寬蹲下身,仔細地看了看何新生的臉。臉色青紫,鼻孔、嘴角流出的血已經凝固,結成了血莢,再推了推他的身體,也已經僵硬。看樣子何新生昨晚就被害死了……已經發生的、成為事實的什麼事情,薑大寬已經估摸了出來……
許家耀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他穿好軍裝,開門走出房來。外麵依然是冷冷清清,他成了起床最早的人。他笑了笑,隨便地在屋前場子裏活動起來,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踢踢腿,彎彎腰,慢跑幾步……
良久,懶惰的士兵們才一個個伸著懶腰,衣冠不整地陸陸續續走出營房。
許家耀看到在散亂的人群後麵,有兩個士兵抬著一個用破床單裹著的沉重物體,向蘆葦叢裏走去。他還隱約地聽到他們其中一個士兵在說:“媽的……昨晚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呢……真他媽的不經折騰……”另一個士兵也說,“唉……太嫩了點……可惜了……”兩個士兵說著走著,沒走進蘆葦叢多深,就把那個物體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轉了回去。
許家耀感到好奇,就走了過去,他想知道他們究竟扔的是什麼東西。他在破床單裹著的物體旁彎下腰,用手扯開了破布,他一下子驚呆了,一個胖胖的皮膚白皙的少女全裸身體露了出來。他壯了壯膽子,撥開蓋在女人臉上的亂發,想看看她的模樣。這一看,他簡直是嚇傻了。那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帶著稚氣的圓臉,圓臉上一雙難以瞑目的杏眼充滿仇恨地瞪著他。那是他親妹妹許芙蓉呀……他霎那間覺得天昏地暗,像一個悶雷在他頭頂炸響,強烈的電流擊穿了他的全身,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哭嚎:“芙蓉——妹妹——你怎麼來這裏呀……怎麼不叫哥一聲呀……”
哭叫了一陣子,沒有人理會他。他猛然發瘋似的從地上跳起來,飛快地跑進營房,抓起一支卡賓槍又衝了出來,他拉開槍栓,用槍口胡亂指著周圍的士兵,癲狂地嚎叫著:“是你?是你?……是誰?是誰?……誰幹的?……”
士兵們誰也不敢說話,嚇得直往後退。
許家耀晃動著手中的槍,歇斯底裏地逼問著一個渾身哆嗦的士兵:“你說……是不是你?不是你是誰?”
那個士兵戰兢兢地支吾:“不……不是我……”
許家耀眼中冒著凶光,凶狠地一再逼問:“你說是誰?……到底是誰?……”
士兵嚇得癱靠在牆上,不敢說話……
聽到外麵吵吵鬧鬧,唐名儒和桂子金跑了出來。邢月嬌也跟著跑了出來。
桂子金一看眼前的情景,知道昨晚的醜事已經敗露,這幫當兵的惹出了禍來。如果讓許家耀繼續這樣逼問下去,也許會禍及自己。他趕緊跑上前,大吼一聲:“許副官。你這是幹什麼?”
許家耀哭叫著:“我妹妹死了……我就這一個妹妹……是這幫烏龜王八蛋害死的……”
桂子金假裝不知情,勸慰地說,“許副官,你看清了?你妹妹怎麼會到島上來呢?”
“不知道……”許家耀哭訴著,“肯定是來找我的……”
“許副官……”桂子金安慰他:“人死不能複生……不要太難過了……弟兄們肯定不知道是你妹妹……要不然……”
“禽獸……禽獸……”許家耀怒罵著。
“好了。好了……節哀順便吧……這完全是一個誤會……”桂子金想趕快結束這場鬧劇,“你妹妹能上島來……也算是為黨國做了貢獻……你應該為她高興……”桂子金不知不覺說漏了嘴。
“貢獻?高興?哈……”許家耀聽不到有人為他主持正義,而聽到了長官竟說出“貢獻”、“高興”的話,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他的誌向,他的抱負,被黨國的虛偽撕得粉碎,他無奈地扔掉手中的卡賓槍,瘋傻地仰天長笑。
“快……快把他拉回房去……”桂子金吩咐著士兵。
“滾開!滾開!”許家耀甩開前來攙扶他的士兵的手,“滾!滾!……離我遠點……”然後跌跌撞撞地走到蘆葦叢中,抱起妹妹的屍首,往蘆葦深處走去。
士兵們誰也不敢上前,知道他已經瘋了,一個個呆愣愣地看著他的舉動。
許家耀雙手托著許芙蓉的身體,癡癡地仰著頭,望著青天,淌著淚,麵無表情,盲目地邁著遲頓的步子一步一步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葦蕩的盡頭,一直走下懷江,一直走入寒冷的深水裏……
“媽的……發生這等齷齪之事,還他媽什麼狗屁國軍?!……誰還能待得下去?老子是不在這裏待了……”看到了這一切的唐名儒受到了刺激,心情變得很壞,忿忿地說著。
“這裏簡直就是狼窩……我要馬上離開……”邢月嬌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女人的畏懼讓她一分鍾也不想多待,她心驚膽顫地對唐名儒說。
“媽的……”唐名儒更加氣憤地罵著,“再多待一天,就連老子還不知道會咋死呢?”
“司令……”桂子金剛想勸他。
“參謀長。不必說了……”唐名儒沒好氣地打斷了他的話。咳,反正老子已經決心要走了,晚走不如早走,早走不如現在就走……他幹脆把看了傳單後,和邢月嬌商量的結果說了出來。他放高了嗓門,對在場的士兵們說,“共軍的傳單我是看了,想必弟兄們也都看過了。現在過去,不是投降是投誠,共軍保證不殺、不關,還發給盤纏讓我們回家……真要等到共軍打上島來,那什麼都晚了。小命保不保得住還是問題……”
“這是共產黨的宣傳……”桂子金生怕士兵們聽了他的話後產生動搖,趕緊提醒唐名儒。
“是宣傳老子也信,總比那些狗屁上司成天放空炮強……”唐名儒惱怒地說,“反正老子主意已定,馬上就走……桂老弟如果也想走,我們就把隊伍拉過去,也算是以功抵過。如果桂老弟不想走的話,這裏就是你的天下,你想怎麼折騰都行,老子管不著了……”
“司令。你要三思呀!”桂子金還想勸著。
“早他媽的思過了,已經思了大半年了……”唐名儒生氣說。接著他又向士兵們喊,“弟兄們。有誰不想在這裏待下去的,就跟老子一起過去,走,上船去……”
有些士兵開始蠢蠢欲動。
“司令。”桂子金臉色鐵青,“你……你不能走……”
“你他媽的還能管得了老子?……告辭了……”唐名儒說完,牽起邢月嬌的手,大搖大擺地往碼頭方向走去。
士兵們開始分化,有不少士兵緩緩地跟了過去。
“站住!”桂子金真急了,厲聲喊著。他絕不能讓唐名儒走。不僅是個瓦解了部隊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會帶走船,共軍現在缺的就是船呐……
唐名儒和邢月嬌頭也不回,毫不理會桂子金的叫喊,繼續往前走。
“站住!再不站住我要開槍了……”桂子金從地上撿起許家耀扔下的卡賓槍對準了唐名儒和邢月嬌。
“媽的!敢把槍口對著老子……”唐名儒轉回身來,掏出手槍,氣呼呼地說。
就在這時,桂子金的槍先響了。射出的整梭子子彈將唐名儒和邢月嬌夫婦二人同時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