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 3)

門外的韓雨婷聽到叫聲,心像被揪了起來。她想往屋裏看,但又不敢,隻是幹著急。

“這可不是能挺得過去的事兒……”韓郎中縐著眉頭說。他深知傷情嚴重。

“怎樣?”薑大寬問。

“出來說……”韓郎中說著,把薑大寬拉出門外。到了門外後,他先吩咐著,“韓貴。端盆熱水進去,給孫區長把腿擦一擦……再抱床被子進去……”

“爸。我來吧……”守在門外的韓雨婷沒想許多,著急地說。

“還是讓韓貴去吧……你一個姑娘家,不方便……”韓郎中了解女兒的心情,解釋著。

“大伯,他的傷到底怎樣?”薑大寬看已離開小屋門口有段距離了,他急於想知道孫玉平的傷情,性急地問。

“他是怎樣受傷的?”韓郎中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問。

“是我軍在攻打康陽城時,他用自己的腿頂住炮座,才讓吊炮能打平射,炸開了城門……”薑大寬說。

“真是條硬漢子!……這就對了……不然怎麼會皮膚完好,傷及股骨了呢?……這是瞬間多大的力量呀……”韓郎中自言自語地說。

“很嚴重嗎?”薑大寬問。

“嗯……大腿骨已裂……如再不及時治療,這條腿就會廢了……”韓郎中沉重地說:“本來剛受傷時,打上夾板,堅持靜養,骨裂處會更快長好複原。可現在,腿一直都在運動,骨裂處磨損發炎,要根治好就很難了……”

“唉,這個老孫……”薑大寬十分懊悔並央求地說,“大伯。大家都說你是神醫,對跌打損傷最有辦法,求求你,把他的傷治好吧……他是個英雄,我們需要他……”

“我試試吧……”韓郎中說,“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我答應你……”薑大寬見韓郎中同意治療,心裏明白,他肯定有治好的把握,信任地說。

“從現在起,孫副區長就不能再走動了……”韓郎中說。

“好,我派人用擔架抬著他……”薑大寬說。

“不用。就留在我這裏……”韓郎中誠懇地說,“一來便於我治療,二來便於我觀察,三來也便於我管住他不下床走動……”

“好。我派兩個人來照顧他……”薑大寬說。

“也不必……要再多人也沒用……”韓郎中推辭地說,“我這裏有韓貴和小女做幫手就足夠了……”

“大伯。謝謝你。我代表區政府謝謝你……”薑大寬說,“待會兒,我讓人送些錢和糧食過來……”

“不……那就更不必了。我這裏這些還夠用……”韓郎中實在地說,“要說感謝,我們全家對人民政府感恩不盡,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正好遇上孫副區長有傷,也讓老朽和全家盡點綿薄之力吧……”

“謝謝。謝謝……”望著麵前這位忠厚、樸實的老人,薑大寬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笨拙地連聲說著。

“好了。我們該過去了……”韓郎中說,“不然,孫副區長該著急了……”

他們說的話,都被不遠處有心的韓雨婷聽在了耳朵裏,她為孫玉平的傷擔心,也為他能留下來治療而高興。

“咋樣?不礙事吧?”孫玉平看到薑大寬和韓郎中回到了小屋裏,韓雨婷也跟著他們一起進來,性急而又樂觀地問。

“不礙事……一定會好的……”薑大寬說。

“那好……老薑。來,扶我回去……”孫玉平說著就要起身。

“不行……那不行……”薑大寬著急地按住他,“快躺好。你不能再動了……”

“這是……”孫玉平有些納悶兒。

“哎,老孫。我問你,你是想長期工作呢?還是隻想短期工作?”薑大寬有意地問。

“當然想長期工作啦……”孫玉平說。

“那就得了……你必須在這裏徹底把傷治好、養好,今後才能長期工作……”薑大寬說。

“在這裏?”孫玉平有些疑惑。

“對。就在這裏!……我跟韓大伯商量好了,你就留在這裏治療。有什麼事,我會過來跟你商量的……”薑大寬說。

“不。不行……我得回去……”孫玉平執拗地說。

“你現在的腿還能動嗎?!”薑大寬真的有些生氣了,“再動,就會落下個殘廢,今後你想工作都不行了……”

孫玉平一時明白了自己的腿傷十分嚴重,他無話可說。

“我爸一定會給你治好的……”韓雨婷以為他難過,安慰地說,“我爸的醫術可高明了……就在你們來的那一天,國民黨兵到回生堂來搶錢,往韓貴哥小腿上打了一槍,很快就被我爸治好了,還和從前一樣……”

“老孫。相信韓大伯,他可是治跌打損傷的高手,老百姓都稱他為神醫……”薑大寬說。

“我不是不相信韓大伯的醫術……隻是這樣太麻煩人家了……”孫玉平說。

“不麻煩,不麻煩……要不是你有傷,我們接都接不來哩……”韓郎中說。

“老孫。韓大伯一家是我們的基本群眾,非常可靠。你就安心在這裏治療吧……”薑大寬說。

孫玉平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他隻是希望能早點把腿傷治好,早日回去工作。他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現在就開始治療……”韓郎中說著,從醫箱中取出一粒蠶豆般大的黑色藥丸,然後倒了半杯水,並親手將藥丸放進孫玉平嘴裏,又喂水讓他吞下……

孫玉平服了藥丸後,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去。

“我已經給他麻醉了……我不想讓他太痛苦……”韓郎中對薑大寬說,“你就放心回去吧,政府裏的事也很多,孫區長的病就交給我了……”

“那我就走了……”薑大寬看到孫玉平已昏睡過去,知道韓郎中要開始治療了,也不便留下。再說區政府裏的事情也確實很多,現在又少了一個人,凡是都得他來處理。他說完便走出門,急步往區政府走去。

小屋內。韓雨婷和韓貴開始忙活起來,他們遵照韓郎中的吩咐,在屋裏支起一個碳火盆,讓屋裏暖烘烘的。然後,將不醒人事的孫玉平全身軍裝脫下,用熱水給他從頭到腳地擦洗幹淨,再把韓郎中的幹淨內衣給他換上,讓他平躺好,把被子蓋上……做完這一切後,韓雨婷有些累了,她微微喘著氣,可心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

韓郎中則親自動手,精心配製著草藥。他將一部分草藥搗碎和好,加酒做成敷料。又將另一部分草藥放入瓦罐,熬成藥湯。等兩部分草藥都準備好了後,他拿著敷料走進了小屋裏。

他走進小屋後,韓雨婷和韓貴已將他吩咐的事情做完,並將室內收拾得幹幹淨淨。

“來,把被子這半邊掀開。”韓郎中指揮著。

韓雨婷將被子的一角揭開,讓孫玉平的右腿露了出來。韓郎中輕輕地用兩隻手將孫玉平受傷的大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捏揉了一陣子後,又細心地將配製好的敷料鋪在傷患處,隨後用布帶將藥物緊裹在腿上……

“把被子蓋上吧。不要讓他著涼了……”韓郎中把敷藥的事做完後,站起身,擦了把手說。

其實,韓雨婷用不著她爸爸交代。她看到敷料被包好後,就主動將被子給孫玉平蓋好了。

“待會兒,去把藥罐拿進來放在碳火旁,等他醒來後,倒一碗出來,讓他趁熱喝……”韓郎中囑咐著。

“明白了。爸爸。”韓雨婷說。

“那我先去休息了……有什麼事就叫我……”韓郎中說著起了身。

“好的……”韓雨婷答應著,並將爸爸送出了門。然後看有空閑,就拿起孫玉平的髒衣服去洗了起來。

孫玉平一直昏睡到下半夜才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看見韓雨婷和韓貴正趴在床沿上熟睡,還在守著他。他感到過意不去,想坐起身來,但是全身依然酸軟,受傷的腿部火燙燙的,他試了幾次,沒能起來。

他這一動,讓韓雨婷和韓貴都醒了。

“別動。快別動……”韓貴急忙說,“你腿上正敷著藥哩……”

“你腿上感覺怎樣?”韓雨婷關切地問。

“已經不痛了……隻是有些發熱……”孫玉平說。

“這就對了……”韓貴開心地笑了笑,“爸說了,你醒來後,如果感覺到腿傷的地方熱辣辣的,就是藥物在起作用了……”

“韓貴哥。來,幫我把孫副區長的身子扶起來……該讓他喝藥了……”韓雨婷說完後。自己蹲到火盆旁,小心地拿起藥罐把藥湯倒進了一個小瓷碗裏。

被扶起的孫玉平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全換了,同時也看到換下的軍衣已洗淨正在火盆旁烘烤……他不好意思地說:“你們連我的衣服也換了……”

“嘿……”韓貴笑起來,“孫副區長,你大概好長時間沒有洗澡了吧?!身上也太髒了……雨婷換了好幾盆熱水,為你全身擦了好多遍,才算是把你給拾掇幹淨了……我們這地方叫洗旱澡,既管用,又舒服……”

“我……我怎麼不知道?”孫玉平難為情地問。

“你怎麼能知道……”韓貴笑著說,“你要知道了,能讓我們幹嗎?”

“這……”孫玉平的臉都紅了,他看著端著藥碗走近床邊的韓雨婷,羞澀地小聲說,“謝謝……”

“這沒什麼,你是病人嘛……”韓雨婷大方地說,“來,快把湯藥趁熱喝了……這可是爸爸吩咐的……”她把藥碗端到孫玉平嘴邊,想給他喂。

“不……我自己來……”孫玉平不好意思地接過碗來,一仰脖子,一咕嚕將藥湯全喝了下去。

“看你……”韓雨婷拿回空碗,用毛巾給他擦了擦嘴,愛護地說,“真是的……就不怕燙著……”

孫玉平靦腆地笑了笑。

“你醒了……”韓郎中聽到了動靜,知道孫玉平醒了。他起床被著衣服走了進來。

“大伯。太麻煩你們了……”孫玉平心裏充滿了感激和歉意。

“快躺下吧……韓貴。幫孫副區長躺下……”韓郎中說。

韓貴幫助孫玉平重新躺好。

“喝藥了?”韓郎中問。

“喝過了。”韓雨婷回答。

“爸。藥力已經在起作用了……”韓貴說。

“嗯……”韓郎中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掀開被角,查看了一下敷在腿傷處的藥物。然後拿起孫玉平的手來,給他號了號脈,欣慰地說,“孫副區長。你體質好,不會有什麼大礙……”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孫玉平性急地問。

“你是內傷,急不得……”韓郎中說,“俗話說,傷筋斷骨一百天……”

“要這麼久呀……”孫玉平真有些著急了。

“孫副區長。你別急!等我把話說完。”韓郎中說,“你身體底子好。按我的方法,這兩天先把你的腿腫消了,然後打上夾板,用內藥調理……這樣,多則五周,少則不出十天半個月,你就又能健步如飛了……”

“太好了!太謝謝你了……”孫玉平興奮地說。

“不過,有一個前提……”韓郎中說,“你得按我說的做,配合好……”

“我會的!我一定聽你的……”孫玉平像孩子似的說,“隻要傷能快些好,你就是把我大解八塊,再重新裝起來都行……”

“咯……”韓雨婷被孫玉平率直的話語逗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孫玉平第一次看到韓雨婷的笑容,她潔白的臉上泛著紅暈,像盛開的鮮花,是那樣清純,是那樣的豔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