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34
梅雨媚在回家的路上受了涼,剛回到家就開始發燒,她本想堅持著不去醫院,自己買點感冒藥吃了就去上班,可人還隻剛出門,就感覺到頭暈目眩,她隻得打的直奔醫院,經過一番診治,醫生建議她留院觀察幾天,她獨自支撐著辦了住院手續才打電話告訴父母,然後發了個信息給申悅文,要他照顧好兒子,申悅文對她沒有陪他回鄉下而獨自去了鳳凰而耿耿於懷,兩人目前處於冷戰階段,誰也沒有心緒解釋、交流,甚至就連爭吵也省了,申悅文收到她的信息後,想想還是給她回了一個,問她究竟怎麼了,她說隻是受了點涼,想住院打吊針,會好得快一點,並請他放心,她有父母照顧。
梅雨媚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隻有幾個要好的朋友知道。在單位請假時,也一再叮囑高德誌不要告訴別人,她想在醫院好好呆幾天,看看書。可庭裏的同事還是來探望她了,看著同事們一個個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想問又不便問。一天下午,她實在忍不住了,便給宋慧喬打電話,宋慧喬說她正往醫院的路上趕,等下她有要事相告。
宋慧喬來了,梅雨媚問她有什麼要事,看到病房還有其他病友,宋慧喬一把扯起她:“走!咱們到外麵透透氣。”
梅雨媚與宋慧喬來到醫院的小花園裏,兩人剛坐在一張長椅上,宋慧喬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她:“梅姐,我說了你要挺住!真的,我認為一切都是流言、謠言。”
“什麼流言、謠言?”梅雨媚望了一眼湛藍的天空,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是關於我的嗎?”
宋慧喬鄭重地點點頭。
“是關於哪個方麵的?你說吧,沒關係的,我什麼風浪沒經曆過?”
宋慧喬見梅雨媚非常平靜的樣子,知道她心底無私天地寬,便嘰哩呱啦地說開了。她說,上班後,院裏的同事到處串門,刑一庭的吳國勳到審監庭找邱康健聊天,宋慧喬正好找田寶桂有事,進去發現吳國勳正低聲說著什麼,見她進去,便馬上住了嘴。辦完事,她回到辦公室,心裏開始忐忑不安起來,看到他們神秘兮兮的樣子,她很想知道吳國勳和邱康健、田寶桂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她以為吳國勳在說她和龔年平之間的事。其實,春節期間,她就已經同龔年平鬧崩了。龔年平提著大包禮品到她家去拜年,宋慧喬父母正在廚房忙著,出來看見坐在客廳裏的龔年平,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龔年平忙起身叫叔叔嬸嬸,宋母聽了,隻是點了點頭,但宋父卻一下子衝到龔年平的麵前吼道:“你是誰?”龔年平正準備給他解釋一下的,卻見他指著門說,“我知道你是誰,這兒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出去!”龔年平看著一臉嚴肅的宋父,隻得轉身朝門口走,宋慧喬見狀,趕緊起身跟著往外走,隻聽宋父又吼了一句:“姓龔的,把你的東西拿走。”龔年平哪敢還去提東西,在門口換上鞋就往外跑,宋慧喬連鞋都沒換,也跟著跑了出去,宋父見狀,提著龔年平的東西就從窗戶往外丟,嘴裏還不時罵罵咧咧著:“去你媽的,以為隻有你有錢呀,有錢有什麼了不起!”為此,宋慧喬責怪龔年平不聽她勸阻,硬要上門拜年,龔年平則要她搬出父母家同他住在一起。宋慧喬送走龔年平後,返回家中,看到父親氣得心髒病發作了,母親正在拿藥、倒水……
宋慧喬焦躁不安地在辦公室裏踱著步,她實在忍不住了,才給田寶桂打電話,問他們談完事沒有,田寶桂知道宋慧喬肚子裏的幾根彎彎腸子,說他等下就會過來。
大約半個多小時後,田寶桂才來到她的辦公室,進門就說:“謠言、流言,這簡直太可怕了。”宋慧喬要他快說,田寶桂沒有搭理她,而是反問了她一句,“小宋,你同梅庭長一個辦公室坐了這麼久,她的為人怎麼樣,你應該知道吧?”宋慧喬想都沒想就說:“世界上的人都犯錯誤了,也輪不到梅雨媚。”田寶桂聽了,點點頭說,“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現在傳言梅庭長的謠言太可怕了。”宋慧喬一聽急了,“說哇,他們到底說了梅姐一些什麼嘛!”田寶桂說,現在院裏傳說梅雨媚與宋承雲有不正當關係,都有人寫舉報信到院裏來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在什麼時間、什麼賓館,宋院長什麼時候進去的,梅庭長又是什麼時候進去的,然後又是什麼時候出來的。說得還真像那麼回事,還說梅庭長春節期間同老公吵架後,又和檢察院的同學餘一海那個詩人一同私奔到鳳凰。梅庭長根本不是感冒住的院,而是到醫院打胎去了,不知是宋院長的還是餘一海的,為此,餘一海剛上班就同他老婆娟子到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他們說餘一海剛結婚就鬧離婚,肯定是梅雨媚惹的禍。
宋慧喬聽了,使勁地搖著頭說不可能,田寶桂說他也不相信,但現在院裏都收到了兩封舉報信,一封說的是梅雨媚與宋承雲的事;一封是實名告狀信,是餘一海的前妻娟子送到院長辦公室的,說餘一海和梅雨媚在鳳凰幽會,兩人商量好後,餘一海一回家就逼她到民政局去辦了離婚手續。
……
“梅姐,你怎麼啦?”宋慧喬正自顧自地說著,突然發現梅雨媚麵色蒼白,額上現出豆大的汗珠,嚇得大叫起來。
梅雨媚接過宋慧喬遞過來的紙巾,擦了下額上的汗珠,臉上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慧喬,我沒事,隻是有點頭暈,你扶我回病房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梅雨媚回到病房,另外兩個病友已經完成治療睡覺了。在門外,她就要宋慧喬回去,她說自己要好好休息一下。看到她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宋慧喬實在不放心,硬是要留下。見拗不過她,兩人隻好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躺在床上,梅雨媚閉上雙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無聲地流著淚。宋慧喬一下子不知如何勸解她,隻好不停地給她擦去兩鬢的淚水。突然,梅雨媚睜開眼睛,緊緊地抓住宋慧喬的雙手,將頭埋進她的懷裏,輕輕地啜泣著。不知過了多久,梅雨媚終於平靜下來不再流淚了,她抬起頭,對宋慧喬輕輕地說道:“慧喬,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就讓他們去說吧。我隻是不明白,是誰寫的匿名信?娟子又為何一辦離婚手續就到法院去告狀?是哪個對我這麼關心,把我的一舉一動都觀察得這麼仔細,讓我無所遁形。”宋慧喬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她,隻是摸著她那冰涼的手背發愣。
“我想他們很可能把這些信件寄給申悅文了,這我倒是不怕,隻是擔心父母知道後承受不了。”
梅雨媚正說著話時,突然發現病房門口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正是她剛說出口的申悅文,隻見他鐵青著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有如一尊雕塑……
35
不能說申悅文不愛梅雨媚,他倆從相識、相愛到結婚,用了差不多五年時間,他們相識在團市委組織的一次青年聯誼會上,當時申悅文還是一所師範學校的老師,從認識那一刻起,他就認定梅雨媚是他的妻子,對她展開了不懈的追求。雖說他當時給梅雨媚留下的印象不錯,但梅雨媚並沒有把他當一回事兒,由於追求她的人很多,海子就是其中狂熱的一個,對於追求者,梅雨媚一概給予冷處理,她想趁年輕多學點東西,多幹點事,把精力放在事業上。所以她進步很快,從書記員到助審員,再幹到審判員,她隻用了三年多的時間,而與她幾乎同時進入法院工作的那批年輕人相比,她是大大超前了。她大學畢業後,於當年的八月份報到,在她後麵進來的那批招幹的年輕人幾乎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才從書記員幹到審判員。當然,他們之間的起點不同,一個是名校畢業,而他們則是高中畢業後招幹走進法院的。
梅雨媚開完庭後走出法庭,看到離審判庭不遠處的一株樟樹下站著一個年輕人,那人很麵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小梅!”正當梅雨媚從樟樹下經過時,站在那裏的年輕人對她叫了一聲。
“您好!您認識我嗎?”梅雨媚站住了,望著樹下的他發愣。
“我是申悅文!”
“噢,是申老師啊,怪不得看起來有點麵熟的。”梅雨媚笑笑,“你在等人嗎?”
申悅文點點頭說:“我是專門來看你的。”他見梅雨媚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便很認真地說道,“是真的,我等了你兩個多小時,是想告訴你,我現在調單位了。”
“什麼單位啊。”梅雨媚隨口問了一句。
“市政府秘書科。”
“哎呀,你高升了啊,恭喜恭喜!”
“那你可不可以給我個麵子?”申悅文見梅雨媚怔怔地望著他,羞澀地用手撓著頭皮說,“我想請你去吃頓飯,表示為我慶賀。”
梅雨媚本來就對他還有點好感,看著彬彬有禮的申悅文,她認為認識他也許不是一件壞事,興許以後還有交道要打,拒絕了也不太好,便對他點了點頭:“行啊,隻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行!行!有什麼要求你盡管提。”申悅文沒想到梅雨媚這麼痛快地答應了他,忙搓著雙手說。
這以後,申悅文便隔三差五地打電話給梅雨媚,或者幹脆到法院來邀她出去,吃飯、看電影、跳舞……每次梅雨媚都想拒絕的,可申悅文總是找到各種理由讓她無法拒絕。
慢慢地,梅雨媚認同了申悅文,當她接受申悅文做她的男朋友後,幾乎讓一直追求她的海子痛不欲生。隻是海子還是理性的,他將自己對梅雨媚的愛深深地埋進心底。
申悅文一直把梅雨媚當成他的福星,相識之前他是一名普通教師,聯誼會後不久,他被市政府選調進秘書科,與梅雨媚確立戀愛關係後,他升為副科長,結婚後不久又升為科長,生下兒子梅勵後,他的級別又成了副處長。倒是梅雨媚呢,認識他後就一直止步不前,正準備給她提刑庭副庭長時,她考上了研究生。當時,有兩條路擺在她的麵前,是當官還是脫產去讀一年書,她選擇了後者。一年後回到院機關,裏麵的格局已經發生了些許變化,位子都填滿了,院長征求她的意見時,她顯得很灑脫,笑著對院長說,如果院黨組信得過她,就讓她在刑庭幹,如果覺得不好開展工作,讓她到新設立的研究室去工作也行。院長看她態度如此灑脫,便仍安排她在刑庭工作,院長也是想試試她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言,不在乎那個職位。一年後,院黨組認為她確實可行,便安排她到研究室當副主任。在那裏幹了大半年後,又把她安排到審監庭協助高德誌工作,讓她負責刑事審判監督這攤子。
申悅文在仕途上可謂春風得意,在家庭方麵也是相當滿足。結婚前,追求梅雨媚的人很多,他認為梅雨媚漂亮、性感,會把愛情乃至性愛看得很隨便,沒想到,結婚後的那個晚上,梅雨媚獻給他的仍是處女之身。為此,他很是感動,心裏暗下決心,要為她堅守住情感這根弦,在感情方麵絕不背叛她。他說到了,也確實做到了。在外麵,有著太多的誘惑,有著太多的機會去逢場作戲或遊戲感情,但他沒有。有傾慕他人品、官位的女性見他不近女色,便認為他有病,或是性冷淡。其實,說申悅文不近女色那是假話,不過,這隻有他自己清楚,他認為這世界上再沒有什麼女人比梅雨媚更完美的了。梅雨媚也清楚申悅文,她認為申悅文不是不喜歡女色,他隻是為了自己的仕途能控製住自己的某一種欲望。
申悅文做到了不近女色,對於梅雨媚,他的要求也就更加苛刻,雖說他沒有明確地向梅雨媚提出什麼要求,可他給她買來《為了孩子》、《主婦手冊》、《家庭完美手冊》等等書籍擺在梅雨媚隨時都能看得到的地方,就已將他的心思完全顯露。其實,梅雨媚也做到了這一點,她在家相夫教子,盡量做一個完美的主婦。她生活圈子裏的朋友也就那麼幾個,申悅文也都見過,除了餘一海他不喜歡外,對她的其他男性友人和女性密友,他都予以認可。他對海子有一種本能的排斥,有時候甚至是一種敵意的仇視。這不僅發自他的內心,就連嘴上也不放過,他認為現在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男人就是那所謂的詩人海子,他甚至詛咒海子為何不學真正的詩人海子去自殺,讓世人也知道有一個既是檢察官又是詩人的海子,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有一次,他在朋友圈中正散發著對海子不利的話語時,正好梅雨媚走了進去。她一直沒有做聲,隻是靜靜地聽著。海子是她心中永遠的痛,為此,她還給海子發過信息:愛一個人的時候,期望得到她的愛,這是沒有錯的,但其實仔細想想,這期望的下麵為了證明自己什麼?追求的正確嗎?為了愛,你已經眾叛親離,你孤注一擲,甚至可以說是赴湯蹈火……你所做的這一切,必須要由你最終得到的愛來證明它的價值,也許你永遠不會承認自我的否定。海子,我希望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好好地問一問你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在麵對自己愛的失敗時,依舊再去死死掙紮。放棄吧!不要委屈自己了,很多人一生委屈,就在於不懂得放棄。海子,對於已經遠去了的愛,放棄吧!海子仍是給她回複一句:我的詞語中沒有放棄二字,我一生都不會放棄愛你!
申悅文相信梅雨媚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背叛他,家庭上的事他很少去管,隻是一門心思地鑽營如何升官,他的理想是能在他的名字前麵加上高級幹部四個字。
申悅文萬萬沒有想到梅雨媚也會背叛自己。那天,他收到一封寄給他的打印件。那封打印件與寄到法院的舉報信一致,申悅文看了心裏雖然不太舒服,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老婆與宋承雲沒有任何瓜葛。但是第二天下午,餘一海的妻子娟子找到他的辦公室,叫他管好自己的老婆時,他就不得不懷疑了。娟子走後,申悅文關上辦公室的門,倒了一大杯濃茶,然後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申悅文和梅雨媚在春節前為兩樁案子的事吵了嘴後,雖然一直沒有和解,他以為過春節了,梅雨媚會給他麵子,陪同他和兒子到鄉下去,後來卻讓他失望了。這也就算了,她卻變本加厲,一個人跑到湖南的鳳凰去旅遊。偏偏那餘一海也跟去了,他們不是事先有約定的話,怎麼會有那麼湊巧的事?原來,於米娜隻是他們約會的一個幌子、一塊遮羞布而已……回家後她就住進了醫院,誰能證明她隻是受了涼?難道不會是因為與餘一海那狗雜種瘋狂而有了什麼無法言說的苦痛,難怪她不要做丈夫的侍候她,而要她父母來幫忙,一定是幹了什麼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