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幾分鍾行不行?我把一首詩的結尾潤一下色,再洗把臉就去。”海子掙脫他的手,又往回走。
“又寫麼子‘鳥屍’嘍。”馬胖子隻得跟著海子進了書房,“快點啊,別他媽學賈島‘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哦。”
馬胖子走到電腦旁,隻見電腦旁的桌上擺滿了海子寫的詩作打印件,他順手拿起一頁,念了起來:“《之十一,你眼睛裏的期盼》。我寧願把軀體/奉獻給夏天/把靈魂奉獻給河流/把欲望奉獻給夜晚/把生命奉獻給呼吸/把一行行詩歌奉獻給你/也不忍撲滅/你眼睛裏的期盼……”馬胖子念畢,一拳擂在海子的肩膀上,海子嚇了一跳,瞪眼對他看了半天,才見馬胖子大叫道:“好詩!好詩!好多年沒有讀到這麼好的詩歌了。”
看著一臉虔誠地坐在電腦前的海子,馬胖子調侃道:“是不是寫給梅子的?”見他真的點了下頭,馬胖子這才收起一臉的壞笑,問道,“你準備為她寫多少首?”
“三十一首。”海子頭也沒抬。
“一天一首?”馬胖子眼睛瞪得像銅鈴。
“這有什麼難的,再過十八天就是她的生日了,我要在她生日那天將我寫的三十一首愛情詩:《你是我永遠的幸福——獻給梅子》,作為生日禮物獻給她。”
“好!好!我們的詩人又要出書了,恭喜恭喜。”見海子凝重的神情,馬胖子也受到了感染,“海子,你放心,如果想出版,費用由我馬胖子負責,誰叫我是你的崇拜者呢。”
“馬胖子,你說話可要算數哇!”海子一聽,來勁了。
“哎呀,不就是兩萬塊錢嗎,毛毛雨啦。”
“你不會有其他的什麼目的吧?”看到馬胖子朝他眨巴著眼睛,遲疑了一下。
“你他媽的職業病又來了。”馬胖子不耐煩地揮揮手,“寫完沒有?老子快幹死了,走!快走!”
“好,不寫了,被你攪得沒辦法寫下去了。”海子手裏關著電腦,嘴裏不停地嘀咕著。
“海子,你為了梅子,可謂盡心盡力了,你手機關機,座機拔線,肚子裏唱著空城記為她寫愛情詩,哪個女人有你這麼個癡情男兒愛著,就是死了也值啊。”馬胖子走到客廳裏,看見電話機的插線耷拉在地上,不禁大發感慨,“可你為老子的事從來沒這麼上心過。”
“馬胖子,你可別忘了,老子為你冒了好多風險喲,你可別辦好一件忘一件。看你今天又貓急狗跳的樣子,肯定沒什麼好事,不然的話,老子就是餓死在這屋子裏了,你也不會來看一眼的。”海子拿著根毛巾,就著自來水洗了把臉,順手將毛巾搭在一根繩子上,又東翻西尋的找出一把賓館用的小塑料梳,在頭上胡亂梳了幾下,抬頭見馬胖子站在客廳門口望著他不說話,便又問了聲,“是不是?”
“是呢是呢!我的祖宗,拜托你動作利索一點,他媽的一個大男人做事這麼囉嗦,討人嫌呢。”說著,馬胖子拉起他就朝外走。
“胖子,你說,梅子生日那天,我把寫的這些詩稿送給她,她會怎麼樣?”海子“砰”地一聲把門帶緊,人也隨著馬胖子跨出去好遠。
“她會感動得涕淚雙流,然後撲進你的懷抱,和你……”馬胖子張開雙臂,正要說出一些更肉麻的話時,海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她肯定會被感動的,我堅信!”海子神情愉悅。
兩人坐進車裏,等車行駛在路上了,馬胖子這才接口說道:“說真的,海子,我勸你一句,別對梅子用情太深了,真的,雖說現在梅子是離婚了,但她是不會嫁給你的。你別瞪眼好不好,我說的是真心話,我馬胖子什麼人看不穿啊。你別到時候陷得更深了拔不出來。”
“真的不會?”海子偏過頭,望著正專心開車的馬胖子。
“我不是打擊你的積極性,她不會同你結婚的,你想想,她是那種矜持又孤芳自賞的女人,會讓別人隨便嚼舌根麼?本來她就為你同她的一些無中生有的事弄得滿城風雨。哎,你說說,我向來認為隻有女人癡情,不曉得還有比女人更癡情的男人。”這時,前麵有個人站在馬路中央左顧右盼的,馬胖子摁了下喇叭,那人沒有理睬他,仍站在那裏,馬胖子隻得朝右打了一下方向盤,然後停在那人旁邊,打開窗戶,罵了一句:“找死啊!”那人聽了,隻是望了馬胖子一眼,並沒有做聲。馬胖子將窗戶關上,又罵了一句,“狗娘養的。”
“真的不會嗎?”海子看著車外的街景自言自語道。
“海子,也說不定呢,她或許一發寶氣,也會嫁給你的。哎,不說了,我真的是找你有正經事兒呢。”
“什麼事?”海子說著,拍了下自己的腦殼,“不想那些事情了。”
“你手裏是不是辦理了許紅軍的貪汙案。嗯,我就知道是你辦的,那好!”馬胖子用力拍了下方向盤,“許兄有救了!”
“馬胖子,你可別讓我犯錯誤啊。”
“你他媽的還不相信老子呀,我馬胖子什麼時候讓你犯過錯誤啊,老子也是學法律出身的,你別把法律看得那麼神聖,法律是人製定的,也是人執行的,有多少特大貪汙受賄的案子不都是在你們檢察院消化掉了嗎?許兄的那點錢算麼子嘍。告訴你,我會讓你把這事做得天衣無縫的。”馬胖子說著,已將車開進一家大酒店的停車場裏,“下車吧,我的詩人。”
海子在車裏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車門,下車跟著馬胖子朝酒店的大廳走去。
64
濱江花園的一套兩居室裏,窗戶、房門都關得緊緊的,窗簾也拉上了。趙陽與馮靜君這對男女從晚上八點多就開始爭吵,兩人一直鬧到深夜十二點還沒有歇戰。
“小君,我求求你了,能不能給我一個緩衝時間,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忙吧,開會、應酬,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官場儀式,我是一個俗人,免不了的。”
“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那天為什麼不接我電話?我發信息你也不回,晚上又不到我這裏來,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是不是又到李嫦華那老婆娘那兒去過夜了?說!”馮靜君一副不依不撓的樣子反問道。說著,還將床上早被她揉成一團的被子一腳踹到地板上。
“小君,我剛才說了多次,我忙得要命,恨不得頭上再長個腦袋出來。”趙陽用手比劃著,然後聳聳雙肩。
馮靜君被他的那副樣子逗笑了,但她仍沒有鬆口的意思:“那我再問你,我要去當市長夫人,你準備什麼時候實現你的諾言?”
“我們不是早就有過約定嗎?不談夫人這個問題的。”
“現在不同了,你當副市長時,我是你的‘副人’,現在你當了市長,我當然也要扶正了,不可能當你一輩子的地下夫人。”馮靜君一張快嘴不停地說著。
趙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床邊,一把將馮靜君攬在懷裏:“小君,你想想,你要成為市長夫人難度是很大的,影響也是很大的。你要成為市長夫人,我必須先得離婚,一是一市之長離婚影響不大好,二是我那婆娘厲害得狠,如果她一鬧,就什麼事都辦不成了。即便如此,我也得先回去做做她的工作,看她態度如何。你呢?還是安下心來。”
“你要我怎麼安下心來?人家每天都是出雙入對的,你既然這樣,那我幹脆找一個小白臉結婚算了。”
趙陽每次聽到馮靜君說要找一個小白臉結婚,他的心就隱隱作痛,他歎了一口氣,一手在她胸前摩挲著:“小君,我知道你為我犧牲了不少,可我也沒虧待你呀,你就不能再委曲求全一下?”
“那你怎麼不讓你家裏的那位委曲求全?讓她把位子讓出來。你不說,我自己去說,告訴你,這次我豁出去了,就是要當市長夫人。”馮靜君聳動著雙肩。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這事你最好別說了。”趙陽心裏窩著一肚子火,自從今天接到她的手機後,好不容易才脫身過來,想同她好好親熱一下,哪知還沒上床,兩人就為這些陳穀子亂芝麻的事弄得心煩意亂的。
“你是鐵心不讓我做市長夫人啦?”馮靜君偏過頭看了趙陽一眼,看見趙陽無奈地點了下頭,她一下子就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跳下床,雙手叉在腰上,咬著下唇盯著坐在床上的趙陽。
趙陽也豁出去了,他一拳砸在床上:“我說不行就不行!”
“趙陽,你記住今天自己說過的話,我為你流了幾次產你知道嗎?你又陪我去過幾次醫院?別以為你有錢有勢就什麼都可以擺平,告訴你,我現在肚子裏又有你的種了,這次就是打死我也不會上醫院去了,我要為市長生一個兒子,好好培養他當省長,好好管你這個稀爛的市長。”馮靜君一手輕撫著肚子,一手指著趙陽說道。
“你不讓我當市長夫人也行,那你就給我一百萬,讓我遠走高飛,不再讓我看到你這張老臉!”馮靜君的嘴巴像挺機關槍似的劈裏啪啦說個不停。
“什麼,一百萬?”趙陽本來是坐在床上的,聽到馮靜君找他要一百萬,驚得站了起來,“小君,你知道我一個月工資是多少嗎?”
“我知道,你當了市長,每天是日進萬金,有的是人給你送錢,你還開了一家銀行。”她見趙陽驚訝的表情,甩了一下手,“李嫦華不是你開的銀行嗎?她的錢不是你的又是誰的,你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哇。”
“好,既然你什麼都已經知道了,那我告訴你,你現在要我拿一百萬給你,我拿不出來。你真的以為我家裏是開銀行的啊,你不知道我為當這個市長花了多少錢嗎?”趙陽說著,伸出一個手指,也不知他指的到底花了多少。
“我才不管你花了多少錢呢,你想擺平我,就得給我一百萬,否則,我們都有戲看,我是旁人一個,什麼都不怕。你呢?是有權有勢的市長。”
“你想要挾我是不是?告訴你,我不怕!大不了說我生活作風不檢點。”趙陽聽了,發出一聲冷笑。
“不那麼簡單吧,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麵,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從我們怎麼認識、怎麼上床,你又是怎麼給我送錢,給了多少,還有其他的很多很多,我日記裏麵都有記載,隻要我把這些朝網上一帖,你的一切就都完了。”
“你,你……”趙陽沒想到與他朝夕相處了幾年的馮靜君,還留有這麼一手,氣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你當上了市長,一年撈幾百萬不是小意思呀,你說沒錢,誰相信啊,僅憑你的那點工資,你養得起我這個情人?”馮靜君很早就想離開趙陽過一種正常人的生活,她知道要趙陽離婚後娶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她又舍棄不了同趙陽在一起的那份舒適、優雅的生活,雖然不很體麵,但也衣食無憂。直到有一天,她碰到了一位中學同學,她的心又被攪動得搖擺不定起來。她的那個同學在深圳工作,在德沙碰到她後,問她為何還不戀愛、結婚,她苦笑著搖頭不語,同學知道她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便沒有再追問下去。過後,同學知道了她的實情,便又找到她,勸她找趙陽弄一筆錢後遠走高飛。同學和她說了很多,馮靜君終於被說動了,她卻一直不敢向趙陽提出分手。同學回深圳後,又多次打電話給她指點迷津。
“小君,你到底想怎樣?”趙陽看著昔日美麗的小情人,一眨眼就變成了一隻醜惡的母老虎,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不怎麼樣,要麼你把我扶正,要麼給我一筆錢讓我走。”馮靜君看著趙陽因憤怒而扭曲得變了形的臉,心裏有點膽怯,但事已至此,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跟你這麼多年,對你忠貞不二,你不讓我當夫人,補償一筆錢總可以吧。”
趙陽思索著怎麼對付眼前這隻美麗的小母老虎,便沒有做聲,實在沒有什麼對策可想,他便起身關好門,一個人走到客廳裏去了。馮靜君以為他會起身給她幾個耳光的,沒想到他走出臥室到客廳打電話去了。她趕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後,貼在門縫邊聽見他正在說錢的事,他開始還低聲下氣說借一百萬有急事,說是原來的錢都花光了,估計對方沒有答應下來,趙陽接著聲音就大了起來:“你說到底行不行?我的姑奶奶,求你了,不然的話,我就完了,我一完,你也沒轍了……”
馮靜君聽了,知道趙陽一定是在向他的情婦李嫦華求援,她心裏一陣冷笑:幸好同學出了這個好主意,走是上策,就是同他結婚了,也不是長久之計,看趙陽那樣子,過不了多久就會翻船,還是盡早離開德沙這個是非之地,到深圳去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