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 3)

直到趙秀雲停止了抽泣,陸子龍才將妻子放開:“秀雲,我隻能說對不起你和優金,明天我又要啟程了。”

趙秀雲用手背擦了下臉上的淚水,看著近在咫尺的丈夫:“子龍,你一人在外,自己要多保重,多注意安全。”

兩人正說著話,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這聲音顯得特別刺耳。看到妻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趕緊起身走了過去。

“您好,請問找誰,我是陸子龍。”陸子龍聽出打電話的人是趙陽,心裏不由一驚。

“是子龍啊,我是趙陽,我剛從江浙一帶考察回來,一下飛機就聽說你父親病逝了,真的對不起,我沒能前去吊唁,你一定要節哀。子龍,你不用感謝!”趙陽在電話那頭說著,陸子龍除了說幾聲謝謝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子龍,我趙陽一向對你不薄,你心裏應該清楚。現在我對你沒什麼別的要求,隻要你不再到處告了,這樣會影響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至於你申訴的事,我跟法院做了大量工作,認為該平反的堅決平反,如果法院給你平反了,我讓法院、檢察院給你賠個三、四十萬,再給你安排一個好工作。”說到這裏,趙陽幹咳了一聲,“子龍,我記得《紅樓夢》中有這麼一句話,‘柔弱是立身之本,剛強是惹禍之胎’,《孟子》上也說了,‘人要趨利避害’。”

陸子龍這時不能不表明自己的態度了,他知道趙陽心裏感到害怕了,不然他不會做出這樣的許諾的:“趙副市長,謝謝你的關心,我記得《孟子》上也講過這麼一句,‘人要舍生取義’。毛澤東同誌還說過這麼一句話:‘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把皇帝拉下了馬,對你陸子龍有什麼好處?”趙陽的聲音裏透著威嚴。

“對我陸子龍是沒有什麼好處,皇帝的位子又不會讓給我。不過,隻要對德沙的600萬百姓有好處,我就幹到底!”

電話那頭沒有再說什麼,隻聽“啪”的一聲,那頭將電話掛了。

陸子龍放下話筒,不由笑了,他心裏想著:你終於感到害怕了!

56

申悅文訴梅雨媚離婚一案,東山法院的董大姐私下裏跟申悅文做了不少的工作。有一次,董大姐到市政府去辦事,想到申悅文在這裏上班,她特地拐了個彎跑到他的辦公室。申悅文不在,辦公室裏的一位女同事說他到趙副市長那兒去了,她準備轉身走時,同事看她一身製服,就請她坐下,並給他打電話聯係。

打完電話,女同事要她直接上趙副市長辦公室去,說是申秘正和領導在談自己離婚的事。感到進退兩難的董大姐隻得硬著頭皮去了。

“您好!趙市長。”董大姐走進趙陽辦公室,伸出手說道,“您雖然不認識我,我是早就認識您了,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您的光輝形象嘛。”

“是不是啊!”趙陽大笑起來,他用手指了指沙發,“坐,坐下說。”

董大姐在沙發上坐定,用手攏攏頭發,這才開口說道:“申秘,你的領導也在這兒,我是專門來做你的工作的,對於離婚一事,你是不是再慎重一點呢?其實你們夫妻之間並沒有什麼大的矛盾。還是為兒子著想一下吧,我……”

見董大姐還要繼續往下說,申悅文伸出手打斷了她的話:“董大姐,對不起!打斷您的話不好意思,你剛才說的和下麵所要說的,我都清楚,我提出離婚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們是誌同道不合,沒有夫妻感情可言。其實,我們夫妻之間早就貌合神離了,我一直在教育她如何做人,如何開展工作,可她一直不予理睬。我們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存在嚴重分歧,你辦的離婚案,我估計也不是幾件了,你以為夫妻之間打打鬧鬧才上法院嗎?其實,我要說的理由除了起訴狀中所言外,我在開庭時還會說的。趙市長工作很忙,我們就不要在這兒打擾領導的工作了。”

董大姐本來還想利用趙陽做做申悅文的工作的,看到申悅文已經站起身,趙陽也抬了抬屁股,知道他們是讓她離開了,她不再說什麼,伸出手同申悅文握了一下,然後又同趙陽握了握。

“法官同誌,結婚自由,離婚也自由,你們法院一定要秉公辦案,該離的一定要離,不該離的也一定不能離,我代表市政府感謝你來做我們幹部的思想工作。”趙陽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申悅文把董大姐送到電梯口,又轉身回到趙陽的辦公室,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向法官表明他要離婚的態度,其實就是向趙陽表明他的人生觀點。

董大姐隻得跟梅雨媚發了開庭傳票。看到傳票,梅雨媚笑了,她知道申悅文是鐵了心,本來她心裏早就死了同他和好的那份心,隻是想到兒子,她實在有點於心不忍。剛開始,她本想同他和和氣氣地分手的,看到申悅文急於求成的拙劣表演,梅雨媚幹脆置身事外,看他如何表演離婚這個人生節目。沒想到狗急跳牆的申悅文竟然催著法院把庭審安排得這麼緊湊。不過,自己作為一名法官,她非常理解法官的難處,知道他們生活、工作中有太多的壓力。

申悅文本想不申請公開審理自己這起離婚案的,可梅雨媚對此點卻不認可,並與他據理力爭。申悅文也是似毫不肯讓步,最後,在梅雨媚一句“你不是想在法庭上大曝你和我有什麼隱私嗎?你是害怕他人聽見我的隱私呀!那我告訴你,我願意向世人坦白我的隱私,你不用申請不公開”的搶白下,申悅文隻得依了她。

開庭那天,小審判庭裏坐滿了人,來的都是雙方的親朋好友。然而,出乎梅雨媚的意料的是,於米娜和沈教授也坐飛機趕過來了。在這之前,她隻同於米娜說起過自己會離婚,根本沒說其他的,也許是馬胖子把這個信息透露給了她,也許是其他人。

“沈教授,真不好意思,我的這麼一點小事,還驚動了你的大駕,叫我怎麼承受得起?”梅雨媚握著沈教授的手說。

沈教授輕輕地拍了下梅雨媚的肩膀,鼓勵著她:“堅強些,天不會塌下來的。”

“我本來就沒事,這次開庭,隻是想看他在法庭上如何表演,自從我們相識起,我就一直是個局外人,一個坐在台下的觀眾。”梅雨媚從內心裏感謝沈教授的鼓勵,事到臨頭了,她心裏還是有說不出的酸楚。離婚畢竟是拆散一個家庭,為了安慰自己,也為了安慰沈教授,她平靜地說道。

“我知道你不在乎結果,隻是在乎過程。”於米娜在一旁插嘴道,“要不要我上庭去做你的代理人?”

“行了,我哪敢請你這個大牌律師喲。”

“免費的也不要啊,那我也太沒麵子了吧,我還專門把沈教授請來做說客,就是想體會一下與法官一同坐在被告位子上的滋味,到老了好寫回憶錄啊。”這時,法官已走進審判庭了,於米娜輕輕推了她一下,“去吧,他們已經來了。”

看來,江東法院對申悅文與梅雨媚的離婚案很慎重,是由主管民事審判的副院長擔任的審判長。

走到被告席上,梅雨媚發現申悅文也沒有請代理人,看他咬著腮幫坐在那裏,知道他心裏還是有點緊張。對這個習慣動作,她太熟悉了。可他到底緊張些什麼?是擔心法院判決不準離婚還是擔心他的官位不保?她實在有些想不通,申悅文為何要這麼急迫地離婚,難道就因為趙陽一句話嗎?趙陽也就說我是個油鹽不進、不聽招呼的女人嘛,可我不聽招呼與申悅文的升遷究竟有什麼關聯?這本就是一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啊。

坐在被告席上,梅雨媚思緒紛飛,就連審判席上的幾名法官說了些什麼,甚至連申悅文是怎樣慷慨激昂地宣讀訴狀的,她也沒聽清楚。自從申悅文向她提出離婚後,她就一直處於矛盾之中,她自認為是一個有主見的人,自己的婚姻雖然不是很幸福,但也還算個平和之家。她珍惜這個家,所以她一直不敢向外邁出那艱難的一步。對於海子和沈教授,她心裏總有一種負疚感,特別是海子,從來就沒有放棄對她的愛,兩人位於同一座城市,同學之間又經常往來,可他從來不強迫自己做什麼,也沒有向她提出過任何要求,隻是站在不遠處默默地關注著她。她覺得是自己害了海子,當初讀大學時,自己就應該一口回絕他。遇到申悅文後,自己硬下心腸回絕了他,可書生氣十足的海子卻陷入這種感情的旋渦中再也無法自拔。當他知道自己無法得到她時,他就用寫詩來發泄那滿腔的愛……而遠在北京的沈教授呢,她覺得他給自己的不是愛情,而是一份關愛……現在這兩個男人都同她坐在這莊嚴的法庭裏,共同聽候法官的宣判。

梅雨媚的思緒行馬由韁,當審判長第二次說“被告”沒有進行書麵答辯,問她是否需要口頭答辯時,她才將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對原告剛才在訴狀陳述的事實及請求均無異議。”梅雨媚定了下神才說道,她的回答讓坐在旁聽席上的親朋好友們大吃一驚。

審判長聽了,也頗感意外,因為申悅文的請求是要求離婚,小孩的撫養問題由法庭裁決。難道她對申悅文的離婚請求不持異議,她同意離婚?

申悅文其實早就清楚梅雨媚的所思所想,自從他強烈的從政欲望在梅雨媚麵前暴露無遺以後,梅雨媚就一直不看好他們的婚姻。有時,他為了能升遷,不惜絞盡腦汁,而她卻不置可否。所以在家裏家外,她大都是以他的官職相稱,隻是在沒有人的場合下,兩人才互叫名字。其實,自己在當教師時,做官的欲望並不強烈,隻是調入政府機關後,自己那種想在政壇一試本事的欲望就相當強烈了。有時,他甚至還產生一些非常古怪的念頭,如果哪位能讓他升遷的領導看中他的老婆,他甚至會去做老婆的工作,即使他心裏清楚,梅雨媚絕對不會為了他的升遷去出賣色相。可當他知道某個領導對梅雨媚有不好的看法後,他心中的天平便發生了嚴重傾斜。當梅雨媚對他的訴訟請求不持異議時,他並不感到驚訝,隻是有點不明白,為何當初不去民政局辦手續?非要逼著自己來法院起訴?並且還要公開審理這起離婚案?

申悅文接到法院判決準予他和梅雨媚離婚的判決生效後,他才明白梅雨媚的心思,她是想讓自己在法庭上再好好表演一場,當然這是後話,在當時他並沒有想到這一點。

坐在旁聽席上的於米娜百無聊奈地坐在那兒,在她眼裏,這個離婚案的庭審開得沒勁透了,法庭調查時,雙方都沒舉出什麼證據,純粹是走一個法律程序。她幹脆拿出手機編了一條信息發給梅雨媚:我真搞不懂!你們這是在玩過家家呢還是搞表演呀,這兒是法庭還是舞台?

梅雨媚看了,給她回一條信息:這兒既是法庭,又是舞台,是生活的舞台,戲劇的舞台,政治的舞台。

輪到法庭辨論時,庭審才掀起一個小高潮,申悅文像是做學術報告,他從中國古代離婚製度談起,談到當時離婚的艱難。又說到當今離婚自由了,但很多人仍然固守著舊的婚姻,認為隻有夫妻一方有過錯才提起離婚,這個觀點是極端錯誤的。他說,我和被告的婚姻並非誰有過錯,即便對方有過錯,我也不想提及,也不想去追究了,那麼我們沒有過錯的婚姻,就必須要維持下去嗎?很多人離婚總有這樣那樣的目的,而我起訴要求離婚,沒有任何目的,隻是覺得我同被告的緣份盡了,並不是外界所傳言的那樣,說被告有第三者或有不檢點的行為,導致原告起訴離婚,這都是些無稽之談,根本不值一談。上麵我闡述了很多,總歸一句,就是請求法庭判決準予原、被告離婚……

梅雨媚在法庭辯論時,隻說了短短的幾句話:我同原告生活了十多年,沒有想到原告對中國的婚姻研究得如此透徹、深刻,我聽了受益匪淺。我完全同意原告剛才在法庭辨論中闡述的觀點,我無需再發表新的意見。

旁聽的人都被梅雨媚的話弄糊塗了,他們兩人在法庭上唱的是出什麼戲?

……

法庭調解時,審判長問梅雨媚:原告要求離婚,被告你是否同意。梅雨媚搖頭說不同意。審判長聽了,被她前後矛盾的答案弄糊塗了,就又問了一句:如果原告要求和好,被告,你願意嗎?梅雨媚仍是搖著頭說不同意和好。

庭下一片嘩然。

申悅文怔怔地望著梅雨媚:她不會因此而精神上出了什麼問題吧。

法庭當庭進行宣判:準予原告申悅文與被告梅雨媚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