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3)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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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暴雨。狂風刮了一天,接著便是如注的暴雨。這場暴雨下了一天一夜,湘沅河水猛漲,全市的防汛工作進入緊急狀態,湘沅河上遊的一座大型水庫出現重大險情。險情驚動了中央、國務院,德沙市以及下遊的幾個城市都拉動了防汛警報,而最危險的城市當屬德沙。一時間,數千名軍人聚集在德沙待命,武警、公安也都處於臨戰狀態。

德沙市政府處於高度緊張狀態,進進出出的人員都是步履匆匆,見麵了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隻能點頭示意,在這場抗洪保家園的戰鬥中,處於風口浪尖上的當然要數市長趙陽了。這時候的趙陽可謂出盡了風頭,隻要一打開德沙電視台的新聞頻道,就能見到趙陽在到處視察,到處行走的鏡頭,他時而出現在江邊察看險情,時而站在水庫堤上,看望守護在堤壩上的武警官兵,時而與戰鬥在抗洪第一線的民工握手,時而還看到他坐在工棚裏,端著盒飯吃著吃著就睡著了的鏡頭……

那段時間,梅雨媚不僅關注著德沙的水情,也關注著舒美婷查案的進展。

中院大部分幹警都上堤抗洪去了,機關裏隻剩下部分女幹警和老弱病殘的幹警值班。梅雨媚自己要求上堤去巡邏,但庭裏領導考慮她感冒了,就沒有派她去。看著窗外的暴雨一陣緊似一陣地傾泄而下,梅雨媚的心也隨著一陣陣發緊。這時,她的手機傳來“嘀”一聲,她趕緊拿起來一看,是舒美婷發來的,信息很簡短,告訴她材料中反映的現場發現了一具女屍。

謝生知供述的現場,位於湘沅河畔,那是一塊斜坡地,坡後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山上有一座既不能擋風也不能遮雨的破廟。暴風雨之夜,經年失修的破廟轟然倒塌,破廟倒塌之後,又引起山體滑坡,防汛指揮部聞訊火速派了數十名民工前往滑坡現場。一名穿著綠色雨衣的民工走在最前麵,看到滑坡的地方露出一件花衣服,便走過去用鋤頭扒拉兩下,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呈現在人們麵前……

伍副局長帶領技偵人員趕到現場。在這之前,舒美婷給梅雨媚發了一條信息。

舒美婷不顧屍體發出的惡臭,將那幾件衣服翻來覆去地檢查著,沒有發現什麼,她又在附近查找。站在一旁的伍副局長一直用探詢的眼光觀察著舒美婷,覺得她的行為有些反常,似乎在關注著什麼。有一天,他甚至故意透露了關於李嫦華的一些信息,她聽得特別認真,說到馮靜君時,她的神色更加不同尋常……他在心裏冷笑著:小丫頭,你想同我較量?到目前為止,你還嫩了點,別以為你是刑警學校的高材生,就想在老子麵前耍出什麼花招來。

舒美婷終於在不遠的一個雜草叢生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身份證和幾張散票,身份證是馮靜君的,散票是某商場的購物發票。她如獲至寶,趕緊將這些東西裝入物證袋。收拾好這些東西後,她才發現伍副局長一直在注視著她……

梅雨媚突然覺得內心煩悶,拿起書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坐立不安的她起身走到窗前,看見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她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祈禱著:蒼天有眼,在這節骨眼上千萬別出什麼紕漏了。手中的手機被她捏得汗津津的,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她終於無法抑製心中的焦躁,給舒美婷發了一條信息:如何?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舒美婷那邊仍毫無動靜,她不停地安慰著自己,或許她那邊正忙著呢。天色已晚,辦公樓除了幾名值班的人員外,都已經下班走了。梅雨媚坐在大班椅上,心情一刻也沒有平靜過。她心中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預感攪得她坐臥不寧,寢食難安。她倆之前有過約定,不是非常急迫的事情千萬不要打舒美婷的手機,有什麼事,她會主動聯係的。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舒美婷的任何信息,梅雨媚實在急得六神無主,她顫抖著用座機撥打舒美婷的手機,傳來的是電腦小姐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如需對方回電,請撥……

不對,這時候她是絕對不會關機的,近段時間兩人聯係非常密切,並且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她覺得舒美婷不僅是一個優秀的女人,更是一個優秀的刑警,對法律有著崇高、執著追求,兩人都把法律看得高於一切,都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兩人還多次談到如何揪出謀害陸子龍等人的幕後黑手……

梅雨媚打通了海子的電話,海子說他馬上到舒美婷家裏去一趟。

海子很快給梅雨媚回了電話,他的聲音顯得很急迫,要梅雨媚趕緊到德沙市第一人民醫院去,他說舒美婷出了車禍,是生是死還不知曉。

梅雨媚走到醫院時,海子已經站在醫院門口了,兩人直奔急診室,還沒進門,就聽見急診室裏傳來一陣呼天搶地的哭喊聲。

舒美婷死了。

原來,伍副局長等人勘驗完現場返回市裏時,是伍副局長駕駛的車,舒美婷坐在副駕駛座上,由於天下著大雨,伍副局長駕駛的車追尾撞到了一輛大貨車的尾部,舒美婷當場死亡,伍副局長重傷,其他幾名刑偵人員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輕傷……

這是海子從一名受了輕傷的偵察員那兒了解到的情況。

梅雨媚完全沒有想到,在發生車禍的那一瞬間,伍副局長將舒美婷收集相關證據的小包抓到了手裏。不管情況如何,也不管別人怎麼想,梅雨媚腦海裏閃現的就是兩個字: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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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舒美婷,梅雨媚站在湘沅河畔,看著已經變得十分溫順的河水,她不禁涕淚長流。肆虐的洪水已經完全消退,渾黃的河水似乎也在為舒美婷低泣:美婷,你在天堂還好嗎?天堂那兒是不是真如陶淵明老先生筆下的《桃花源記》中記載的那般和諧、美好、令人神往?那兒是否永遠沒有勾心鬥角、永遠沒有明爭暗鬥?是否永遠是人們心中的一片淨土,永遠是太平盛世?

梅雨媚的手機不知響了多少遍,她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任由它響著。

不知過了多久,梅雨媚聽到背後有人在叫她,她知道是海子來了,她沒有轉過身去,隻是朝旁邊的一塊石頭指了指。

海子不知打了多少遍梅雨媚的手機,她都沒有接聽,他知道她一定又坐到河邊去了,於是,他打的來到湘沅河畔,沿河尋找著……

海子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到梅雨媚滿臉的淚水,他拿出幾張紙巾遞到梅雨媚手裏。梅雨媚胡亂地在臉上揩了下,轉過頭來望著他:“海子,這下一個是不是該輪到我梅雨媚了?”

海子將她一把攬進懷裏,輕撫著她的頭發:“梅子,看你說些什麼呀,一切都不會發生的,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一切罪惡都會大白於陽光之下。”

“隻有天堂裏才會陽光燦爛吧。”梅雨媚輕搖著頭。

“不會的,梅子,人間同樣也會陽光燦爛的,烏雲就要過去了。”

“你這是癡人說夢吧,這個世界會太平嗎?不會!你看,一個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這麼倒在血泊之中,他們的鮮血又喚醒了誰?我真的向往天堂,不知天堂裏……

海子用自己溫熱的嘴唇堵住了梅雨媚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梅子,我們不說這些了好嗎,我給你朗誦一首我最近的詩作:時間靜止了/所有河流停止呼吸/山洪暴發/緩慢瞬間加速到毫發/毫發無憂……

“海子,你別念了,再念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如果山洪不暴發,馮靜君的屍首就會永遠埋藏於泥土中,美婷也就不會死,一切的一切都包裹著深深的殺機。現在,我也變成了一位詩人。剛才,我想到陸子龍、想到舒美婷,對著江水,我心裏也寫了一首詩:讓我握緊一把刀/讓我高高舉起一把刀/讓我的憤怒變成一把刀/刀/刻在我的心裏/刀/舔食著我疼痛的血肉/讓我握緊一把刀/讓我高高舉起一把刀/讓我的憤怒變成一把刀/敵人/在哪裏?

“梅子,你放心,敵人會自己跳出來的。”

“海子,如果你真心愛我,能不能現在為我寫一首詩呢?”

“梅子,我每時每刻都在為你寫詩啊。”

“我不要你為我天天寫詩,隻要你現在為我寫一首關於‘天堂’方麵的詩。”

“梅子,不要!不要!!真的,我不要!!!”海子急急地說道,然後扶起梅雨媚就要走,“梅子,走,我們換個地方去說話。好嗎?”

“海子,不,我不走,我要在這兒陪美婷說會兒話,不然,她在天堂裏會很寂寞很寂寞的。你不為我寫可以,但你為美婷寫一首總可以吧。真的,我求你了,好不?”

“梅子,我答應你,我一定為美婷寫一首關於天堂方麵的詩,但我不要為你寫,知道嗎,梅子。你聽到沒有?”

“海子,我知道了,謝謝你,我代美婷謝謝你,她在天堂裏一定會祝福你的。”

“是的,美婷不僅會祝福我,她同樣也會祝福你,祝福我們。梅子,我們到街上去走走好不?”

梅雨媚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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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媚聽到一個消息,宋承雲回來了,她好幾次想給他打電話,向他問一聲好,可最終還是沒有將這個電話打出去。

一天傍晚,海子陪梅雨媚到湘沅河畔散步,夕陽照耀在湘沅河上,顯示出她獨特的魅力。看到天上懸掛的那一輪火紅的太陽在江水中跳躍著,心情也舒暢了許多,她心裏默念著:天堂裏的太陽一定比這更美,因為那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明爭暗鬥,有的隻是一片祥和。

突然,梅雨媚的手機響了,是一個不太熟悉的號碼,她本不想讓這不熟悉的電話打亂兩人河邊漫步的興趣的,卻又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接聽鍵。

“您好!請問您是?”等到電話裏的人作過自我介紹後,梅雨媚興奮得大叫起來:“是宋院長啊,你真的回來啦?噢,什麼時候請你吃飯,給你接風啊!”

宋承雲在電話裏笑嗬嗬的:“喲,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些應酬啊,我看就不用了吧。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能見一次麵,我從高原上給你帶了一個小禮物,它會保佑你一生平平安安,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想找你談談。”

“那我就更要請你吃頓飯了,你定個時間,叫上你信得過的朋友。行,人員由你定,時間也由你定。噢,你問慧喬啊,她早辭職到北京去了。我啊,很好很好。”

“宋院長真的回來了?”海子等她接完電話後也興奮地問道。見她肯定地點著頭,海子禁不住感歎著,“宋承雲是一個好人啦,如果我們的官員都象他這樣就好了。”

“是嗎?”梅雨媚看著海子,“你不也是個好人嗎?哎,海子,你的處分決定下來了沒有?”

梅雨媚說的處分決定指的是她和海子在大溈山打獵時私用槍支的事。這事不知是誰捅到檢察長那兒去了,海子受到嚴厲批評,一連寫了數份檢查,檢察長才答應不給處分,但舉報的人硬是不罷手,非要檢察院黨組給海子一個處分不可。

海子聽了,搖搖頭說:“沒事了,就是給我一個處分,我也毫無怨言,為了我的梅子,我可以拋棄我的生命,一個處分算得了什麼?”

“海子,不許你說這話,你這麼愛我,我就已經承受不起了,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而我並沒有為你付出什麼,這讓我深感愧疚,更不值得為了我而拋棄生命。你給我聽好,今後,不管我們之間怎麼發展下去,你都要好好活著,為自己、為大家、更為了這個社會。”

“梅子,我們都好好地活著,為我們選擇的正義事業,為我們今後的個人幸福,好好地活著。行不?”

“好!我們一言為定!”

兩人正在河邊漫步,聊些不著邊際的話時,幾乎同時發現了前麵不遠處的李嫦華。她也站在河邊欣賞夕陽。其實,她早就看見梅雨媚和海子兩人了,隻是一直裝作沒有看到。等他倆走到她的身邊時,她才轉過身來。

“梅庭長,你的決心還真不小啊,你辦的案子不僅讓我破了產,而且還聽說你一直在告我的狀,大有不把我整進牢房不罷休的勢頭啊。”

“是嗎?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也就不用我多費唇舌了。公司破不破產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如果你沒有做違法的事,誰能奈何得了你啊,你有錢有勢的,我一介平民百姓能把你怎樣?你看,現在你不是照樣活得有滋有味嗎,今天還雅興不小,一個人跑到河邊來欣賞夕陽來了。”

“梅庭長,我會記住你的,也許將來有一天,我也會讓你嚐嚐一無所有的滋味,請你務必記住!”

“謝謝你的牽掛!不過,我也請你務必記住我給你的一句忠告:多行不義必自斃,不要以為這世界可以任你胡作非為。我堅信,我收拾不了你,總會有人來收拾你的,你還是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