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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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媚做夢也沒有想到申悅文會當上德沙市中級法院的院長。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個人能量。申悅文成為院長的消息成了德沙市的頭號新聞,《德沙日報》頭版頭條發表了一篇通訊《票箱裏‘跳’出來的院長》。本來院長的候選人是關英初,代表們選出的院長卻成了申悅文。

近段時間裏,梅雨媚的心情時好時壞,兒子雖然還住在自己父母家裏,但法院是判決隨申悅文生活的,法院判決他們離婚後,她沒有上訴,而是服從了法院的判決。她雖然同申悅文離婚了,但兩人並沒有因此成為仇人一般,相互之間也是客客氣氣的,申悅文幾次到她父母家去看兒子,一樣稱梅家父母為“爸”、“媽”,兒子梅勵根本不知道父母已經離婚了。不過,申悅文在梅雨媚父母家時,對她的稱呼作了改變,沒離婚時,當著其父母的麵,他一直叫她“小梅”或“雨媚”,離婚後便稱她為“梅庭長”。在自己家裏,以前隻要沒有外人時,兩人都是“悅文”、“雨梅”的互叫名字,有外人後,他們便互稱官職,而現在不管有無外人,都是以官職相稱了。

對於申悅文,梅雨媚不能說不了解他,但似乎又不很了解他,申悅文通過自學,一聲不響地參加司法考試,並且一下子就通過了,她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麼做,在他拿到證書以後,她問他是為了什麼,他隻說了一句:學無止境!他說毛澤東60歲了還學外語呢。當時,她隻覺得他的行為有些不可思議,但她並沒有往深處想,現在回過頭來看,才覺得他太可怕了,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已經十多年了,卻不了解他的心思。他隻說他對做官有一種熱情,對政治有一種與生倶來的激情,他很少說他想到某部門去任職。

申悅文當上院長後同梅雨媚的第一次見麵,不是在院機關,而是在梅雨媚父母家。

“你好!祝賀你申秘變為申院長了。”梅雨媚看著一臉平靜的申悅文,“我做夢都沒想到你真的這麼有能耐,不聲不響地當上了院長。”

申悅文麵帶微笑地點了點頭:“謝謝你的祝賀,不管你這祝賀是發自內心還是包含鄙夷之情,我都接受。”看到梅父梅母都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他遲疑片刻,才接著說道,“我們到梅勵房間去一下吧。”

“你是院長,我是你的兵,你應該把我叫到你的辦公室去聽訓。”梅雨媚嘴裏雖然這麼說著,雙腿還是朝兒子的臥室走去。

等申悅文也走進了梅勵的房間,並關好了房門後,梅父抖了一下手中的報紙,又朝外孫的房間望了一眼,搖搖頭沒有做聲。做了一輩子教師的梅父,一直沒有弄明白這申悅文唱的一出什麼戲,他隻覺得政治這東西太深奧了,讓他這個數學老師碰到了一道永遠也解不開的方程式。

走進兒子的臥室,梅雨媚先是站在床邊,待申悅文進來關好了房門坐到兒子書桌前的凳子上了,她才坐在床邊上。

“申院長,有什麼指示?”梅雨媚本來想咧嘴笑一下的,結果隻扯動了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雨媚,你瘦了。”申悅文歎了一口氣。

“是嗎?我很好啊,能吃能睡。”梅雨媚張開雙手,做出一副幸福無比的樣子。

“那就好!隻要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申悅文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著梅雨媚,他幾次想起身將她擁進懷裏,但他最終還是克製住了。

“申院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為當這個院長是下了一番大功夫的,委曲求全的事也做過,是不是?有時候,為了自己的一己之利,你甚至會出賣自己的妻子。”

“我會有那麼卑鄙嗎?是的,有時候我可能會出賣自己的靈魂,但絕不會出賣自己老婆的肉體,這是原則問題。”申悅文不住地搖著頭。

“我想你會的,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夫妻了,我多多少少還是對你有些了解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看我,但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壞,為了有一個地方施展自己的才能,我可能會違心地去做一些事情。”其實,申悅文心裏也很苦,他的很多內心思想都不能向人傾訴,就是現在坐在自己麵前的前妻也不便吐露半點。由於工作關係,他與趙陽走得比較近,慢慢地,他發現趙陽這個人不僅野心很大,而且又貪又饞又凶狠。趙陽把他當作自己人,也曾給他許諾讓他盡早得到升遷,但趙陽又沒有給他什麼實際的位置。他心裏比誰都清楚,要想讓趙陽的諾言得到兌現,不付出是不可能的。他並不擔心趙陽不兌現他的諾言,而是心裏擔憂趙陽總有一天會翻船。隻要趙陽一倒,他申悅文的政治前途就必死無疑。所以他在心理上便與趙陽產生了距離,趙陽的事他會貼心貼力地去辦,但他絕對不會去給趙陽送一分錢。在經濟上,他要與趙陽絕對一清二白,沒有半點含糊。當初,他聽出趙陽對梅雨媚有不滿言行時,便果斷地提出離婚。他原本想和平地分手,可他沒想到梅雨媚卻不願意離婚,他又不便說出些什麼,後來一想,就幹脆到法院大張旗鼓地起訴離婚了。

在起訴離婚之前,他專程去了一趟德沙聞名的道觀寺,請道觀寺的主持雲霧道長算了一卦,雲霧道長沉吟了半晌才問他:“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奉承話。”

申悅文急急地回答他:“當然是真話啦,不然我大老遠的跑來幹什麼。”

“施主是幹大事之人,什麼前額飽滿之類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近段會升遷,但你的升遷路上有一重障礙,你必須掃除。掃除這道障礙你又必須有血光之災,這是你不為的,我想給你破解之策,那就是破婚。本來跟著你的這個女人是你的福星,你同她相識相愛後,你就步步高升,但這次想升遷,不想有血光之災發生,就隻有破婚了。”

申悅文充滿感激地朝雲霧道長點點頭,放下兩千元錢後,才朝外走。

臨出門時,雲霧道長又叫住了他:“施主,請慢走一步,老僧還要告知你一件事。”等申悅文停下來轉過身時,他才說道,“施主,升遷的路要走偏門。”

申悅文不解,疑惑地望著他,雲霧道長撚著自己的長須,慢慢地說道:“走軍警那條線吧。切記!切記!”說完,這才向申悅文施了一禮,“施主慢走。”然後轉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申悅文辦妥離婚後,又找到他的高中同學朱政信,讓他找馬書記探聽一下市委的安排。

在一次閑聊中,朱政信同馬書記說起申悅文,馬書記很隨意地問了一句:“申悅文是不是通過了司法考試?”

“是的。”朱政信接著說了申悅文如何有思想,頭腦如何清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材,還寫出不少有見地的調查報告等等。

馬書記聽了,半晌才自言自語道:德沙的治安狀況很讓人擔擾,省委對此很不滿意,老譚是軍人出身吧,要管理好公安這支隊伍不是一件易事,老譚他……

申悅文認真分析了朱政信給他轉述馬書記的話中話,認為市委想把他安排到公安局的那個位子上。於是,他便開始活動和做工作,他萬萬沒有想到,代表們則把他推到了法院院長這個位子上。

申悅文看著梅雨媚,心裏不停地想著:雨媚,對不起了!你恨我吧,我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善待我們的兒子梅勵。

看著心事重重的申悅文,梅雨媚心裏也不由長歎一聲。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申梅勵大喊大叫地撞開房門,兩人才停止了他們之間的談話。見兒子大汗淋漓地跑進來,撲進申悅文的懷裏,梅雨媚無奈地笑了。

“勵勵,洗澡去,不要打擾爸爸媽媽。”梅父走進來,扯起他就朝外走。

“不洗,我還沒玩好呢。”

“那就出去玩吧。”梅父又說了一句。

“爸,沒事的,就讓他在這兒吧。”申悅文接口說道。

“外公真哆嗦!看你的報紙去吧,等會兒在吃飯時好給外婆發布新聞。”申梅勵轉過頭朝外公做了個鬼臉。

梅勵俏皮的話語和動作把申悅文、梅雨媚和梅父都逗笑了。

63

海子最近一段時間心情特別好。因為心情一好,他那心中要噴發而出的激情就特別地多,一連數天,他是白天辦案,晚上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個人沒有任何顧忌地朗誦被恩格斯譽為“中世紀的最後一位詩人,同時又是新時代的最初一位詩人”的但丁著名詩作《神曲》的第三部分“天堂篇”,但丁的《神曲》分為“地獄篇”、“煉獄篇”和“天堂篇”三個部分。之後,他又把但丁的《新生》一書翻出來朗讀,《新生》是但丁寫給貝亞特麗契的愛情詩,共三十一首。

海子讀完但丁獻給貝亞特麗契的愛情詩作引篇之後,心情更是不能自已,湧及於心底的激情隨時都要噴發出來,他決定像但丁一樣,也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梅雨媚寫三十一首愛情詩,一旦決定下來,海子便開始行動。一直以來,海子隻要詩情大發,就會跑到湘沅河畔去對著咆哮的河水吼叫一陣,以抒發心中的激情。

海子從樓上奔到街上,攔了一輛的士,司機問他去哪兒,海子一愣,停了一下才說:“去河邊啊。”司機也是一愣:去河邊,幹嘛?心裏卻在嘀咕著,半夜三更的,跑去河邊幹什麼,去自殺?看他的神情不像呀;去晨練?現在還隻到淩晨四點多,再說晨練也不必打的呀?莫非遇到了一個神經病?

海子見司機還在遲疑著不肯開車,有點火了:“開啊,是怕我不給你錢還是看我像個打劫的?笑話!我告訴你,我是一名檢察官,一名詩人!”

司機聽了,踩著油門對他笑道:“哦,怪不得呀,是詩人啦,我能理解。”

“詩人怎麼啦?”

“哦,沒什麼,我覺得詩人常會做出一些比較有個性的事情。”

“是不是啊,師傅您貴姓?百家姓的第一姓啊,哦,您姓趙哇,看來趙師傅挺有文學修養的,還比較理解詩人的一些怪癖。”海子大笑著說。

“我啊,讀書時跟你一樣,也發過神經呢,隻是為了生存,為了老婆小孩,為了父母,現在不發神經了。”趙師傅一踩刹車,說道,“詩人,到了!”看到海子側著身子,在屁股後麵的口袋裏摳錢,便擺擺手,“算了,詩人,多寫點好詩,讓我們這些過去的神經病滋潤滋潤一下頭腦。”

“那怎麼行?你要上養老下養小的,來,給你,不用找了。”海子說著,將一張二十元的鈔票丟給司機後,便打開車門,直奔河邊而去。

海子在湘沅河畔走了半個多鍾頭,直到感覺有些發冷了,這才往回走。

回家後,他在電腦上敲下一行字:你是我永遠的幸福——獻給梅子。

點燃一支煙,沉吟片刻之後,海子便一氣嗬成:

你站在我敬愛的王國

遠方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就在黃色的山坡

除了你走過的身影,一無所有

我想象的地方,隻有雨水和黑色的孤獨

太陽下隻有麥子空空的憤怒

你的頭發,在我的藍色天空飛揚

你的憂鬱,在我背後的夕陽下流淌

土地長出你的衣衫

土地刻下你站立的姿勢

……

今夜我埋下雙足

在你站立的地方埋下頭顱

風起時,你不孤獨

夜來時,幸福是多麼痛苦

……

這之後,每天晚上他都要為詩集《你是我永遠的幸福——獻給梅子》寫一首詩。

一個星期天,馬胖子有急事找海子,可他的手機關機,宿舍電話無人接聽,打到他父母家,也是不知海子的去向。到了晚上,馬胖子隻得開車到他住的地方。下車一看,他房裏的燈亮著,心裏一喜,嘴裏卻是罵罵咧咧的:“這鳥雜種,又躲在房裏糟蹋青少年。”

打開門,海子一頭亂發地瞪著氣喘籲籲的馬胖子:“你不到歌廳去打招呼,跑到我這兒來幹什麼?”馬胖子也不理他,徑直走進屋裏,到處看了一遍,見沒有人,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揮手大叫:“先給老子來杯冰水,冰水!你想幹死我呀。”

海子打開冰箱,裏麵什麼也沒有,他將開水瓶提起聳了兩下,也是空空如也。他雙手一攤,無奈地笑了:“Sorry,馬胖子,沒辦法了,要麼喝自來水,要麼喝我的尿。”馬胖子一聽,跳起來罵道:“老子找了你一整天,電話都打爛了,到現在你還調戲老子。看你現在這鬼樣子,肯定飯都還沒吃,走,走,下樓去,老子請客。”說著,拉著他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