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大徹悟葉成海戴罪修行(1 / 3)

第十四章大徹悟葉成海戴罪修行

1

廈門海灘,波濤洶湧。黃炎被鄭成功的侍衛拖到海灘,扔在沙灘上。

鄭成功站在沙灘上,對黃炎道:“黃炎,你結黨營私、居心歹毒、挑我內亂,謀殺本藩,十惡不赦,立即處斬!”刀斧手聞令舉起了大刀。黃炎忽然匍匐向前:“國姓爺,我有話要說!”站在一旁的陳永華道:“你又要耍什麼花招!黃炎,你犯下這等重罪,還要詭辯嗎!”黃炎再次懇求鄭成功:“國姓爺,我黃炎已是必死之人,有一事相求,可否應允?”鄭成功道:“你說吧!”

黃炎道:“我黃炎一生雖為大業盡忠,卻因過於執著也連累不少無辜,黃炎此生最對不起的便是柳圓圓。我今天願把自己的眼珠捐獻出來交給隱元大師,大師也許能幫助圓圓重見光明。”鄭成功聽罷,疑惑地看著黃炎。

陳永華道:“國姓爺,無賴之言,千萬不可信!”

鄭成功道:“我姑且信他一回,其中如果有詐,我再殺他也不遲。”

黃炎道:“隱元大師有妙手回春之術,他當年就想給圓圓做換眼手術,無奈沒有活人的眼球,致使圓圓一直失明到今天。”鄭成功吩咐侍衛道:“暫時將黃炎收押牢房等候發落!”黃炎聞言喜出望外,忙給鄭成功磕頭:“我和圓圓一起謝國姓爺啦!”他的舉動,使鄭成功哭笑不得。

2

過了數日的一天,鄭成功獨自一人坐在萬石岩山洞外焦急等待。萬石岩山洞內,隱元大師正在給柳圓圓診治眼睛,董嫻、陳永華等人圍坐在周圍,黃炎被侍衛押著也站在一旁。

隱元大師道:“這換眼之術,其中道理很精妙,老夫也沒有能力完全琢磨清楚,成與不成,隻能天定。”黃炎掙紮著上前懇求道:“隱元大師,反正我黃炎是必死之人,一副眼睛留它何用?”此時,柳圓圓大喊:“不,我不要!我不要你的眼睛!”黃炎聞聲立即抓住隱元的手,懇求道:“大師,動手吧,省得我黃炎自己下手白白毀一雙眼睛。”隱元大師見狀說道:“老夫就是取了黃義士的眼睛也不一定能醫好柳姑娘的雙眼啊!”黃炎再次懇求道:“試試吧,我黃炎一生都在反清複明。反清是不可能了,如果圓圓能複明,我也為圓圓的眼睛完成了複明大業。若是失敗,也算大師成全了我黃炎和柳圓圓來世做一對瞎子,動手吧!”此時,柳圓圓比前次更放大聲音哭喊道:“不,我不要!”黃炎上前使勁捂住了柳圓圓的嘴。

柳圓圓睜著一雙絕望的失明眼睛。

3

一天,琳達獨自一人在總督府自己的房間內彈琴,琴聲和她的心情一樣,焦躁不安。琳達正彈著琴,揆一敲門進來,琳達“乓”的一下蓋上了琴蓋。揆一驚問道:“怎麼,我進來你就不彈琴了?”琳達冷言冷語道:“我心情不好,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揆一道:“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吧?琳達,樊德朗司令官真是個很優秀的人。”

琳達道:“也許吧,但我不喜歡那個充滿血腥味的男人!”

揆一道:“樊德朗是軍人,沒有血腥味怎麼叫做軍人?琳達,你喜歡的鄭成功也是個殺人如麻的軍人!”

琳達道:“鄭成功是軍人,但他沒有血腥味,他不會像樊德朗那樣在女人麵前依然忘不了炫耀武力!”

揆一道:“琳達,就是在荷蘭本土,樊德朗也是姑娘們心中夢想的情郎。”

琳達道:“那他就回荷蘭去找愛人吧。表哥,我再一次重申,我不喜歡樊德朗,我更不喜歡你拿我做交易!”

揆一聽了一怔:“拿你做交易?”

琳達道:“你不要裝糊塗了,是樊德朗親口告訴我的。愛情不是交易,交易中的諾言更是不可信的。表哥,希望你能尊重我,給我做人的尊嚴!”

揆一連忙解釋:“琳達,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台灣數千荷蘭人的安全呀。鄭成功眼看就要進攻台灣,我需要樊德朗的艦隊,樊德朗走了台灣就丟了,丟了台灣,荷蘭王國就失去了整個亞洲。”

琳達道:“你是總督,你的夢想是來東方殖民,你根本就沒有感情!而我是一個普通平民,我沒有義務,更沒有興趣為你的夢想去犧牲我的愛情。”

揆一道:“琳達,你真的不了解你表哥。你知道嗎?我為了任命凱茵為高山族的酋長,已經和評議會徹底鬧翻了,評議會那些老家夥拒絕了我的提案,還嚷嚷著要去巴達維亞告我。”

琳達驚愕道:“真的?”

揆一道:“整個台灣島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不知道?”

琳達道:“我聽說了,但我懷疑它不是真的。”

揆一道:“當然是真的,我已經在那些老家夥彈劾我之前解散了評議會。無論鄭成功打不打台灣,這都是我最後一年的總督任期了。”

琳達道:“你想回荷蘭了?”

揆一搖搖頭:“不,我永遠不想離開這個東方寶島。她太美麗、太迷人了。但解散評議會就等於宣判了我政治上的死刑,正是為了我對凱茵的愛情,我向荷蘭王國的評議會製度發起了挑戰!”

琳達道:“表哥,你是真心地愛著凱茵?”

揆一點點頭:“我是荷蘭王國在台灣的最高行政長官,我是一個軍人,我無法像一個自由的荷蘭青年那樣去享受愛情,去放任自己的感情,因為在心靈天平的另一端還放著沉重的國家利益和軍人職責,這是你無法理解的,更是凱茵這個高山族姑娘無法理解的。”

琳達道:“表哥,我理解你,但如果感情主導不了你的心靈,那你還是不要愛凱茵了,否則,那樣對她是不公平的。”

這時,揆一的眼眶濕潤了,他懇切地說道:“我已經做出選擇了,我放棄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而選擇了愛情。我現在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讓凱茵回來,她繼續做她的高山族酋長,我們和高山族人重新修補傷痕。”

琳達喜出望外:“你真這樣想?”

揆一點點頭:“遺憾的是我無法將自己心裏的想法告訴海峽對岸的凱茵,我畢竟在那場悲劇中誤殺了她的父親,她是很難原諒我的,我隻想用愛情來縫補她內心的創傷。”

聽到這裏,琳達被感動了,她站起來,熱烈地道:“表哥,我去廈門勸凱茵回來!”

揆一高興地道:“真的?那可太好了,我就等你說這句話呢!”

琳達道:“那你答應我,一定不能欺負凱茵。”

揆一拍拍琳達的臉蛋:“你放心,軍人是信守諾言的。琳達,我也幫了你一個忙呀。”

琳達不解地道:“你幫了我的忙?”

揆一道:“是的,我給了你一個機會,你可以見到鄭成功啊!”

琳達道:“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我不去廈門,他也會來台灣找我的。”

揆一道:“但願鄭成功永遠不要來台灣找你,因為那對我們將是一場災難。”

4

廈門,萬石岩山洞內,隱元大師緩緩地揭開了包住柳圓圓眼睛的白紗。鄭成功在一旁滿懷期待地看著。董嫻和鄭經也在一旁滿懷期待地看著。陳永華警惕地注視著黃炎。黃炎戴著一個黑色麵罩,也緊張地站在一旁。柳圓圓的眼睛露出來了,隱元大師伸出手在柳圓圓麵前晃晃。柳圓圓漂亮的雙眼緩緩睜開,鄭成功不由自主地湊上去。

柳圓圓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她死死地握住隱元大師的手哭了。柳圓圓大聲哭道:“我看不見!我什麼都看不見!!”此時,黃炎大笑:“哈哈,好,好,你看不見,我也看不見了,我們什麼都看不見啦,哈哈!”柳圓圓哭道:“我說過,不要你的眼睛,我不要你的眼睛!”隱元大師慚愧地看著鄭成功。鄭成功回避著隱元大師的目光,他黯然神傷,默默地走出山洞。黃炎忽然想起什麼,他摸著牆壁,跌跌撞撞地跟了出去。黃炎摸到山洞口,一頭撲倒在鄭成功腳下,侍衛聞聲上來抓住他。黃炎掙紮著,道:“國姓爺,柳圓圓雖然沒有複明,可我黃炎已經把眼珠子挖給她了。我的誠心,日月可鑒。隻求國姓爺饒我一命,當牛做馬我都感激不盡!”

鄭成功道:“我如饒你不死,你又會興風作浪,為非作歹!”

黃炎哀求道:“國姓爺,我黃炎現在已經是一個瞎子啦,我哪有能力為非作歹呀!”鄭成功道:“好吧,我再饒你最後一次,你聽清楚了,是最後一次!”黃炎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多謝國姓爺不殺之恩!”他還要說什麼,侍衛將黃炎拉了下去。此時,陳永華走到鄭成功身邊,勸道:“國姓爺,不殺黃炎,遺害無窮啊!”

鄭成功道:“黃炎充其量隻是個跳梁小醜,成不了什麼大氣候,我恰恰想讓他繼續折騰。有了黃炎,鄭芝魁和鄭泰肯定沉不住氣跳出來,那個時候,我再一網打盡!”此時,楊旭氣喘籲籲匆匆趕來,稟報道:“國姓爺,葉成海求見。”鄭成功驚訝地道:“是葉成海?”楊旭道:“就是以前來招降的那個滿清大學士葉成海。”鄭成功道:“好個葉成海,和談不成,就將我父親囚禁寧古塔,我看他這次是來找死!”楊旭道:“葉成海已經被清廷免職了。”鄭成功道:“這就叫咎由自取。我大軍就要東征台灣了,正缺人頭祭旗呢!”

5

廈門、鄭成功府議事廳內,鄭成功端坐上首,陳永華、馬信、楊旭等眾將分列兩旁。鄭成功吩咐侍衛道:“帶葉成海上來!”少時,好像老了很多的葉成海,搖搖晃晃地被帶上來。葉成海來到議事廳,扶著椅子想坐,鄭成功喊住了他:“葉成海,你倒是不客氣呀!”葉成海道:“老夫也不是來第一遭了。”鄭成功道:“你還想來招降嗎?”葉成海跪在地上:“老夫是來求死的!”鄭成功道:“果然老奸巨猾,你知道我這次要殺你,索性先發製人啊!”葉成海道:“國姓爺,老夫此次前來廈門隻求一死。”鄭成功道:“不當滿清朝廷的說客了?清廷封你做了大學士,你應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呀!”葉成海道:“國姓爺不要挖苦我這將死之人了。我葉成海隻求向鄭家以死謝罪!”鄭成功道:“葉大學士,我沒說馬上就要砍你的頭啊!”葉成海回答道:“那是國姓爺仁慈,但大清朝廷要砍我全家的頭。”鄭成功聞言站了起來,震驚地問道:“你說什麼?”葉成海老淚縱橫地道:“我全家幾乎在北京菜市口被滿門抄斬,後經朝中大臣具保,大清朝廷將我全家流放北方邊地!”

鄭成功重新坐下,探問道:“大學士遭此厄運到底是為什麼?”

葉成海慘笑道:“為什麼?因為我想做個大清忠臣,因為我不想讓戰火塗炭八閩,因為我想納天下賢才英豪歸順大清!”

楊旭上前憤怒地道:“你害了大將軍,我看你落到今天純屬活該!”

鄭成功阻止道:“楊旭,不要無理!”葉成海接過楊旭的話說:“是,我是活該,我隻看見了八旗鐵騎橫掃天下,我隻夢想著千裏江山繁華似錦,我隻盼望著大清律法能使國人修身治國平天下,而我萬萬不可的是忘了暴虐之下沒有民心啊!”

鄭成功道:“大學士,你終於醒悟了,可你醒悟得太晚了,你害得我鄭家今生後世永遠都不知道什麼叫天倫之樂,你害得我老父今生在北方淒苦終生!”

葉成海聞言大放悲聲,哭道:“大清無道,而我葉成海也是助紂為虐,今日落得這般結局,真的叫活該。我本已投海,但被漁民救起。我想來廈門死在國姓爺之手,也算我葉成海讓鄭家解了口氣。”

鄭成功挪身道:“如果我不殺你呢?”

葉成海伏地叩首道:“國姓爺,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我原以為用一生心血追隨的是一個勵精圖治、國泰民安的大清,可到頭來我才明白我侍奉的是一個嗜血如命、殘暴無比的朝廷。我幾乎用了一生來遊說、來證明大清的美好、仁慈與強盛,可結局卻讓我自己都覺得汗顏和羞愧。我一家老小已先於我去了北國,我也該走了,該去陪伴他們了。”

鄭成功被葉成海一番大徹大悟的肺腑之言深深打動了,對他仇恨之餘,產生了悲憐和同情,這同情始如涓涓細流,繼而成為小河和滔滔大江,淹沒了他與葉成海之間的隔陔溝壑,使他心靜氣平了。他下座扶起葉成海道:“大學士,你雖然是我鄭家的罪人,但你也是一個有氣節的心胸坦蕩之人。我怎麼會殺你呢?”

葉成海吃驚地道:“國姓爺開玩笑吧?你不願意髒了你的手就讓我自裁吧!”

鄭成功真誠地道:“葉大學士,像你這樣飽讀詩書、智慧超群的人是不應該死的。”

葉成海不解地道:“國姓爺是可憐我葉成海這條喪家之犬吧?”

鄭成功道:“我鄭成功是真心敬佩你的品格和為人,大清連你這樣的忠臣都要加害,哪裏會有強盛的道理,遲早會滅亡的!”

葉成海道:“在國姓爺麵前我不敢妄稱什麼忠臣,現在天下都知道國姓爺才是赫赫忠臣,您現在竟然誇獎我,老夫真是沒臉聽下去啦!”

鄭成功道:“大學士,我不但敬佩你的品格和為人,我更為你的聰明所折服。”

葉成海道:“我葉成海一直以為自己很聰明,而且深謀遠慮,可結果呢?落了個貽笑天下的罵名,國姓爺留我性命無用啊!”

此時,陳永華也為葉成海一番大徹大悟的肺腑之言所感動,他上前勸道:“大學士,國姓爺講的都是肺腑之言,既然國姓爺留你性命,就請大學士自重。”

馬信也站了出來:“葉老頭,我早就棄暗投明了。我告訴你,國姓爺的胸懷像海一樣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