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汪逸青起身走到陽台上,夜色已深,窗外已經聽不到任何喧囂,對著寂靜的夜空,他倒希望有些聲音在他耳邊聒噪,這正如他走上法庭時,他的全身就會不由自主地處於興奮狀態,而雙方當事人與律師越是爭得麵紅耳赤他就越是亢奮。

汪逸青重新坐到辦公桌前,看到電腦上那翻來倒去地寫著的“逸青”兩個字,他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他要寫的題目:《讓民間法學研究與中國法製同步》。題目是定下來了,文章也順理成章地如泉水般汩汩流了出來。

……迄今為止,民間法學研究還不是顯性地存在,與國家法學研究的程度、規模、層次和力量相比,它尚處於萌芽和起步階段。雖然如此,但它畢竟是起步了,《判例之苑》就是其倡導者。回首走過的道路,它已有了十年的生命曆程,這是成功的十年,能讓人值得懷念的十年。要知道,民間法學研究,它既不同於個人基於對法律的純粹興趣而展開的著書立說,又有別於國家法學研究機構的各種形式(諸如政法院校、綜合性大學的法學院、由國家設定的專門的法學研究機構、各種類型的媒體機構)。民間法學研究以其獨特的視角,默默地耕耘在法學研究之中。《判例之苑》十年的生命曆程表明了民間法學研究在法學整體研究中的重要性,且達到了預期目的。創刋之初,《判例之苑》就有意識地倡導了其宗旨相關的三個主題:一是判例與司法體製改革的問題,重點挖掘裁判文書的說理性;我們可以看到:裁判文書講理了,法院也就講理了。二是判例與法學教育體製改革的問題。讓活生生的判例或案例做教材,引入蘇格拉底式的教學法,能矯正長期以來以演繹法教授學生的偏食現象。三是判例與法理學的問題,作為一門科學應當與哲學、社會學、經濟學等相連,同時亦應維護學科自身的獨立性。判例法理學的誕生我認為已成氣候,我們應該為判例法理學的誕生而歡呼,判例法理學的誕生將有助於法學在捍衛自主性方麵多了一份自信,添了一份成熟。如果《判例之苑》為判例法理學的誕生助了一臂之力,那麼,我們的目的便達到了。作為個人之見,無論是國家性質的法學研究,還是民間性質的法學研究,其目的都是促進和完善法學研究事業,作為一名律師,一名民間法學研究的鼓吹者——《判例之苑》的主編,我可以驕傲地向世人說聲:《判例之苑》將在中國法學研究界立於不敗之地。

……

寫完文章,汪逸青長舒了一口氣,他端起茶杯,正準備喝茶時,手機響了。

“您好,是伍總啊!這麼晚了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那行,你住在什麼地方,噢,湘沅大酒店?我曉得的,不用了,我自己開車過來,您稍等,二十分鍾吧。”接完電話,汪逸青走進臥室,朝正躺在床上看書的妻子打了聲招呼,便獨自下了樓。

“伍總,辛苦了!”汪逸青握著伍國慶的手說道。

“汪主任,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攪您。”伍國慶將汪逸青讓進房間,嘴裏不停地解釋著,“火車晚點了,剛住下來,明天一早我就要到法院去,想同您商量一下,您喝茶吧,剛泡好的。”

“法院通知你明天上午幹什麼?”

“他們沒說,隻說承辦法官、庭長、主管院長問我有關情況,我也不知道他們幹什麼,電話中我說了,我已經特別授權汪主任了,但他們非要我過來一趟,汪主任,您說,他們讓我過來幹什麼?是不是想讓我送禮啊!”

汪逸青搖搖頭說:“不會的,我太了解梅雨媚他們了,他們不是社會上傳說的那種黑法官,是比較清正廉潔的那類法官,再一個,你的官司打到哪兒都是贏的。”

“可這贏官司現在卻弄成這個樣子,一審輸了,二審還是輸。現在雖然是再審,但我心裏沒底啊,順通在你們這兒太有背景了,李嫦華是什麼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同市政府的某些人關係太深了。我雖然是市委招商引資來的商人,可又有什麼用呢?還不一樣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伍國慶打斷了汪逸青的話。

“是啊,順通公司是不簡單,我接手你的案子後就感覺到這裏麵有蹊蹺,後來了解順通的內幕後就更感到棘手了,但你要相信,正義必然能戰勝邪惡,順通再怎麼有背景,可鐵的事實擺在那兒是任何人也改變不了的。”汪逸青見伍國慶朝他點了點頭,才繼續說道,“我分析,法院通知你來,肯定是做你的工作,想調解。”

伍國慶也點點頭:“也有這種可能。”

“如果法院要調解,你什麼條件能接受?”汪逸青喝了口茶,又拿起支煙點燃,才慢吞吞地說道。

“你認為我什麼條件可接受下來?”見汪逸青沉思不語,伍國慶不禁猶豫起來,“至少我要把投資收回來吧,我上次不知跟您說過沒有,我投入到這兒的2800萬元,我自己隻有1000萬,其他都是朋友們的,現在我沒辦法跟朋友們交代,為了還債,自己老家的別墅、車子、實體全抵押給朋友了,老婆找我要死要活,一雙兒女在國外打工,我們全家都被李嫦華整慘了。現在,我隻好給我的徒弟打工混口飯吃。”說到這裏,伍國慶重重地歎了口氣,“真對不起你,你的代理費我還一分錢都沒付。”

“伍總,你的情況我清楚,關於代理費的事,你也別內疚,我們簽有合同。”汪逸青將煙蒂撳入煙灰缸中,說到代理費,他的心裏一愣,隨之,一幕幕往事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伍國慶是通過省政協的一位領導找到他的,他同伍國慶簽的是風險代理合同,官司贏了,他可以得到近300萬元的代理費。他知道,這筆代理費他是不可能一個人獨吞的,他要多方打點,他曾給梅雨媚許過願,等官司贏了,不會忘記她的。梅雨媚聽了,隻是莞爾一笑,並當即回絕了他,在梅雨媚那兒碰了一鼻子灰後,他又開始進攻高德誌,他給高德誌許的願是一台不低於20萬元的轎車,高德誌聽後未置可否地笑笑。汪逸青說車子不會直接送給他,而是給他在一家企業開車的兒子使用,高德誌還是笑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汪逸青摸不透高德誌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其實,他自己的心底何嚐又不是讓人捉摸不透呢,李嫦華聽說他是伍國慶的代理人後,便通過中間人找到他,給他許願,隻要他不使亂子,可以給他一百萬,這樣看來,官司輸贏對他都無關痛癢,他猶豫了很久,才給中間人回話,說他實在不能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其實,他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太了解李嫦華的為人了,如果官司真的如了李嫦華的願,她絕對不會兌現那許諾的一百萬的。所以,他寧肯得罪李嫦華,決定豁出去打贏這場官司,打完官司,他可以離開德沙,到北京、上海、深圳那些大城市去發展。正因為如此,他才決定貼本做高德誌的工作,他將二十萬元的存折遞到高德誌的手裏說:“案子一結束,我會發信息把密碼告訴給你。”高德誌看到存折上他兒子的名字,笑了:“我不合適拿。”汪逸青笑道:“那我給你相公吧!”高德誌聽了,隻是笑而不語,然後轉身離去,看著高德誌離去的背影,汪逸青心裏有了底。第二天中午,他將高德誌的兒子約到一家茶樓喝茶時,他連“謝謝”都沒說一聲,就將那張工商銀行的存折揣進西服內的口袋裏了。

汪逸青看著焦慮不安地抽著煙的伍國慶,朝他擺擺手說:“你放心,伍總,省高院把案子發回到德沙中院來審理,我們就應該看到了光明,這天還姓共,她李嫦華的手再長再大也不可能把江東六千萬人都握在她的手心裏,我認為你可以接受調解,但是,你必須堅持一點,首先,不是你違約,其次,你的所有投資必須全額收回,這兩點把握住了,後麵的一切都好談。伍總,你知道嗎?順通在那塊地皮上修的房子賺了多少?”汪逸青見伍國慶隻是悶悶地抽著煙沒有搭理他,便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讓會計事務所的一個朋友粗略估算了一下,不下一個億。”

伍國慶怔怔地望著汪逸青,過了半晌才接嘴說著:“我知道,就是因為房地產賺錢,我才轉行投資,不想一下子就被李嫦華坑了。”

“伍總,一切都會如願的!”汪逸青把手伸向伍國慶。

伍國慶緊握著汪逸青伸來的手,笑了:“但願!”

33

春節一晃就過去了。

這個春節,梅雨媚過得一點也不愉快。放假前,申悅文就說了,年前在梅雨媚父母家過,年後到申悅文鄉下的父母家去。梅雨媚既不說好,也不表示反對,在父母家吃過團年飯後,他們一家三口就回到了位於市政府的小家中,春節聯歡晚會後,申悅文問梅雨媚到底怎麼安排的,梅雨媚說,她什麼安排也沒有,隻想在家呆著,要他同兒子回鄉下去。申悅文聽了,沒有做聲,悶頭睡了。初一大清早,申悅文就將東西收拾好了,見梅雨媚還在床上躺著,也沒有喊她,一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到了中午,他做好了飯菜,才喊她起床吃飯。申悅文本想發一通脾氣,以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可想想今天是大年初一,就忍下去了。初二一早,看到梅雨媚仍沒有跟他走的意思,沒好氣地問道:“看樣子,你是真的不準備去了?”梅雨媚點點頭:“我早就跟你說了,我不會去,我想安靜幾天。”申悅文聽了,憋了許久的氣終於撒了出來。可他無論怎麼發泄,梅雨媚都是一聲不吭,沒有了吵架的對手,申悅文甚覺無聊,隻得悶聲坐在書房裏上網聊天去了。

初三一早,申悅文覺得不能再等了,吃過早飯,他牽著兒子的手說:“走,我們到爺爺家裏去,就讓她一個人死在這裏好了。”梅雨媚聽了,隻是冷冷地看著申悅文。

兒子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見父親站在門口不動,不由望了他一眼,正好申悅文也在望著他,隻見父親朝他努了下嘴,知道父親是想讓他去叫媽媽一起去爺爺家。

梅勵跑到梅雨媚麵前,拉著她的手說:“媽媽,我要你陪我去。”

“梅勵,你跟爺爺奶奶說,媽媽要值班,!”梅雨媚說著,起身抱了一下兒子,“去吧,玩得開心點。”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書房。

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書房裏,梅雨媚一時不知幹什麼好,看書吧,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上網看新聞、聊天?也沒有這種心情。她百無聊奈地在網上閑逛了一會,突然想起還沒開手機,她連忙把手機打開,信息的嘀嘀聲接二連三地傳來,翻看信息,發現其中一條是於米娜發來的,她說她的春節是在湖南鳳凰的一個老鄉家裏過的,味道妙極了。

“米娜,你還在鳳凰呀,準備呆幾天?什麼,要呆在那裏不想呆了再走哇。那,那你等等我,你別問為什麼,我們見麵後再說,我馬上打聽一下看有什麼時候的火車。”

梅雨媚知道於米娜在鳳凰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趕緊往火車站跑。雖然正值春運期間,火車站到處人山人海,但都是南下打工去的,西行的人並不多,她很快就托人買到了一張車票。

上了火車,梅雨媚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她的手機又不停地叫了起來,她拿出來接聽,對方隻說了聲“新年好”就一聲不吱了,她聽出是海子的聲音,便也回了一句“新年好”。

短暫的沉默過後,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梅子,你在哪兒?怎麼你那兒好鬧啊,你在逛街呀?”見梅雨媚沒有回答他,他又問道,“放假後,你的手機一直關機,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見梅雨媚仍是一聲不吭,海子急了,聲音也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喂!梅子,你在聽我說嗎?你這是在哪兒,怎麼聽到有火車的鳴笛聲,你是在火車站呀,在接人嗎?你怎麼不說話呀?”

“不用問了,我現在告訴你,我在火車上。”梅雨媚等火車啟動後才開口說話。

“在火車上,你到哪裏去?是一個人還是一家子?”海子急急地問道。

“海子,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一個人,既不是來火車站接送朋友,也不是去外地探親訪友,我隻是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你準備到什麼地方去?”海子的話音低了很多。

“不知道!坐在火車上我還沒確定行程,到時再看吧。”梅雨媚擔心海子知道她一個人出行時會不顧一切地隨她而來。

“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我也無法勉強,我隻是請求你二十四小時開機,不然我會擔心的。”

“謝謝你的關心!謝謝!”梅雨媚知道剛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好,可人生有太多的無奈,她不能因了自己的私心而毀了一個瀕危的家庭,她隻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