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用不著你來教訓我。我知道該怎麼做人、處世。”李嫦華冷笑一聲,還準備說點什麼的,梅雨媚搶先結束了這極不愉快的談話:“你好好欣賞夕陽吧,我想這機會對你來說恐怕不會很多了。”說完,徑直轉身離去,把李嫦華氣得在那裏幹瞪眼。
85
宋承雲從西藏回來後一直深居簡出。他除了等待組織對他的任命外,另外還負有一個秘密任務。所以他回來後,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隻有他需要找某個人有事情時,才打開手機,同時他還買了一張神州行卡,而這張卡卻24小時都處於開機狀態,他必須隨時接受上級給他下的指令。
宋承雲隨便翻了一下日記,發現自己已經回來近二十天了,需要摸清、了解的情況也基本上都有了一個眉目,他可以輕鬆地舒一口氣了。
一天晚飯後,他一個人在宿舍附近散步,碰到一位在中院一起工作過的同事,同事熱情地和他打著招呼,還主動和他扯到中院的人事變遷,一陣長籲短歎之後,同事問他還回不回中院工作,他笑著回答:“我還在等待組織發配呢!”
同事聽了,拿話試探著他:“聽傳言說你要去政法委當書記了?”
“現在的地下組織部長可多呢,你也相信這些傳言?”
“宋院長高升了,可別忘了你的這些老同事啊。”
宋承雲擺擺手沒有做聲。
等到那人走遠了,他才突然想起曾經許諾要送梅雨媚一個小禮物的,趕緊翻了一下隨身攜帶的小提包,東西還在裏麵,他打開手機給梅雨媚撥了一個電話。電話剛接通,梅雨媚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宋院長,我還以為你在躲著我呢,是不是上次搞怕了?怕我影響你的仕途?我現在可是一個離了婚的單身女人,有些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呢。”
“怕什麼?要是怕的話,我會主動給你打電話嗎?更不用說約你了,我現在是金剛不壞之身,什麼都不怕的。”宋承雲聽了,笑嗬嗬地回答她,“你說,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麵?”
“要我定嗎?那就在滿江紅吧。”
“那好,不見不散!”
梅雨媚走到滿江紅茶樓時,宋承雲已經將茶和點心都點好了,茶幾上放著一個心形的金飾品,她猜想肯定是宋承雲準備送給她的禮物。
等她坐定以後,宋承雲才將金飾品放到她的麵前:“這是藏族人鎮妖避邪的寶物,戴著它,它會讓你心平氣和、平平安安。”回來之前,他同幾個老同事的閑聊中了解到,梅雨媚在經曆過幾場風波之後,情緒低沉,似乎還有自殺傾向。於是,他特地買了這個金飾品回來,準備送給她。
“你送給我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受之有愧呀。”
“你有什麼愧?要有愧的也是我呀,上次讓你受了不白之冤。你別看這小玩意,它是藏族人在重大節日時才穿的衣服上的飾品,還很有些來曆的,藏族人在重大節日時都喜歡穿‘瘋裝’,‘瘋裝’極為華麗、莊重,相傳是文成公主進藏時,被妖魔迷住了魂魄,瘋瘋癲癲,喜歡穿著十分華麗繁瑣的衣服,但是非常漂亮。瘋裝由此而來,每個藏族姑娘都有一套瘋裝。這些瘋裝上有眾多裝飾品,每一件金飾都是精雕細琢,讓人感受到瘋裝的‘瘋’了。”
“宋院長,那我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送我這麼厚重的禮物。”梅雨媚一連聲地說著“謝謝”二字。
宋承雲連連擺手說不用。
看著宋承雲欲言又止的樣子,梅雨媚試探地問道:“宋院長,你好像有什麼事想說是吧?怎麼變得吞吞吐吐起來了呢,這可不像你的為人風格啊。”
“也沒什麼,我想問你一下,最近聽到一些什麼反映沒有?”
“反映?多著呢,你是指中院機關的還是指社會上的?機關的事我想你應該都知道了,社會上的,又太多了,一下子無從說起。”
“你聽到過關於趙陽的什麼反映沒有。”宋承雲沉吟了半晌才問她。
“他是市長大人,我乃一介平民,實在管不著他,也懶得管那麼多閑事。”
“這也不像是你的為人風格啊,陸子龍之死與他沒有關係?馮靜君的死又同他有沒有關係?還有謝生知的死、舒美婷的死。”
“就是同他有關,你又能把他怎麼樣?沒有證據就定不了他的罪,何況直接行凶的人都已經死於非命了,死無對證,誰能奈何得了他?”梅雨媚苦笑著。
“法律能奈何得了他!如果他犯了罪,法律能讓他永遠逍遙法外嗎?黨和人民能讓他如此猖狂嗎?不!法網已經張開了。”宋承雲語氣肯定。
“我們都是學法律的,太知道證據的重要性了,法律奈何不了他,他在一片告狀聲中平步青雲,就足見他的能量之大了。”
“他是很不簡單,但這次他可能在劫難逃,因為中紀委已經插手了。關於陸子龍、馮靜君、謝生知等人的命案,省公安廳也插手了。我想用不了多久,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的。”宋承雲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那你?”梅雨媚怔怔地望著宋承雲。
宋承雲笑而不語,他真的想告訴她有關自己的任職情況。省委組織部已經找宋承雲談了話,通知他到省紀委上班,職務是省紀委副書記,省委副書記、省紀委陸書記準備讓他分管紀檢、監察一、二、三室的工作,隻是他的任職還沒有向外界透露。在他上任之前,中紀委特派他前往德沙調查、了解有關運輸集團的相關情況。對於這些,最終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梅雨媚看到宋承雲沒有說話,知道他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是屬於機密的東西不宜向外界說出來,她便沒有再問,隻是說了她對陸子龍、馮靜君、謝生知、舒美婷之死的一些看法與心中的疑惑。
宋承雲認真地聽著,還不時在一個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
86
梅雨媚總感覺自己在某一時刻看到了一絲希望,可那希望很快又變得十分渺茫,甚至消失,她心中的鬱悶與憂患總是無法排解掉。近段時間以來,她總是失眠,有時是整夜的失眠,她不想通過藥物來強迫自己睡覺,於是,她要麼坐在床上看那些肥皂劇,要麼看書。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的眼前總是浮現陸子龍、舒美婷等人的點點滴滴,想忘也忘不掉。
梅雨媚扭頭看了一眼放在梳妝台上的座鍾,時間已是淩晨兩點鍾了,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幾經猶豫,還是撥打了於米娜的住宅電話,電話響了一會還沒有人接聽,正當她準備掛掉電話時,電話那頭傳來了於米娜氣喘籲籲的聲音:“你是誰呀,這半夜三更的發寶氣了吧。”
“對不起,是不是我這電話打攪了你的好事,打得不合時宜吧?”梅雨媚笑嘻嘻地說道。
“就你會胡說,我剛從外麵健身回來,還沒開門就聽到電話響個不停。”
“這時候健身?有沒有搞錯!小姐,你知道現在是幾點鍾了嗎?淩晨兩點鍾了呢,別不好意思噢,反正我又看不見,你是在床上健身吧!”
“說吧!又遇到什麼煩惱事啦?我是你最忠實的聽眾,把煩惱倒給我,讓我給你分憂解難吧。”於米娜轉了個話題。
梅雨媚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地給她講了自己心中的種種疑惑,以及困繞在她心中的苦悶,於米娜不時地插上一句兩句寬慰著她,末了,於米娜甚至直言勸解她:“梅子,你最好馬上和海子結婚,等身邊有了一個男人,便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米娜,你以為我同你一樣患了性饑渴啊。”梅雨媚搶白了她一句。
“這同性饑渴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我記得以前我的一個當事人曾跟我說過這麼一句話:男人是用眼睛看女人,女人是用心來看男人;男人用感覺找女人,女人靠直覺找男人;男人看的是女人的現在,女人看的是男人的未來。在這個世界上,我不相信有永恒,無喜無悲,順其自然,是你的,躲都躲不了,不是你的,求也求不著。你說,這話是不是很富有生活哲理?我覺得相當不錯,我發現海子不僅是一個詩人,更是一個富有愛心的男人,他是用心看你,用心愛你的,你為什麼還不能接納他?”
“唉,米娜,你不知道,有的感情是指甲,可以隨便剪,隨便長,無關痛癢。而有的感情是牙齒,斷了便成缺口,終身難忘啊。”梅雨媚聲音低沉了下來。
“梅子,你心裏是不是還割舍不下對申悅文的那份感情?”
“我並沒有覺得他有什麼好。”梅雨媚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她。
“既然你並不留戀申悅文,那你對海子又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曾用下麵這句話勸解過我的一個朋友:曾經以為還有更好的,反反複複才發覺,其實最好的就在身邊。現在我把這句話送給你,你不覺得對你很適合嗎?海子一直矢誌不渝地愛著你,而你呢?對海子也並不是沒有感情可言,你或許剛開始對海子的出現並不以為然,當你經曆過同申悅文的風風雨雨之後,發現還是海子對你最好。他一直默默地守護在你的身邊,對你不離不棄。你說是不是?梅子!”
“或許是吧,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還缺點什麼?”
“缺少什麼?恕我直言,你是在申悅文的熏陶之下,對權力有了一種渴望,你別爭辯,我不是說你對權力有欲望,而是你對你所愛的男人有這種欲望。你希望自己愛的男人是一個手裏握有一定權力的人物。我說的對嗎?所以,你對海子總有一種不滿足,一種遺憾。梅子,我太了解你了,要知道,人是沒有十全十美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場冒險,有時候華麗,有時候卻是百孔千瘡。而我們的心情呢?有時候不知從何說起,或者根本找不到人去訴說。於是,我們才會覺得孤寂、落寞。那麼,我告訴你,記住海子寫的一首詩中的一句話:憂愁時就寫一首詩,快樂時就唱一首歌,無論天上掉下來的是什麼,生命總是美麗的。”
“謝謝你,米娜,你的話有如醍醐灌頂,讓我茅塞頓開。我想,在以後的生活中,我會努力讓自己更快樂、更開朗,生活得更幸福的。”
放下電話,梅雨媚不禁想起海子給她寫的31首愛情詩中的一句話:生命的外殼越堅硬,它的核仁就越脆弱;生活的動態越活躍,它的靜態就越寂寞!自己對海子是否過於苛求了?想到海子,宋承雲、申悅文以及沈教授等人的形象又在她眼前閃現,宋承雲不能不說是一個能力、有魅力和正義感的男人,但他也非完人啊,申悅文呢,權力欲太強了,同權力欲太強的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是可怕的。而沈教授呢,到了最關鍵時刻,總是優柔寡斷,邁不開那堅定的一步。想到這裏,她拿起電話,撥通了海子的手機,響了半天才聽到海子迷迷糊糊的聲音:“哪個呀?”
“海子,我想你!”梅雨媚遲疑著說。
87
李嫦華如熱鍋上的螞蟻,到處上躥下跳。她聽說省公安廳已經插手陸子龍、馮靜君、謝生知的案件偵破,檢察院的人在行動,中紀委、省紀委也派人下來開始明察暗訪……特別是那個同陸子龍到北京告狀的老莫,還在到處上竄下跳,說不查出殺害陸子龍的幕後凶手,他的那條老命都不要了。
李嫦華看了一下客廳的掛鍾,又時不時拿起手機看看。最終,她還是忍不住給趙陽發了一條信息,問他怎麼辦。趙陽已經給她明示,最近一段時間風聲很緊,不要再同他聯係。仔細一想,她同趙陽已經有二十多天沒聯係了。
正當李嫦華在客廳裏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時,她老公起床上衛生間,看到客廳裏還有燈光,便打開臥室的門,見是李嫦華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就關心地說了她一句:“睡覺去吧,再有天大的事也要等到天亮了才好辦呀。”
李嫦華沒有答理他,仍然在那裏獨自煩悶。聽到丈夫那聲重重的歎息聲,內心陡然升起一股柔情,丈夫是知道她同趙陽的關係的,也曾向她提出過離婚,可趙陽堅決不同意。迫於趙陽的淫威,她丈夫雖然沒再提出離婚,但夫妻二人已行同陌路,在家裏也是各居一室。
李嫦華見趙陽沒有給他回話,終於忍耐不住地用座機撥通了趙陽的電話。
“有什麼要緊事兒嗎?”趙陽那嗡聲嗡氣的聲音半天才傳了過來。
聽到趙陽的聲音,李嫦華再也忍不住憋在內心的恐懼和擔憂,低聲哭訴起來。趙陽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哭訴:“哭有什麼用?你自己造的孽隻有自己去了結!”李嫦華聽了,感到寒心極了,她所作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他嗎?知道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可他連說幾句寬慰的話都那麼吝嗇,真的讓人透心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