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說會道了?我記得讀書時,你好像經常逃學,一天到晚就是梳妝打扮、無所事事。”
“是社會教育了我,我不是漂亮女人,但我認為,一個女人可以生得不漂亮,卻一定要活得漂亮。無論什麼時候,淵博的知識、良好的修養、文明的舉止、優雅的談吐、博大的胸懷以及一顆充滿愛的心靈,一定可以讓一個人活得足夠漂亮,活出一種精神、一種品質、一份至真至性的精彩。”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看來,社會這個大熔爐確實鍛煉了你,在商海這些年的摸爬滾打,也讓你學到了很多學校裏學不到的知識。老同學,你太懂得生活了,生活還真是一本學無止境的百科全書啊。”梅雨媚感歎著。
“生活是一本無字書,我除了讀生活以外,也讀各種真正的書籍。讀書不僅充實了自己,也充實了我的精神生活。”阮雯雯說著,拉起梅雨媚的手說,“走,咱們到房間去看看裏麵的設施,看還要不要添置些什麼。”
她倆走進二樓東頭的201房,隻見房子不是很大,但布置得很雅致,一張床、梳妝台、辦公桌、沙發、衛生間,一應俱全,後麵還有一個小陽台。
“這是你的閨房吧。”梅雨媚忍不住感歎著。
“也算是吧,不過,我很少在這兒住。隻是幾個要好的姐妹在這兒住過,有的還帶著人來。”阮雯雯有點曖昧地笑了笑,“不過你放心,這床是幹淨的。平時,不管有沒有人在這裏住,床單每天都會換洗,我講究的是一個清爽、舒適。”
梅雨媚在房間裏走了幾個來回,在梳妝台前站定,看著鏡中自己一臉的疲憊,她忍不住用手在臉上揉了幾下。
“梅庭長,你的身材保養得還是那麼好,哪個男人看到你都會想入非非的。”
“不會吧?”梅雨媚聽了,扭頭看著阮雯雯,“你也不錯啊,性感!我問你,你離婚後有沒有另外的男人?”
阮雯雯點點頭:“不瞞你說,離婚之前還真沒有,離婚過後很久了才有一個。”
“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的隱私,他是單身嗎?”
“不,他沒有離婚,是我不讓他離婚的,他是一個單位的領導,離婚對他影響不好,對他妻子、女兒都太殘忍了,不能因為我而去拆散一個家。”
“那他這樣對你不是更殘忍嗎?”
“我有事業,如果今後碰到誌趣相投的單身男子,也許我會組成一個家庭,隻是現在還沒有遇到讓我心動的男子。”
“你剛才說的那個男人不就是?”
“我說的是單身男子,他不是單身,他不屬於我考慮的對象,我們隻是談得來的。如果有時我實在太想他了,我會通知他到這裏來。我們在這裏盡情地享受性愛的樂趣。”
梅雨媚聽了,隻是搖著頭,她不能理解阮雯雯的行為。
“有時候,我們就坐在這兒聊天,聊他的工作,他的家庭,聊我的心事,在他的影響下,我讀了不少他推薦給我的書。有時我們也聊讀書後的體會。”
“喲,怪不得你現在口若懸河,原來是有一個知己在監督著你啊!人生有這麼一個知己交往,也算是一樁幸事。”
“怎麼?你生活中難道就沒有哇。”
梅雨媚笑笑沒有回答,自己的生活中真是一片空白嗎,海子算不算一個?對於海子,她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海子一生都在關注著她,她對海子也不是沒動過心。讀大學時,海子就在追求她,梅雨媚有些不滿意他的個頭,兩人走在一起沒有多大差別,她心裏總覺得有些遺憾。大學畢業後,在申悅文的狂熱追求下,她選擇了高出半個頭的他,但海子一直沒有放棄對她的愛。好幾次,看到海子為她而苦惱,為她而瘋狂時,她就有一種想投入海子懷抱的衝動,可最終她沒有邁出那一步。
在北京國家法官學院培訓時,那位講授刑訴法的沈姓副教授又算不算一個?沈教授一直單身,他對梅雨媚是一見鍾情。他對梅雨媚曾說過,他上課最有激情的一段時間,就是帶梅雨媚那個班的時候。他倆也曾到一個酒吧坐到淩晨一點多,然後在北京的街頭閑逛到天亮。
要離開北京了,沈教授給他們上完最後一堂課後,學員們都走光了,他還坐在教室裏沒有離開,梅雨媚知道他的心事,她找了個離他不遠的座位坐了下來,他給她講了自己在法國留學時的經曆以及他在工作中遇到的挫折。最後,沈教授走下講台,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吻了下她的前額,然後對她說:“謝謝你,小梅!我會永遠記住今天的這一刻。”
沈教授和梅雨媚的感情並沒有縱深發展,這之後,他們之間的交往也僅限於一些重要的節日通通電話,說說分別後各自的工作、生活。
看到梅雨媚沉思的神情,阮雯雯禁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梅雨媚從沉思中醒悟過來。
“你是有,隻是不敢承認罷了。”
“我是真的沒有,除了同老公有過肌膚之親以外,我還真沒和其他男人有過任何過激的舉動。不過,談得來的異性朋友還是有的。”說到這裏,梅雨媚笑道,“我可沒有你阮總那麼放得開喲。”
“遇到仰慕自己,而自己又心儀的男人也未嚐不可。”
“是嗎?”
“難道不可以嗎?”說完,兩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55
陸子龍辦完父親的喪事後,便匆匆趕往縣城。中巴車剛進入縣城,他就開始注意起四周的情況,想起自己在德沙火車站被人追殺的一幕,他就不寒而栗。他倒不是怕死,而是自己的冤案還沒有得到平反,自己的理想還沒有實現,他死不瞑目。
下車時,已是下午五點左右,看看天色尚早,四周也沒有發現可疑人員,他這才放心地走出汽車站。走到離家不遠的地方,他掏出手機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家裏沒人,妻子的手機關機,估計她還在上課。妻子的教學任務較重,早已先他幾天回來了。想到妻子和兒子為了他而受的苦難,他感到一陣內疚。想到這裏,他轉身朝菜場走去。
離菜場還有百多米遠,就見菜場入口處圍了一圈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過去一看,隻見一個大約三、四十歲的男人站在街口號啕大哭。那男人一手挽著個繩套,上麵掛著些叮叮當當的小五金,一個買菜的老太太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擠進去同情地問他怎麼了,那男子卻並不回答老太太,隻是一個勁地哭著。
聽著一個大男人的哭聲,陸子龍心裏酸酸的。如果在大街上看見一個淚流滿麵的女子,那女子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可當你在大街上發現一個淚流滿麵的男子,那他一定是受了比天還要大的委屈。作家餘華就因為在大街上看到一個淚流滿麵的男人,而寫出了一篇小說《許三觀賣血記》。而這個男人又是為了什麼?
幾個婦女輪番問他究竟怎麼了,他才抽泣著回答說,出來賺些小錢為老母看病,卻不想被人偷了。說完,又號啕大哭起來。
老太太一聽,歎了口氣說:“你也怪可憐的,俺買你一把剪刀吧。”說著,便掏錢遞給男人,其他人見狀,紛紛響應,你買一把菜刀,他買一把鍋鏟……陸子龍也跟著掏出身上的錢,換回一把鍋鏟,一把剪刀和一把指甲剪。
回到家裏,陸子龍就到廚房裏忙碌起來,等妻子和兒子回到家時,一頓豐盛的晚餐早已擺上餐桌,桌上還擺著滿滿兩大杯白酒和兩杯飲料。
陸子龍端起一杯酒,看著父親的遺像,心裏默念著:爸,兒子不想再多說什麼,隻求您在九泉之下能原諒兒子的不孝。接著,他將杯中的酒灑在桌前的地上。
“吃飯吧!”陸子龍端起另一個酒杯,“秀雲、優金,我對不起你們,我不但沒給你們帶來幸福、安定的生活,還讓你們跟著我受苦,這杯酒我敬你們,祝秀雲事業有成、優金學習進步。”說完,陸子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趙秀雲端起飲料啜飲了一口:“子龍,我對你沒什麼別的要求,你為自己的事申冤我不反對,可你為運輸公司的事,子龍,你別解釋,我沒有做聲並不是我不知道,既然你今天向我和優金道歉,說沒給我們一個安寧、幸福的環境,那我就說幾句,優金也不是小孩子了,讓他知道世事的艱難並不是一件壞事,我接到過兩次電話,要我勸你不要再到處惹事生非。你這樣到處跑,對你和家人都沒什麼好處,但我從來就沒對你說過。我把這一切都壓在心底獨自承擔,可我為你擔憂啊,你鬥不過人家的,我隻求你把你自己的事辦好就行了,我們一家子安安心心地過日子。世上的不平事多得很,不隻你陸子龍被冤,運輸公司的國家財產被侵占,你管不了的。我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想我們一家子能過上平靜、安穩的日子。”說到這裏,趙秀雲臉上已布滿了淚水,她也沒有去擦,“子龍,難道我想過安穩日子的這個要求,你都不能滿足嗎?”
陸子龍鄭重地點點頭:“秀雲,請你和優金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們娘兒倆過上安穩日子的。”
陸優金望望母親,又看看父親,然後默默地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
吃完飯,兒子懂事地到房裏做作業去了,客廳裏隻剩下陸子龍和趙秀雲夫妻倆。
“秀雲,謝謝你!”趙秀雲起身給陸子龍泡了一杯鐵觀音,端到他的麵前,陸子龍深情地望了一眼妻子,動情地說,“秀雲,我真是對不起你,沒讓你跟我過上好日子,反而讓你為我擔驚受怕,我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子龍,不要再說對不起這類話了,我隻是為你的身心擔憂,這個社會本來就是這樣子,你鬥不過他們的。”趙秀雲滿臉的憂傷,“我們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有些事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
“秀雲,上蒼把你賜給我做我的妻子,這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份。不過,你也別把這個社會看得太灰了,隻要共產黨一天不倒台,那些貪官汙吏就沒好日子過,那些王八蛋總會倒台的。我就不相信他們真能一手遮天。我已經掌握了他們很多貪汙受賄的證據,他們享受快活的日子就快結束了,我要看著共產黨如何收拾他們,我就不信正義戰勝不了邪惡。”陸子龍喝了一口茶,看見妻子額上的皺紋似乎又增多了,兩鬢也有了少許白發。
“子龍,你也做過幾天太平官,懂的事自然比我多,我相信共產黨裏麵還是好人多,我也相信你是好人,但現在好人未必有好報,雖然我在教育學生時要他們如何如何,可說過之後,總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我們說的與現實生活中的距離相距得太遠了,我不想再多說你什麼,本來秀坤的公司原來在這兒開得好好的,也害得他早就辦不下去了。不是他得罪了什麼人,而是因為你,別人處處為難他,他隻得將公司了結後遠走他鄉。那次,他在我家喝得酩酊大醉,但他沒有責怪你一句,隻希望你能善待我和優金。可我呢?那些比我遲幾年參加工作的級別比我高,而教學水平也比我強不了。要不是我帶的班級成績好,為學校爭了光,也許我早就下崗了。這些話我從來都沒對你說過,我知道說得再多也沒什麼用。現在看你的架勢,似乎明天又要遠行,我知道留你不住,可我還是要說,我不知道今天說了還有沒有明天。”
“秀雲,看你都說些什麼呀,他們都是衝我來的,不是對著你和優金。我今天一邊做飯時就一邊在想,我不想再連累你,幹脆我們離婚吧!”
“離婚?!你以為離婚後他們就不找我們的麻煩了嗎?笑話!隻是這一段時間我心神不定,總覺得危險會隨時降臨到我們頭上,我幾乎每天夜裏都做噩夢,醒來時全身都濕透了。你爸病逝後,我在他的靈柩前為何哭得那麼傷心,除了哭老人,還在為自己哭泣。”趙秀雲臉上布滿了淚水,陸子龍見狀,忙起身走進衛生間,拿條毛巾打濕,擰幹後走出來遞給妻子。
“子龍,我知道你不會因此而改變你的決定,但我要告訴你,離婚的事不用提了,如果我死在前麵,你就替我收屍,你死在我前麵,我一樣會盡一個妻子的職責。”
“秀雲!”陸子龍一把將妻子摟進懷裏,此刻,他真想大哭一場,以發泄早已鬱積於心中的悲憤。但他忍住了,他不能哭,不能放棄已下的決心。離開老家之前,他特地跑到父親的墳前,跪著起了誓:爸,是兒子不孝,讓您受苦了,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再受苦,我一定要告倒趙陽,告不倒他,我就不是您陸時虎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