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第八章

30

市政府,還沒到上班時間,大門口已被一家運輸公司的幾百名職工堵得嚴嚴實實,他們的著裝很特別,不分男女老少一律穿著清一色的棉大衣。他們沒有絲毫喧嘩,隻是靜靜地站在大門口的周圍,或許是因為寒冷,他們都將雙手揣在袖筒裏。

這群人在市政府大門口還不到一刻鍾,就有大批的警察陸續趕來了,還有數十名穿著便裝的警察。隻見一個領導模樣的人掃視了這群黑壓壓的人群一眼,便朝著便裝的警察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到職工裏麵去了,因為這群人是有備而來。

在大批警察到來之際,一名老工人從棉衣裏扯出一坨東西,很快,一條寫有“懲治貪官,還我資產”的橫幅呈現在人們的麵前。

趙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這群職工麵前。有職工認出了他,私下嘀咕著:“他就是主管我們公交單位的副市長!”“我們公司的資產就是他拍板賣的。”……

趙陽沒有去理會他們說些什麼,他將大手一揮,扯著嗓子喊道:“請對麵的警察散開,回單位各就各位,這兒的事由我趙陽來處理!”說著,他又麵朝職工慷慨陳詞,“同誌們,我是市政府副市長趙陽,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來處理大家反映的情況,請大家放心,你們的呼聲市政府非常重視,現已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用不了多久,方案就會與大家見麵,我希望你們能冷靜處理這件事,不要受某些人的煽動,我不敢說要你們為建設和諧的德沙出多大的力,可出點汗總可以吧,如果你們相信我,請現在就回去,好好準備一下年貨,過一個熱鬧、祥和的春節,我代表市……”說還沒說完,隻見前麵的人群一陣騷動,站在後麵請願的職工、圍觀的群眾、時刻待命的警察不知前麵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一齊朝趙陽望去,隻見趙陽軟軟地倒在地上,暈倒在請願的職工麵前。

很快,請願的職工在副市長暈倒在地後沒幾分鍾,就有秩序地撤離了。接著,各路記者趕到醫院,采訪蘇醒過來的趙陽……

一時間,副市長累倒在請願職工麵前的新聞喧囂塵上,趙陽成了大明星。

趙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那天他累倒在崗位上,並不是因為工作的原因。當天清晨,他還躺在馮靜君的床上,是在聽到辦公室主任打給他的電話後才匆匆趕過來的。由於先天晚上他同馮靜君纏綿了很久,早已人困馬乏。可馮靜君一覺醒來,又激情大發,像條蛇一樣地纏繞著他,在他懷裏撒著嬌,還用手撩撥著他,叫他欲罷不能。可趙陽畢竟不是年輕小夥,無奈歲月不饒人,他隻能摟著懷中的美女掛起了免戰牌。哪知馮靜君象中了邪一般,直逗得他心癢難耐,他隻得又翻身爬到她的身上……一番激情之後,精疲力竭的趙陽正要昏昏睡去。這時,那部惱人的手機響了,這部隻有辦公室主任才知道號碼的手機,沒有大事他是不會打擾自己的,迷迷糊糊中他知道肯定出大事了,趕緊穿衣起床。

趙陽雖然不分管公交單位,但市長已委托他負責審定公交單位的改製等工作。現在在這關鍵時候,千萬出不得丁點兒事情,馬書記要走了,文市長接班是誌在必得,文市長變成文書記,那麼他趙陽前麵的那個“副”字也就自然而然地去掉了。他拚著老命也要把這件事辦好,把這股氣焰壓下去。沒想到心力交瘁的趙陽在講了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語之後就暈倒在職工們的麵前,可謂歪打正著,這秀想做都做不出來,讓他風光占盡。

趙陽蘇醒過來後,心裏便盤算開了,他要把這個“秀”好好地演下去。於是,他乘這個機會躺在床上修身養性起來,可他還沒來及理清自己的思路,大批的記者便蜂捅而至……

趙陽在病床上躺了不足一天,便上班了,他要以更高的姿態在全市人民麵前亮相。

快要下班時,趙陽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話筒,剛“喂”了一聲,電話那端便傳來申悅文有點唯唯諾諾的聲音,趙陽輕聲說了句:“是申秘啊,你上來吧!”

申悅文懷著上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趙陽的辦公室。昨天他到醫院去看望趙陽時,趙陽朝他點點頭,隻說了一句話:“上班後你到我辦公室去一下。”當時病房裏人比較多,申悅文又不好詳問他是哪一方麵的事,隻得悶頭思考著,看趙陽那一臉的凝重,他猜測趙陽心裏一定有什麼事不太舒服。回家後,他坐在書房裏,足足想了幾個小時,也沒想出個什麼頭緒來,在心裏盤桓不去的還是職工鬧事、影響春節穩定這檔子事兒,因為運輸公司改製是由他牽頭負責的,百密一疏,他實在沒有想到職工會去堵政府的大門,可他轉念一想,職工們雖然堵了大門,但他們並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呀,他們隻是對運輸公司的老總顧來慶不滿,顧在擔任運輸公司總經理時,貪占了不少公司的財產,在郊區為自己修了莊園,還想乘改製的機會買下整個運輸公司。職工們要求在公司改製之前,對顧來慶的事情作一個處理結論。申悅文很是為難,這事他無權處理,他隻能處理改製中遇到的相關問題,對公司改製,他也做了大量工作,可以說竭盡全力,幾乎把公司的每個職工都找來談了話,對那些抵觸情緒比較大的職工,他更是三番五次地談話、交心,對幾個準備鬧事的頭目,他還親自上門去談話,如果不是他工作做得細致,職工們早就去堵省委、省政府的大門去了,早就去北京告禦狀、鬧事去了,在處理運輸公司改製問題上,他自認為沒有任何過錯。

那麼趙陽對他處理的什麼事不滿意?這之前,每次見到他,趙陽都主動同他打招呼、同他握手寒暄的,趙陽應該看得出申悅文是個後勁很足的人,不會屈就於市政府一個小小的秘書長。

申悅文沒有想到,趙陽隻在醫院呆了一天就上班了。他心裏清楚,趙陽這次做秀是做到了極致,職工們堵門在趙陽暈倒後已作鳥獸散,申悅文開始懷疑趙陽是否是真的暈倒了,在現場,他就懷疑他是在做秀,特別是趙陽第二天一清早就神采奕奕地出現在政府的辦公大樓,就更堅信了這一點,他隻是沒有想到趙陽是因為過度性生活而透支了體力。

趙陽上班後,申悅文就一直沒有心思坐下來工作,他的腦子在急速地運轉著。上午他幾次上樓,走到趙陽辦公室門口,總聽見裏麵有說話聲,他便沒有跨進去。下午,他幾次拿起話筒又放下,直到快下班了,他才鼓起勇氣,撥出那一串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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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悅文走到趙陽辦公室門口時,突然靈光一閃,,趙陽是不是為了陸子龍的案子而發火呢,前幾天,他還問過梅雨媚,她說還沒有結果,他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想到這裏,他趕緊往前走了幾步,給梅雨媚打電話,可她的手機關機,家裏又無人接聽,他剛要關機時,手機又響了,是一個朋友打來的,約他在德佳風味酒樓見麵,他答應了,讓朋友在大廳裏等他。

走進趙陽的辦公室之前,他將手機調成震動,他不知道趙陽要同他談多久,他沒有想到進去後,趙陽劈頭就來了一句,申秘,陸子龍的案子辦得什麼樣了?他想了想說,還沒有結果啊,昨天晚上還問了梅庭長的,趙陽一聽,臉色馬上變了,他用非常低沉的聲音說道,都說你辦事可靠,可行,可這次呢?你老婆把你賣了,你還幫她數錢。

申悅文心裏揣測和觀察著趙陽的表情,趙陽肯定知道了某些信息,不然他不會這般掛記這件事。趙陽見申悅文一時愣在那裏,一副無辜的樣子,便揮揮手說:“沒事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說到這裏,他停住不說了,他要讓申悅文好好揣測、思考一下,考慮到自己的話起作用了,他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陸子龍最近活動得很厲害,也很囂張。”說著,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對麵的嶽嶺山,似乎自言自語地說道,“寒冬來了,該是飄雪的時候了。”

申悅文站在趙陽的辦公桌前,不知如何應對,竟一時僵在那裏,盯著辦公桌上的那台漂亮的手機出神。這時手機突然響了,他慌忙去拿正叫個不停的手機,幾步走到窗邊,遞到趙陽手裏,趙陽看了一下顯示屏,然後對申悅文點點頭:“你可以走了。”

申悅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下樓的,又是如何回到家裏的,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坐在沙發上,他拿出手機一看,有七、八個未接來電,他將手機朝茶幾上一丟,兀自坐著發呆。

梅雨媚終於和兒子一同回家了,申梅勵將一個塑料袋朝茶幾上一放,看了申悅文一眼,見他一臉的不高興,一句話也沒說就進自己的臥室做作業去了。

梅雨媚見申悅文對兒子放在茶幾上的盒飯瞧都不瞧一眼,便問了句:“在外麵吃了?”

“吃你媽的頭!”申悅文從沙發上猛地站了起來,將茶幾上裝盒飯的袋子提起朝地下一丟,大聲吼道。

梅雨媚驚呆了,她不知道申悅文為何發火,自結婚以來,他還沒看見申悅文發這麼大的火。

“你這個堂客硬是反了天了,越來越不把老子的話當話聽了。”申悅文幾步躥到梅雨媚的跟前,又吼了一句。

“申悅文,我什麼事又得罪你了,用得著發那麼大的火嗎?你別在外麵受了窩囊氣,回家就拿你老婆出氣!”梅雨媚對站在她麵前的申悅文不軟不硬地回敬了一句。

“陸子龍的案子你是怎麼判的,老子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

“我還以為天塌下來了呢!陸子龍的案子同你申悅文有什麼相幹?怎麼判的又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早就同你講過,雖然不關我的事,但總關係到……”說到這裏,申悅文停下不說了,因為他看見兒子的臥室門打開了一絲縫隙,一雙驚恐不安的眼睛正瞪著他和梅雨媚,他趕緊把話咽了回去。

“你吵啊,鬧啊!有本事你就到法院去鬧,去吵!別在我麵前耍威風,我告訴你,法院與你們政府都受同級人大監督,你無權幹涉人民法院辦案。”梅雨媚因為背對著兒子的臥室,仍沒有發現兒子的一舉一動,“在家裏,我們也是平等的,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妻子,我們什麼時候都是平等的。”

“梅勵,看什麼看?做作業去!”申悅文對兒子吼了一句。

“你們這麼吵,我怎麼做作業?”申梅勵幹脆將房門敞開,走到客廳裏說道。

“那好,我們不吵了,你進去做作業。”申悅文走到兒子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兒子再次進了臥室,他才朝他們夫妻倆的臥室走去,邊走邊回頭對梅雨媚說,“我們進去說。”

梅雨媚本不想進去再同他爭吵的,想想自己又沒做錯什麼,便理直氣壯地跟了進去。

等梅雨媚進去後,申悅文將房門關上,壓低聲音說道:“梅雨媚,你就沒長一點腦子?他曾經是罪犯、階下囚,現在是無業遊民。”

梅雨媚見申悅文說話的聲音低了很多,說完這句話,又沒再繼續往下說,不由也將聲音往下壓了壓:“我正聽著呢,說哇,有什麼都說出來。”

“你還怕我不會往下說嗎?陸子龍和趙陽是一對冤家,你給陸子龍翻案,就是與趙陽過不去,陸子龍的案子是趙陽拍的板,陸子龍不讓趙陽有好日子過,趙陽也不會讓他過得舒暢,他們是一對矛盾的統一體。那麼,現在隻有陸子龍死,趙陽才會好好地活。”

梅雨媚聽得一愣一愣的,腦子也給他攪糊塗了:“怎麼?你們還不打算讓陸子龍活了?這跟黑社會有什麼區別呀!”

申悅文忙擺著雙手:“我說的這個死,並不是讓陸子龍的生命消失,而隻是讓他在政治生活中永遠死掉,不給他一點抬頭的機會,告訴你,隻要趙陽在台上,他陸子龍就沒有翻身的一天。”

“他趙陽恐怕還不能一手遮天吧。”梅雨媚看著申悅文那張有些無奈的臉氣憤難平。

“趙陽的勢力與陸子龍的折騰誰優誰劣不是一目了然嗎?你以為陸子龍能翻天嗎?翻不了的,我告訴你,陸子龍的案子隻有拍死。”

“法院不是你申悅文開的,也不是他趙陽開的,即使你們能暫時左右政府,但不能左右法律,你還是死了那份心吧!”

“笑話!你別以為法律那麼定下來了,就一定得按那些條文去執行,你政治上也太幼稚了,我告訴你,你現在沒有別的路可走,隻有好好聽話,把陸子龍的案子辦得漂亮一點。”

“如果我不呢?你們還會把我也送進監獄裏去呀,我梅雨媚就不信這個邪,我倒要看看你們又如何把我送進去。”

“梅雨媚,我以一名共產黨員的身份,鄭重其事地告誡你,聽共產黨的話。”

“如果共產黨都是你們這樣一群橫行霸道、草菅人命的貨色,我敢說,共產黨早垮了,我也鄭重其事地告訴你和趙陽,好自為之,天還沒有完全黑!”

“看來你是鐵心與我為敵了?”申悅文的聲音終於忍不住又提高了八度,“你是鐵心不想讓我往上爬啦?告訴你,如果有人敢擋我升官的路,我絕對不會手軟而輕易放過他的,即使老婆、父母也不例外。”

“那好,我等著你,看你申悅文怎麼收拾你老婆!”

32

汪逸青拿著《判例之苑》一書的清樣發呆,這本令他魂牽夢繞的雜誌,伴隨他已經快有十個年頭了。汪逸青現在是這本雜誌的主編,過完春節,就是這本雜誌創刋十周年。作為主編,他要為這本快滿十歲的孩子寫篇紀念文章,讓它也過一個有意義的生日。回首創刊十年的艱辛,同時也是回首他律師生涯的曆程。大學畢業後,他先是在司法局辦公室從事文秘工作,後來申請到律師事務所工作。因為工作的關係,他萌發奇念,為律師事務所自己創辦一份雜誌,他的想法得到了律師事務所主任和司法局領導的支持。於是,《判例之苑》便誕生了。回顧十年的風風雨雨,他感慨萬千,這本民間法學研究雜誌好幾次由於經費或其他原因差點夭折,但都在他和一幫熱愛律師事業的同事們的堅持下,又走了過來……雖然後來汪逸青與幾個律師創辦了合作所,可他仍然在業餘時間擔任這本《判例之苑》的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