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3 / 3)

想到這裏,李嫦華忍住眼淚,做著最後的掙紮:“那我得出去躲躲。”

“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我看還是算了吧。”趙陽冷笑了一聲。

“那我就躲到國外去!”李嫦華也不示弱。

“你真幼稚!公安、邊防會讓你李嫦華走出國門一步嗎?你以為他們都是些吃幹飯的呀,你早上了他們的黑名單。“趙陽又是一聲冷笑。

“那我該怎麼辦?”這下李嫦華急得六神無主了。

“你還是去自首吧,這或許能保住你的性命。”趙陽遲疑著說。

“不!我不去!”李嫦華終於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起來,她準備還喊叫幾句什麼的,趙陽那頭已將電話掛了。

李嫦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丈夫的臥室門開了,他走出來扶起坐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的李嫦華,嘴裏說出‘嫦華’兩個字後,便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李嫦華撲到丈夫的懷裏哭喊道:“老公,我對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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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媚從夢中醒來,發現內衣已經濕透了。在夢中,夜晚墨黑如漆,細雨紛飛,讓人倍感淒涼。她心情煩悶地在河邊走了一會兒,一個人從湘沅河畔跌跌撞撞地往回走,經過德府大酒店時,一個黑影隨著“啊”的一聲飛撲而下,砸在水泥地上,梅雨媚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她走過去想看看是誰從樓上摔下來了,湊上去卻還是看不清。一道閃電將一個七竅流血、麵目猙獰的麵孔展現在她的麵前,這人正是李嫦華,她嚇得大叫著往回跑……醒來後,想起夢中的恐怖場景還覺得可怕。

次日上午,梅雨媚果然聞訊李嫦華前晚從德府的21樓跳下來了,和她夢中所見如出一轍。

趕到現場,地上除了一攤殷紅的血跡之外,什麼都沒有了。她在附近徘徊了很久,思索著李嫦華為何要從樓上一躍而下?真的如她寫給丈夫和她那讀大學的兒子的遺書上所說的:由於公司欠債太多,負債累累,債主天天上門逼債,她已經無能為力,隻有以死來償還……還是另有隱情?

梅雨媚根本就不相信李嫦華自己所說的自殺原因,在她的背後,一定有一雙無形的黑手在操縱著她,逼迫她義無反顧地從高樓上一躍而下。

這時,一輛標有“公安”二字的警車停在出事現場。車上走下來的人讓梅雨媚非常吃驚:他就出院了?看他走路的樣子,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他怎麼這時候才來?原來,這人是公安局的伍副局長。隻見他站在那攤血跡旁邊,朝上望了一眼德府大酒店,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轉過身來準備上車時,笑容便僵在臉上了,不過,他很快恢複常態,走過馬路,朝梅雨媚伸出了手。

“伍局長,傷好了?”

“好了,隻是還沒正式上班。”伍副局長臉上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有什麼感想嗎?”梅雨媚步步進逼。

“你問的是這個嗎?”伍副局長指指對麵的德府大酒店,他知道梅雨媚指的是李嫦華跳樓的事,還是明知故問地說了一句,“咎由自取!”

梅雨媚沒有做聲,她望著對麵的酒店,抿緊了嘴唇,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伍局長,李嫦華死了,天下就太平了嗎?”梅雨媚忍了半天還是說了出來。見他沒有搭腔,又接著說道,“你是一名老刑警了,你相信她是自願跳樓的嗎?”

“我隻相信公安作出的結論,被迫的也好,自願的也好,其結論隻有一個:自殺!”

“你現在可以高枕無憂了嗎?”梅雨媚終於戳到了他的痛處。

“你什麼意思?你是認為她的事與我有關嗎?”伍副局長立即拉下臉來,“梅庭長,你是搞法律的,不要隨便說話,這會給你惹來麻煩的!”

“我梅雨媚剛才說了李嫦華跳樓與你有關的話嗎?”梅雨媚反詰了他一句。

“你是沒有說,但你的話中有話啊,依你的觀點,那舒美婷死於車禍也是我一手製造的嘍!”伍副局長一雙眼睛緊盯著梅雨媚不放。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既然你都親口說了,我也就說出我的意見,我認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舒美婷的死有太多的疑點。”梅雨媚冷峻的語氣讓伍副局長聽了,有些毛骨悚然。說完這句話,她扭頭就朝前走了。

伍副局長望著梅雨媚的背影,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這個女人不可小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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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媚沒有回院機關,也沒有回父母家,而是徑直去了市檢察院。

海子已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遠遠地看見梅雨媚從的士上走出來時,他便迎了上去,說舒劍在家等著。兩人剛到四樓,門就打開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一言不發地站在門口,仿佛在隨時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舒伯,您和伯母的身體還硬朗吧。”梅雨媚坐下後,想著舒美婷的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苦,內心一陣悸動。

“我和老伴的身體都還好。”說著,他起身從書房裏抱出一大摞本子,“這是美婷生前寫的日記,我隻看了她最近寫的一本,其中記錄了她和你交往的一些事情。”說著,他把那本日記遞到梅雨媚手裏,“在日記裏,她對你的評價極高,她認為你是一個有強烈正義感的人,是一個勇敢、執著、求實的人,生前她也多次同我談起過你。”說到這裏,老人再也說不下去了。

梅雨媚將舒伯的茶杯端起來,遞到老人的手裏:“舒伯,您和伯母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我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愛認死理,我說做刑警這份工作很危險,時刻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她卻說她喜歡的就是這份工作,她在加拿大工作的哥哥和在北京的姐姐都替她找好了工作,她也不去,硬要回到家鄉,說要照顧我們兩個老人,這下可好……”

“舒伯,美婷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隻是她為什麼一直不結婚?以前我曾問過她,她總是回避這些問題。”

“唉,這件事都怪我和老伴,她在讀大學時就談了一個,是哈爾濱人,在我和老伴堅決反對的情況下,兩人分手了。回來後的一段時間裏,我們經常看見美婷一個人躲進房裏哭,便想讓她嫁到東北去,了她的心願算了。老伴後來告訴我,那個男孩子在參加哈爾濱的一次打黑風暴中犧牲了。自此以後,美婷再也不談個人事情了。”

幾個人正說著話時,舒母提著大包小包的菜走進屋裏,梅雨媚和海子起身要走,舒伯拉著海子的手說:“接到你的電話,我就讓老伴上街買菜去了,這是專門款待美婷的好朋友的,你還要走,我可真生氣了!我老伯是把你們當我兒女看的,如果不相信你們,我就不會把美婷的日記拿給你們看,上次省公安廳的人來找我調查情況,我隻說了有關情況,都沒把日記拿給他們的。我們準備到北京的大女兒那兒去住一段時間的,現在都不準備走了,我們要為女兒的死討個說法,我不相信她是死於車禍,我一直認為她是死於謀殺!”

梅雨媚聽了,不住地點頭:“舒伯,美婷的這些日記能讓我帶回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不過,你們一定要吃了飯以後才準走。”

“那好,我幫伯母擇菜去了,海子陪您說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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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媚看了舒美婷的日記,不由感到觸目驚心,她根本沒有想到共和國的某些執法者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知法犯法,種種黑幕昭然於舒美婷的日記之中。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天,她的日記中記載了她的心路曆程: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我就選擇了不怕死,既然我連死都不怕,那麼我更應該義無反顧地要去查清陸子龍、馮靜君、謝生知之死的黑幕,我不怕死,我隻是擔心我那年邁的父母在我死後能否經受得住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我的不婚已經讓他們傷透了心,我是不能再讓兩位老人傷心了,但在親情和正義之間,我隻能選擇正義……在日記裏,我隻能向兩位老人道歉,我已經感到危險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如果我死了,我相信我絕對不是死在我的對手之下,很可能就死在我昔日的某些戰友手中……

看到這裏,梅雨媚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她仿佛看到一雙無形的大手正朝她的脖子掐來,她驚悚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睜開眼睛,在臥室裏踱來踱去。她不知道已經到了什麼時間,她的腦子裏已經沒有了時間觀念。

梅雨媚的精神曾一度崩潰,她好幾次夢見自己不是被追殺,就是遭遇車禍,有時甚至夢見自己死於亂刀之下。每每醒來,她的內衣都被汗水濕透了。她的心理承受不了太多的壓力與打擊,她真希望自己能走上戰場,麵對麵地與敵人真刀實槍地幹一場,隻可惜沒有真正的戰場讓她去發泄,她麵對的是一場看不見的戰爭,他們麵帶微笑,利用手中的鋼筆或無形的權力而殺人於無形。麵對那些看不見的敵人,她覺得自己就象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筆下的唐吉訶德式的人物,而更多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象一個勇敢的戰士一樣,去為那些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人們仗義執言,為他們撐起一片湛藍的天空。可自己的能力太有限了,經曆過太多的壓力與打擊之後,她甚至想到了通過自殺來徹底解脫自己,喚起那些人的良知。特別是舒美婷的死,使她的情緒低落到了極點,讓她倍感淒涼,那天同海子兩人坐在河邊,她多次起了跳河的念頭,隻是由於海子一直坐在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安慰著她,才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可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就一直縈繞於腦際揮之不去。為此,她曾打電話和於米娜談討過,於米娜聞訊便多次勸誡她,還打電話給海子,讓他多多關心她……

看完舒美婷的日記,梅雨媚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崇拜之氣,想到自己的懦弱,她不由得直搖頭。海子也多次勸告她說,希望總是存在的,中紀委、省紀委和省公安廳都已經插手了,一切都會大白於天下的。

為了心中那份殘存的希望,她好幾次想同宋承雲聯係,她希望宋承雲能把德沙的大大小小的不平都查一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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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已經過了好幾個時日,可太陽仍像一位暴躁的老人發著他的餘威,到處透著一股熾熱,讓人透不過氣來。

梅雨媚剛洗完澡,準備將舒美婷生前的幾冊日記整理成文的,這時接到一個電話,她便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父母說自己要出去一下。父親沒有做聲,隻朝女兒望了一眼,母親扭頭叮囑梅雨媚,要她早點回來,不要在外麵喝酒。梅雨媚聽了,輕聲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還要管頭管腳呀。梅母聽了,笑眯眯地說道:你就是八十歲了,在我眼裏還是個孩子,誰叫你是我的女兒呢。梅雨媚嗬嗬笑了幾聲,這才轉身出了門。

梅雨媚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到這個家。

滿江紅茶樓的一間包廂裏,梅雨媚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伍副局長帶領刑偵人員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鬧市的茶樓裏發生了槍殺案,各路新聞記者迅速奔赴現場,伍副局長對著一群圍在他身邊的記者說,梅雨媚死於一支手槍中打出的一枚子彈,從現場發現的證據來看,梅雨媚死於自殺。

韓文龍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記者,他不相信梅雨媚會自殺。他說,梅雨媚是一個有很強烈正義感的人,她沒有自殺動機。她自殺的槍支從何而來?

伍副局長沒有回答韓文龍的發問,隻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韓文龍,又去回答其他記者的發問。

韓文龍見伍副局長沒有回答他的提問,恨恨地在他的采訪本上寫道:遇上難破的命案時,最省事的法子就是宣布那人——自殺!

一位大膽的女記者發問說:吞槍自殺在女性十分罕見,一個愛美的女性,風華正茂,事業有成,她在“自殺”的時候,運用了血淋淋的吞槍自殺,而不是采用更適合女性的自殺方式,這正常嗎?

伍副局長聽了,很不高興地將手一揮說:那你去問梅雨媚吧!說完,徑直走了。

這時,海子趕到了現場,親眼目睹了伍副局長回答記者提問時的囂張氣焰,他咬著牙,忍住滿眶的淚水,心裏暗暗發著誓:等著吧!我會讓真相大白於天下的!

韓文龍看到站在角落的海子,大踏步走了過去,兩人同時伸出手,緊緊相握在一起,他們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到了鼓勵,從對方的手中感受到了力量,凝視片刻後,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讓我們攜起手來,共同戰鬥吧!

2005年4月——11月底一稿於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