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描南實丁惱羞成怒,他抓住琳達的領口發瘋般地喊道:“你知道嗎?這隻手鐲花了我整整三十兩白銀!”
忽然,一隻大手擰住了描南實丁的手,描南實丁回頭一看,原來是樊德朗站在他身後。樊德朗平心靜氣地道:“中校先生,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個紳士!”
描南實丁回敬道:“司令官先生,你不要忘了她原來是屬於我的。”說完,他轉身怒氣衝衝離去。
這時,樊德朗親熱地要摟琳達,琳達連忙向一邊躲閃。樊德朗道:“琳達小姐,你不要害怕,誰再糾纏你的話,你告訴我,我扭斷他的脖子!”琳達譏諷道:“如果是你糾纏我呢?你怎麼扭斷自己的脖子?”樊德朗驚訝地看著琳達:“我糾纏你?你不喜歡我嗎?!”琳達道:“誰告訴你我喜歡你?”樊德朗道:“你表哥揆一總督告訴我的!”琳達道:“誰也沒有權利替我選擇我喜歡的男人,司令官先生。”這時,揆一走到他們身邊,說道:“對,所以我讓你自己在描南實丁中校和樊德朗司令官之間作出選擇。”琳達不滿地道:“表哥,你更沒有權利替我劃定選擇的範圍,我告訴你,我不喜歡樊德朗先生。”說完,琳達轉身跑開。
揆一上前安慰樊德朗道:“司令官閣下,你不要灰心,我了解我表妹的性格,我會和她好好談談的。”
樊德朗沒好氣地道:“總督閣下,請不要忘了你對我的承諾,我的特混艦隊之所以留在台灣,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愛上了琳達小姐。”
揆一安慰他道:“琳達其實是愛你的,但現在有人與你爭奪她!”
樊德朗驚訝道:“就是那個描南實丁吧,我已經警告過他了,如果他不識趣的話,我隨時可以擰斷他的脖子!”揆一道:“不,你錯了,真正和你爭奪琳達的不是描南實丁,而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鄭成功。”樊德朗驚詫地道:“鄭成功?”揆一道:“對,就是那個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的鄭成功。司令官閣下,安心地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戰鬥吧,為了荷蘭王國的利益,也為了你的愛情。”
11
廈門,鄭泰府臥室,鄭泰失魂落魄般地躺在床上。這時,管家匆匆而來。管家叫道:“泰爺,今天國姓爺要為那二十個死在泰爺船上的人舉行海葬,你要不要去呀?”鄭泰搖搖頭道:“就說我病了,起不了床。”管家道:“泰爺如果不去,國姓爺會不會懷疑泰爺和這件事情有牽連?”鄭泰道:“還懷疑什麼?人都死在我的船上,我想脫身也不可能啦。鄭成功真是狠毒呀,他是想把三叔也卷進來,然後一網打盡!”管家道:“我看國姓爺遲早要對你下毒手,我們還不如早點逃命算了。”鄭泰道:“逃命?往哪兒逃?我鄭泰幾十年的心血都花在鄭家十大商行上,我隻能與它們共存亡了。”管家囁嚅道:“我是怕……鄭成功可是心狠手辣啊!”鄭泰道:“他暫時還不會下手,我們最近的賬戶上一直有收入,是這些錢在延續我的生命啊。一旦進帳停止,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管家道:“看來你三叔今天是在劫難逃了。”鄭泰長歎一聲:“唉!三叔一死,我單槍匹馬就隻好任他鄭成功宰殺了。”
12
這天上午,廈門海灘,整齊地擺放著二十具士兵的屍體。鄭成功審視著身邊的將領,鄭芝魁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鄭成功道:“我為這二十個弟兄感到可惜,他們在一場名為刺殺荷蘭人的冒險中被人暗算,臨死他們都不知道是誰對他們下的毒手。”說著,他走到屍體旁,為這二十位死難者默哀。
他默哀完畢,對眾人道:“我們馬上要送這二十位弟兄上路了,可我們卻不知道他們是誰的士兵,這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手下為國殉職,身為將軍卻不敢認屍。各位將軍,有勞你們再仔細地辨認一次吧,這樣也算對得起自己的弟兄!”
馬信第一個走了出來,他從屍體前走過,氣憤地道:“他媽的,人心都讓狗吃了,自己的手下連命都丟了還不敢出來認屍,這樣做人,弟兄們會寒心呀!”
鄭成功道:“馬信,你看仔細了?”
馬信道:“國姓爺,沒有我馬信的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弟兄雖然沒殺成紅毛,可派他們去殺紅毛也是一件好事呀,怎麼連好事也沒有人認帳,真邪了!”
鄭成功微笑道:“定遠侯,你上來看看吧!”
鄭芝魁連連推脫:“不……不用了吧,我已經看過了。”
鄭成功道:“三叔上年紀了,難免眼花,還是看仔細些為好。”
鄭芝魁無奈隻好上前辨認屍體。鄭成功走到鄭芝魁麵前,鄭芝魁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鄭成功盯著鄭芝魁的眼睛道:“三叔真的連一個都不認識?”
鄭芝魁結結巴巴回答道:“真……真的……”
鄭成功惡狠狠地道:“三叔,我心裏要是沒數,也不敢請你前來認屍!”這時,鄭芝魁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沙灘上。鄭芝魁承認道:“他們……他們是我的手下。”這時,黃炎跳了出來,喝道:“鄭成功,要殺要剮都隨你,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二十個人都是定遠侯的手下,是我花了銀兩買他們和我一起前去完成義舉的。”鄭芝魁裝模作樣地撲上去廝打黃炎,他嚷道:“黃炎,你這個該死的!你害死了我二十個弟兄呀!你還我弟兄!”黃炎推開鄭芝魁:“定遠侯,我黃炎敢作敢當,我每人付了五十兩銀子,先將他們買到手了,早就是我的弟兄了。”
陳永華上前問黃炎道:“這麼說,他們都是服了你的‘七傷丹’而死的?”
黃炎點頭道:“是,我們既然想著去刺殺揆一,也就沒有打算活著回來!”
鄭成功道:“那黃義士你本人怎麼活著回來了?”
黃炎道:“我黃炎堂堂大明義士,豈能服藥而亡?我黃炎之死,至少也要轟轟烈烈、碧血染江。”說完,他“撲通”跪地:“請國姓爺賜黃炎一死吧!”
鄭成功一揚手:“傳令,這二十位勇士的家屬各得撫恤白銀五十兩。送他們上路吧!”
黃炎問鄭成功道:“我呢?國姓爺何時殺我?”
鄭成功笑了:“你不是去刺殺揆一完成義舉嗎?我為什麼要殺你呢?”說罷,鄭成功下令為死者舉行葬禮。
在送葬的樂聲中,二十具屍體被放在舢板上緩緩向大海飄去。
13
廈門,鄭芝魁府書房。鄭芝魁驚魂未定,他坐在椅子上似乎還在打哆嗦。此時,黃炎進來了。他一進門,就來到鄭芝魁麵前言道:“侯爺,現在是千鈞一發之際,望侯爺早做決斷,快快發兵!”鄭芝魁道:“你別給我再出什麼鬼主意了,今天鄭成功饒了你一命,如果再生出事端,你我肯定在劫難逃。唉,看來我真鬥不過他鄭成功啊!我認了,這是天命!”黃炎道:“侯爺,我們早就踏上一條不歸路了。”鄭芝魁道:“那是你黃炎,今後我隻要平平安安了此一生便足矣。”黃炎道:“你以為鄭成功僅僅是想要我的命?他是盯上你定遠侯了!他想殺我還不容易?恐怕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他何必費那麼大的勁兒?他真正想要的是你的人頭!”鄭芝魁道:“那他今天怎麼不殺我?”黃炎道:“證據不足。鄭成功雖然殺人如麻,但他很懂得為自己編造殺人借口,但三日之內他必然會下手!”鄭芝魁聞言一驚,他手上的茶杯差點掉了下來。鄭芝魁穩了穩神,道:“鄭成功三日之內果真要殺我們?”
黃炎點點頭道:“在劫難逃。他現在一定是在忙於給鄭泰定罪,然後將我們一網打盡!”
鄭芝魁潸然淚下,長歎一聲:“唉,沒有想到我鄭芝魁戎馬一生,到頭來卻死在自己的侄兒手中。”
黃炎焦急地道:“侯爺這時掉什麼眼淚呀,誰死誰活要到最後才能見分曉,我們還有最後一搏的機會。”
鄭芝魁聞言精神一振道:“什麼機會?”
黃炎道:“趁你手上兵權還在,立即發兵,先下手為強,殺掉鄭成功!”鄭芝魁後退幾步:“什麼?你要殺鄭成功?!”
黃炎堅定地點點頭:“對,隻能魚死網破了。”
鄭芝魁搖搖頭,苦笑道:“我們不可能殺掉鄭成功,去也是送死。”
黃炎最後攤牌道:“侯爺,我黃炎先去送死,如果我命真的該絕,請侯爺別忘了每年在我的忌日給我墳頭添把新土。如果蒼天有眼讓我黃炎得手宰了鄭成功,那侯爺便可趁機控製鄭家軍兵權。”
鄭芝魁猶疑道:“我怎麼知道你能不能得手?”
黃炎拉住鄭芝魁:“侯爺跟我出來。”
黃炎拽著鄭芝魁來到庭院。黃炎指著遠處。隻見鄭成功府中高懸著“鄭”字天燈。
黃炎道:“如果我能得手,半個時辰後我便會挑落那盞天燈,侯爺立刻發兵去救我黃炎,也救侯爺你自己一命;如果我死了,鄭成功死無對證,那侯爺你不就逃過一劫嗎?”
鄭芝魁點頭道:“對,如果你殺不了鄭成功,我就馬上逃命。”
主意已定,鄭芝魁立時大喊:“來人呀!”一個管家匆匆趕來,稟告道:“侯爺有何吩咐?”
鄭芝魁道:“趕快收拾一下細軟,帶上銀兩,給我做好逃命的準備!”管家答道:“是!”
黃炎道:“不必了吧,侯爺想想,你如今能跑得出廈門島嗎?水師全在楊旭手中。”
鄭芝魁囑咐手下:“你去準備一條漁船。”
黃炎道:“不用費事了,你弄不到漁船的。鄭成功今天這麼表演一下,等於向天下宣判了你的死刑,這個時候,誰敢借給你船隻?”
黃炎道:“時候不早了,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我得抓緊時間。請侯爺記住,半個時辰後,以天燈為號!”
鄭芝魁絕望地看著黃炎離去,他抹了一把眼淚,忽然,他發現庭院拐角處站著陳永華。
鄭芝魁恐怖地大叫:“叫花子!你都聽見了?!”
陳永華笑道:“你能瞞得了我陳永華嗎,哈哈!”
陳永華隱身離去。庭院裏回蕩著陳永華的笑聲,鄭芝魁驚嚇不已,暈了過去。
14
夜,漆黑一團,廈門鄭成功府書房,還亮著燈光。此時,一個黑影躍牆而入。直奔書房而去。書房內,鄭成功正挑燈夜讀。
手持長劍的黃炎隔窗向鄭成功的影子刺去,一股鮮血噴在了窗口。黃炎跑向天燈,他用帶血的劍砍斷了係著天燈的繩子。天燈從旗杆頂端滑落到地下,黃炎興奮地對著天燈就是一腳。他高喊道:“鄭成功死了!鄭成功死了!鄭成功死了!”正喊間,忽然,鄭成功府各處的燈都亮了起來。黃炎感覺到不對,他慌張地四處奔跑……此時,鄭府庭院所有的出口都被士兵們牢牢封死。這時,鄭成功在侍衛的簇擁下從書房走了出來。
黃炎見了鄭成功麵如土色:“你……你沒死?”
鄭成功哈哈大笑:“黃炎,你這等小人也配打我鄭成功的主意,給我抓起來!”隨著他的喊聲,侍衛們一擁而上,將黃炎按在地上,用繩索捆起了他。黃炎掙紮著:“鄭成功,你等著!定遠侯馬上就會派兵來收拾你的!”鄭成功道:“你還在做美夢!”鄭成功一揚手,又一間房門打開,幾個親兵架著幾乎走不動路的鄭芝魁出來了,陳永華跟在身後。鄭成功上前道:“三叔,剛才黃炎告訴我你要派兵來收拾我?”鄭芝魁連忙辯解:“國姓爺,你怎麼能相信黃炎這個無恥小人的話,我怎麼會做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黃炎一聲長歎:“鄭芝魁,我真是看錯人了,我黃炎能舍生為你而死,你卻出賣我,你才真正是個無恥小人!”
鄭芝魁想辯解,他又看看鄭成功,啞口無言。此刻,隻聽黃炎說道:“鄭芝魁,我們倆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我今天死,你明天亡,等鄭成功砍你腦袋的時候,你就會想起我黃炎說的話,我是你這一生惟一的知己。”
黃炎掙紮著想站起來卻被侍衛死死按住。鄭成功做了個手勢,侍衛放開了黃炎。黃炎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到鄭芝魁麵前,放聲大笑,笑罷他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說道:“侯爺,跟我學學,既然必死無疑,也要拿出點英雄氣概。你聽,豪傑氣吞白鳳髓,高懷此飲黃羊血!多麼美妙!”言罷,黃炎頭一擺,口誦《滿江紅》向外走去,他的身後,跟著幾名鄭成功的持刀侍衛。
鄭成功站在庭院裏,冷靜地看著眼前這已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