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長大捷(3 / 3)

在美軍火力阻擊下,不斷有中國士兵倒在江中順水飄走,活下來的人一衝上江岸就折斷身上有礙行動的冰塊,披著一身冰甲就對美軍開始衝鋒。與美二師師部憲兵隊遭遇的兩個排的中國戰士犧牲後,收 屍的同伴們看到,幾十名中國士兵的遺體滿身冰霜,持槍臥地前仆,全部保持著戰鬥姿態……

打到二十六日,美軍第二師在四十軍凶狠的打擊下,已麵臨著全線崩潰。

在上草洞,美軍二十五師二十四團C連一百四十八個黑人被迫向三十九軍三四七團投降,這是朝鮮戰爭中向中國軍隊投降的唯一一支整建製的美軍連隊。直至今日,所有的美軍、日軍、韓軍戰史都絕口不 提這件事。三個月後,全部由黑人組成的步兵二十四團被解散,此役後,美軍不再將黑人士兵單獨組隊,所有的黑人和白人開始混合編組。

二十七日,被日本人懼稱為“著名虎將”的黃埔一期生宋時輪率九兵團在東線也轉入進攻,潛伏在狼林山脈的九兵團將士們衝出來立馬橫刀,一下就將美十軍的陸戰一師步七師砍成五段。

眼看東西兩線都要崩潰,終於明白了中國人胃口的麥克阿瑟又幹了一件大蠢事。

二十八日,總要親臨前線出風頭的麥克阿瑟竟將在前線忙得焦頭爛額的沃克和阿爾蒙德等人召到東京開會。這是朝鮮戰爭中麥克阿瑟惟一一次將前線將領召到後方開會。這次會議以後被美國和日本軍史 學家共稱為“最奇怪的會議”。前方崩潰在即,指揮官居然跑到後方清談!足見被彭德懷一巴掌從天堂扇到地獄的麥克阿瑟已經方寸大亂了。

會議的結論終於出來了:“目前,中國第四野戰軍的五個軍在對付第八集團軍,第三野戰軍的二至三個軍在對陸戰隊進行襲擊。中國以其正規軍的精銳部隊正式參戰了,集團軍有必要後退到平壤至元山 一線,在穩定戰局後另作它圖。”

會議期間,樂觀主義者、情報處長威洛比少將始終一言不發,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麥克阿瑟作出決定之後,即向華盛頓報告並發表了內容相同的聲明,高叫:“爆發了全新的戰爭。”

翌日的《朝日新聞》報道:

“越境中國軍隊二十萬,麥將軍聲明麵臨新的戰爭,早期結束的願望落空。”

二十萬這個數字整整比此時中國已入朝兵力少了一多半!

就在麥克阿瑟那個沒起任何作用的會議進行時,真正的打擊臨頭了。三十八軍的英雄們創造了步兵攻擊史上的奇跡,一夜行軍一百四十五裏,穿插到了軍隅裏,一舉截斷了西線美軍的最便捷的撤逃通道 ,麥克阿瑟的主力第八集團軍麵臨被全殲的危險。

二十二

韓先楚一進妙香山降仙洞前指駐地,馬上命令掛起地圖。他神情異常嚴峻地告訴梁興初、劉西元:“找你們來,就是要當麵講清,三十八軍下一步的任務異常嚴峻。四十二軍負責外層迂回,你們要負責 內層迂回。一是一一三師要在今夜明晨插向三所裏,二是一一二師要火速搶占戛日嶺,但是,關鍵是三所裏。三所裏南有大同江天塹阻敵北援,北有兄弟山卡住公路阻敵南逃。一一三師卡住三所裏後, 從那裏南逃的將有美軍三個師,騎一師是美國‘開國元勳師’,美二師是二戰歐洲主力。美軍三個師有三百多輛坦克、四百多門火炮,一一三師隻有十幾門迫擊炮和少量反坦克手雷。但是,你們不但要 插得進去,還要卡得住敵人!”

韓先楚邊說邊在價川、戛日嶺、三所裏三地畫上三個大大的紅圈。

“給我要一一三師指揮所。”

一一三師師長江潮接起了電話。韓先楚沉靜冷峻的話音立刻使他肅然。

“你們都是老兵,這次任務的分量你們都清楚,但我還是必須對你們講幾句,這個任務太重要了,西線成敗在此一舉。這個任務太艱巨了,你們將四麵受敵,要承受幾倍敵人和幾十倍火力的攻擊。所以 ,我必須對你們說清楚,你們一定要以黨性做保證,不打折扣,堅決完成任務!”

“是!”江潮師長手舉聽筒立正。

韓先楚開始一句一頓地口述命令。

“一、你們必須保證在今天上午六時前,從現地出發,向三所裏穿插迂回,聽清楚沒有!”

“清楚!”

“二、路上不管有多大困難和傷亡,你們都隻能向前,向前,無所畏懼地向前!剩一個人也要插到三所裏!聽清楚沒有!”

“清楚!”

“三、到了三所裏,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你們必須堅決截住敵人!這次戰役能不能取得大勝,彭總的計劃能不能成功,全部取決於你們,聽清楚沒有!”

“清楚了!”

“打完仗,我就按這三點檢查你們的戰鬥作風,出發吧!”

江潮聽到韓先楚在電話裏擂了一下桌子。

“我們走!”江潮提起手槍告訴副師長劉海清。

“邊走邊吃飯,邊走邊下達任務,不準一人掉隊!”一一三師先頭團團長朱月清告訴他的營長們。

“跑,跟著大隊跑,跑到三所裏就是勝利!”連長、排長、班長們拚命地鼓勵從打德川起就沒有休息過的戰士。

一一三師箭一樣向三所裏飛射。

二十三

“我們也走吧。”

韓先楚和梁興初、劉西元登上了幾輛吉普,他們將分別隨同三十八軍主力向價川方向沿公路突擊。

韓先楚的吉普車很快超越了一一二師部隊,直衝戛日嶺埡口。戛日嶺位於德川以西二十公裏處,有道十餘米寬的險峻埡口穿過嶺背,一條東西走向的公路穿過埡口,這是通往軍隅裏的必經之地。

幾陣轟鳴,韓先楚的吉普衝上埡口,他下車一看,嶺下平原漠漠,雪野茫茫,一串汽車迎麵馳來,敵人!

韓先楚兩步跳上車,誌司情報處長崔醒農立刻命令往回開。見到正奔跑過來的部隊,崔大喊:“韓司令命令,立即搶占山埡口!敵人上來了。”

部隊立刻紅了眼睛,向著山埡口一陣猛跑,沃克調來堵缺口的土耳其旅一個連被先到一步搶到製高點的中國軍隊全殲。

跟上來的韓先楚步測了被擊毀的八輛汽車與山埡口的距離,三十八米!

審俘得知,來堵缺口的是土耳其旅。情報迅速被傳給彭德懷,彭德懷問解方:“這土耳其旅何物?”

解方說:“他們有五千多人,屬於聯合國軍,據說打仗極野蠻,崇尚白刃衝鋒。”

彭德懷輕蔑地一笑:“靠野蠻是打不了勝仗的,要三十八軍全殲這個土耳其旅。”

入夜,戛日嶺的主峰燃起堆堆篝火,土耳其人先到了!

圍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土耳其人興奮不已。他們一上前線就打了一場勝仗,打死打傷無數敵人,還抓了幾百個俘虜。他們現在是打心眼裏瞧不起美國人。根據他們自己的經驗,打中國人簡直比捉羊還容易 ,真不明白美國人為什麼會被打敗!中國人能打敗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國人,土耳其人又打敗了中國人,那土耳其人該排什麼位置?土耳其人大捷的消息傳回美二師,軍官們又驚又喜,沒想到土耳其人這 麼厲害!趕緊派幾個翻譯官去審俘,兩句就明白了,他媽的,土耳其人打的是退下來的韓國潰兵!現在這些土耳其士兵還不知道打的是自己人,不過,他們很快就會了解真正的中國兵是怎麼打仗的了。

梁興初、劉西元趕到一一四師指揮所,這裏距離戛日嶺主峰隻有兩公裏。翟仲禹師長和江擁輝副軍長正在商量作戰方案。

偷襲!主官們下了決心。

三四二團團長孫洪道、政委王丕禮帶著戰士們脫去了繳獲的美國大頭鞋,中國官兵一雙雙光腳板靜寂無聲地踩在一尺多深的冰雪裏向戛日嶺主峰攀登。

近了,更近了,連烤火的土耳其士兵說話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孫洪道一揮手,成群的手榴彈立刻飛向一堆堆篝火,烤火的土耳其兵隨著被炸散的火堆四處飛濺。僅僅二十分鍾,戛日嶺主峰便落入中 國軍隊手中。

“這是真的中國軍隊!”土耳其軍官們沉著鎮靜地邊說邊扔下自己的帽子:“以此為界,後退一步者殺!”軍官們高喊。

土耳其人拿出同沙皇俄國打仗的蠻勁凶狠反撲。彭德懷說準了,靠野蠻是打不了勝仗的,天亮時,五千多人的土耳其旅隻剩下兩個連不到的殘餘。

消息傳回誌司總部,彭德懷笑了。

二十四

在三十八軍主力猛打土耳其旅時,一一三師的官兵們已經要熬幹身上的最後一絲精血了。他們邊打邊跑,擊垮無數股南韓散軍,一步也不停地向三所裏狂奔。一些戰士跑著跑著就倒在地上就此不起。一 些戰士疲倦到極點就躺在路中間,讓戰友將自己踩醒後接著跑。最苦的是炮兵,沉重的部件和炮彈壓得他們腰都直不起,卻一步都不能脫離步兵。現在,支撐一一三師前進的已經不是體力,而是純粹的 精神力量了。在翻越海拔一千二百五十米的長安山時,所有的軍官衝到前麵開路,戰士們結成一長串人鏈互相拖拉前進,一一三師已陷入瘋狂的狀態。那時候,上到師長下到炊事員,一一三師所有的人 思維都凝固了,疲倦已極的大腦裏隻有“三所裏”三個字,所有的腳掌已經不是靠體力往前邁動,而是靠非凡的意誌力在推進。在這個驚心動魄的晚上,一一三師的官兵們正在悄悄創下一項至今沒有任 何軍隊能打破的世界紀錄。任何語言在他們的壯舉麵前都是蒼白的,也許隻有鄧華所說的四個字能形容——奇跡、神跡!

天越走越亮了,一一三師翻山越嶺下了公路,前麵離三所裏隻有三十裏,天空開始布滿盤旋的敵機。

“把所有的偽裝全部扔了,不許采取任何防空措施,不許躲進山林,沿公路堂堂正正地前進!”一一三師首長們一邊和戰士們奔跑一邊下令。

美國空軍上當了,隻有中國人才偽裝防空,退下來的一定是南韓部隊。

充滿戰友深情的美軍飛行員用無線電要求三所裏的南韓治安軍給撤退的國軍準備米飯、開水——“多備一些鹹魚,他們的體力一定缺乏鹽分”,周到得像家庭主婦。可惜,米飯和鹹魚全落到中國士兵肚 子裏去了。

到了,終於到了!

“打開電台發報!”前衛團團長朱月清要求隨同前進的師報務主任張甫向軍、師報訊。

彭德懷、鄧華、洪學智……已經六天六夜沒睡覺的誌司將領都血紅著眼睛圍在報務間,幾十部電台都調在一一三師的頻率上,一一三師失蹤已經整整一夜了。三十八軍軍部,韓先楚、梁興初在雪地裏團 團打轉,煙蒂在地上圍了一圈……

“他們跑到哪兒去了,娘的,整整一夜都沒消息了。”彭德懷焦慮地問道。

“問問三十八軍。”鄧華急了。

“不用,三十八軍也不知道一一三師去哪兒了。”彭德懷說道。

誰也不知道,機警的一一三師指揮員們為預防美軍測向,實施了無線電靜默。張甫打開電台五分鍾,大把南逃敵軍就擁過來了。這無疑是中國軍隊一次極為成功的電子戰。

突然,誌司的報務員們一起大叫:“通了,通了!找到一一三師了,他們到了。”

誌司的將領們齊聲長歎,彭德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呀,這下放心了,總算出來了,總算出來了!”

鄧華高喊:“這是奇跡、神跡,十四小時用雙腳邊打仗邊行軍七十二點五公裏,那還是地圖上的直線距離,這是奇跡、神跡!”

是的,一一三師的壯舉的確是神跡,戰神一般的中國士兵們創造了神跡。他們走的全是山路,實際距離比地圖上的七十二點五公裏這個數字要長得多。但是,就是這個數字,也創造了世界步兵戰爭史上 空前的記錄。這個記錄至今沒有任何國家的軍隊能打破。一九九○年,震驚世界的海灣戰爭中,極其現代化的美、英軍重型裝甲部隊在平平展展的伊拉克沙漠上,麵對已經一敗塗地的伊拉克軍隊,每晝 夜的進攻速度也隻有五十到六十公裏!

“我部先敵到達三所裏!”

“敵人企圖經三所裏撤退。”

“請示我部任務。”

一條條信息雪片般飛到彭德懷手中,彭德懷邊聽彙報邊看地圖。

“糟!”彭德懷愣住了。三所裏以西還有一條公路由北向南貫通,一個小鎮龍源裏卡在那兒。敵軍在三所裏被阻,肯定會改道龍源裏南逃。彭德懷立即命令一一三師還得堵住龍源裏。誌司心急的報務員 將龍源裏打成了龍泉裏,但那已經不要緊了,精明的一一三師的指揮官們已經發現這個漏洞,一個團已經趕過去了。不但如此,極富主動精神的一一三師指揮官們還派了一個營炸掉了通往安州的公路大 橋。

“立刻回電,”彭德懷下令:“給我像鋼釘一樣釘在那裏!”

永垂中國軍隊征戰史的三所裏、龍源裏阻擊戰開始了。

那是一場中國軍隊用十幾門迫擊炮、幾百挺機槍、幾千支步槍和刺刀,同美國軍隊幾百架飛機、幾百輛坦克、上千門大炮展開的決鬥!

從西線潰退下來的美軍急紅了眼,美第二師、第二十五師土耳其旅殘部,和美國騎一師、南韓一師都陷入了三麵包圍。打不開三所裏、龍源裏,就是死路一條!隻有在被哽死前吐出兩根卡在喉嚨裏的骨 頭才有救!

炮彈帶不走了,全部打出去!美軍一個支援炮兵營二十二分鍾發射三千二百零六發炮彈,創造了單炮射彈每分鍾八發的世界最高記錄!步兵都滾下車來,衝鋒去!被逼到絕路的美國人居然搞起了“人海 衝鋒”,成百上千地對著一一三師阻擊陣地猛攻!美國遠東空軍能動的飛機全來了,幾百架飛機輪番對一一三師陣地狂轟濫炸……

美國人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那地獄火海般的高地上不可能再有人類生存,但每當美國兵要去占領那些似乎已空無一人的高地時,中國士兵又開始了瘋狂的射擊、刺殺。

“中國人似乎根本就不會受到炮火的傷害,美國士兵對於能在那種情景下生存下來的中國士兵突然懷有一種本能的敬畏的宗教情緒!”

中國兵不是打不死的神,他們同樣是能夠被炸彈、炮彈、子彈燒得渾身焦黑,炸得四分五裂,打得渾身是洞的凡人,但是,這是一支由中國人民最優秀的兒女組成的英雄軍隊,這支軍隊充滿了大無畏的 革命精神和莊嚴樸素的正義感,隻要這支軍隊有一個人還活著,他就會去戰鬥!

打得最慘烈的是三三七團三連龍源裏阻擊戰和範天恩三三五團三連鬆骨峰的阻擊戰。從天上到地麵的炮犁火耕,幾十輛坦克掩護成團的步兵衝鋒,美軍使出了所有招數。但在這兩個中國連隊的陣地前, 六個多小時美軍竟未能前進一步。最近的時候被圍美軍已經能夠看到北上前來救援的騎一師坦克上的白色星徽,但就是這短短的幾百米卻衝不過去,因為那裏有中國的戰士。

分別有幾百具美國人的屍體倒在這兩處陣地前,兩個連隊的中國戰士也快死光了。子彈早就打完了,美國人又上來了。

早就夠本了!鬆骨峰上最後的九個中國戰士互相說道。幸存的戰友們彼此道一聲別——來世再見吧,好兄弟!然後分別端著刺刀,舉著工兵鍬,帶著滿身的煙火最後一次撲向衝上來的美國兵。刺刀捅彎 了,工兵鍬舉不動了,那就用石頭砸用牙咬,用胳膊死死摟住美國兵讓燒遍自己全身的大火也燒死你。

這是在和魔鬼戰鬥!美國人的神經終於崩潰了,他們再也不敢向這兩個空無一人的陣地攻擊了。戰鬥結束後,一個名叫魏巍的中國作家登上了鬆骨峰,他用筆記下了所看到的讓幾代中國人血脈賁張的情 景,那是中國中學語文教材名篇之一的《誰是最可愛的人》。

入夜,中國軍隊的總攻開始了。三十八軍副軍長江擁輝登上山頭,眼前的情景讓征戰幾十年的江擁輝都感到驚心動魄:

“我站在高處,放眼南望,冷月寒星輝映的戰地,陣陣炸雷撕烈天空,‘轟隆隆,轟隆隆’連綿不斷。幾十公裏長的戰線上,成串成串的曳光彈、照明彈、信號彈在空中交織飛舞,炮彈的尖嘯,手榴彈 、爆破筒、炸藥包發出的悶啞的爆炸聲,在峽穀回響不息。敵我雙方在公路沿線犬牙交錯的激烈戰鬥,那是我從戎幾十年,從未見過的雄偉、壯闊的場麵。敵人遺棄的大炮、坦克、裝甲車和各種大小汽 車,綿延逶迤,一眼望不到頭,到處是散落的文件、紙張、照片、炮彈、美軍軍旗、偽軍‘八卦旗’以及其它軍用物資……”

在這場大戰中,美第二師完蛋了,逃回去的兵力隻不過是編製數的百分之二十。該師丟掉了所有的上百輛坦克、數百門大炮和上千台車輛。美國人說這個師受到印地安人的笞刑,那條山穀被取名為印地 安的笞刑場。凡事講求認真的日本人在史料中居然弄了一幅印地安人的笞刑示意圖——兩長排印地安人揮舞鞭子猛抽從行列中穿過的罪人——這幅圖的確能簡潔明了地說明這個師遇到的一切。

美二十五師、美騎一師也均遭重創。更讓麥克阿瑟心驚的是,又有一支中國部隊正插向肅川、順川,美國騎兵一師正在拚死阻擊他們南進。那是四十二軍連鞋子都沒有的勇士們在攻擊。四十二軍真要插 到順川、肅川,那第八集團軍就徹底完了,除了跳下中國黃海外無路可走!

美國第九軍見在三所裏突圍無望,背後又遭到三十九軍、四十軍猛攻,嚇得丟棄了全部二千輛汽車和幾百輛坦克、上千門大炮,輕裝掉頭向西彙合美一軍,整個第八集團軍於十二月一日沿肅川一線沿海 公路亡命南逃,光俘虜就送給中國軍隊三千人。

“美國曆史上路程最長的退卻”(艾奇遜語)開始了。十天之內,美軍潰退三百公裏,第八集團軍沃克中將也在逃跑中翻車身亡(朝鮮史料稱他被人民軍遊擊隊擊斃)。幾天前還趾高氣揚的麥克阿瑟現 在“看見北朝鮮山坡上的狗尾巴草都發抖”,第八集團軍一直退到三八線才收住腳。十二月六日,三十九軍衝入淪陷四十九天的朝鮮首都平壤。中國軍隊大勝已成,朝鮮戰局被徹底扭轉!

看著三十八軍的戰報,六天六夜不眠不休的彭德懷默念:“這是一支鋼鐵部隊。”

鄧華是員自尊心極強的將領,作為三十八軍的老上司,彭德懷痛罵三十八軍也使他極感難受。三十八軍此戰揚威,鄧華喜氣洋洋問彭德懷:“怎麼樣啊,彭總,三十八軍還行吧?”彭德懷樂得合不攏嘴 :“不錯不錯,的確是支好部隊!”他叫回了拿著三十八軍嘉獎令要走的參謀,提筆在電報稿最後那句“中國人民解放軍萬歲”後又加了一句“三十八軍萬歲!”

幾個副司令都驚住了。雖然彭總治軍賞罰分明,但在中文中“萬歲”這兩個字可不是能隨便喊的。彭德懷見幾個副司令都不吭聲,笑了:“不表態,就是同意了,拿去發了,通報全軍,上報軍委!”

發完電報,彭德懷情不自禁地用沙啞的喉嚨唱起來了:“一馬離了……”

“西涼界……”一個同樣沙啞但唱得有板有眼的喉嚨接了上去,那是中國軍隊有名的京戲迷鄧華,他甚至把當軍長時捉到的國民黨軍一個京戲團鼓搗到了朝鮮為戰士們唱戲。

他們唱的是《得勝令》。

梁興初接到嘉獎令時驚呆了,大滴的淚珠從這員虎將眼眶裏滑落……

從此“萬歲軍”美名傳遍華夏……

四十九年後,在中國中央電視台,兩群北京孩子舉行猜歌名大賽,當相持不下時,其中一群孩子突然站起來齊聲高唱:

鋼鐵的部隊 鋼鐵的英雄

鋼鐵的意誌 鋼鐵的心

平江起義上井岡 鐵流向北方

大戰平型關 敵寇心膽寒

南征北戰 艱苦又頑強

跨過鴨綠江 碧血灑鄰邦

血染戰旗紅 威名天下揚

……

跟著偉大的共產黨勇猛地向前進!

他們贏了!

當主持人和另一群孩子追問這是首什麼戰歌時,這群孩子用稚嫩的童聲響亮地回答:

“第三十八集團軍軍歌!”

二十五

“冷啊!”

在東線,敵我雙方官兵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在西線大戰的同時,東線以高寒的蓋馬高原長津湖畔為中心,中國軍隊第九兵團同美第十軍展開了一場在極其惡劣的自然條件下的血戰。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氣溫下,人類不要說打仗,連生存都困難,雙 方都為此受足了罪,都發生了不少英勇卓絕、堅忍不拔的行為。

十一月中旬,美國海軍陸戰一師和美七師十萬餘人沿著鹹興、江界公路,開始向金日成的臨時首都江界推進。

美國陸戰一師師長史密斯是個非常謹慎明智的將領。四十二軍前一段的阻擊戰已經讓他很警覺了,當那些擋在路上的中國人莫名其妙消失後,史密斯率部越往北行心情就越沉重,腳下一條崎嶇不平的碎 石公路,蜿蜒伸進險峻的狼林山脈溝壑,彎彎曲曲地一直向北麵的中國爬過去。要是在美國,這條路連鄉間公路都算不上!而自己和步七師四萬多部隊、二百輛坦克、六百輛汽車竟沿著這唯一的一條亂 七八糟、徒有其名的公路拉開了一百公裏!仰望公路兩側那些險峻的山嶺,史密斯心內在顫抖。死鷹嶺、劍山嶺、荒山嶺、雪寒嶺、德洞關……隻用聽聽地名就知道這裏有多麼險惡了!中國人隻要從山 上衝下來掐斷任何一段公路,最負盛名的陸戰一師和橫掃太平洋的勁旅步七師就非得全部凍死在長津湖畔不可。史密斯下定了決心,見到中國人就撤退!

步七師師長戴夫·巴爾也是個很聰明的將領。十一月二十一日,他的十七團終於衝到了鴨綠江邊的惠山鎮,得意地在麵對中國的江邊升起了星條旗,軍長阿爾蒙德專程飛來為十七團授勳,這是戰爭中唯 一到達鴨綠江邊的美軍部隊!連麥克阿瑟都發來賀電:“僅在二十天前,第七師才在利原灘頭實施兩棲登陸,在崎嶇陡峭的山地中前進了兩百英裏,並在嚴寒中打敗頑敵,這件事將作為一件出類拔萃的 軍事業績載入史冊。”

接到賀電的巴爾卻一點也不興奮。阿爾蒙德在宴會上大講第七師的光榮,師長巴爾卻在嘀嘀咕咕地和史密斯開小會:“是他逼我不顧一切前進的,沒有側翼的保護,天氣極其惡劣,我身上的補給從來沒 有超過一天的用量,好像占領鴨綠江邊的一個前哨陣地,就他媽的贏了這場該死的戰爭。這真讓人弄不明白。在這個根本沒有路的鬼地方,咱們還是小心點為好!天哪,我已經有十八個士兵凍掉雙腳了 !”

又一場寒流來了,每天的最低氣溫已經達到零下四十五度到五十度,美軍所有的機械化車輛每兩小時必須發動十五分鍾,否則它就再也不能動了。那些卡賓槍凍得和幹樹枝一樣一碰就斷,連鋼鐵都受不 了,更別說人了。

從來沒有在高寒地區打過仗的美國兵受足了罪,盡管有暖和的睡袋,想穿多少就有多少的衣物,不限量的食品,所有的人還是患上了凍瘡,手腳凍得發黑。一個幸存下來的陸戰隊員回憶:“為了保暖多 穿衣服是不可能的,你被手套、風雪大衣、長內衣、頭兜和所有的東西捆得緊緊的,在爬山的時候肯定會出汗,結果是,一旦你停止前進,汗水就會在你該死的衣服裏結冰。唉,你想和一支M1式步槍或 老卡賓槍和睦相處簡直是異想天開,那鋼鐵的家夥是冰,你的手會被它粘住,甩掉它的唯一辦法就是舍去一層皮。我的嘴張不開,我的唾液和胡子凍在一起了。耗費幾百萬美元研製的特製冬季縛帶防水 鞋,在嚴寒中幾個小時不活動,就讓你難受,汗水濕透的腳慢慢腫起來,疼得要命。我相信每個人都在想,我們為什麼要來到亞洲的漫天風雪之中?”

“就是這等情況,阿爾蒙德還在要求進攻,進攻!”史密斯師長對愚蠢的軍長充滿憤恨。

十一月二十五日,西線打響了,東線卻毫無動靜。就在這一天,陸戰一師抓到了三個衣著單薄嚴重凍傷的中國俘虜,他們的口供讓史密斯大吃一驚,中國軍隊二十軍、二十七軍兩個軍正埋伏在第十軍兩 側,隨時準備向其發動進攻。很了解中國人的麥克阿瑟對此事的反應是:“不可能,普通士兵不可能知道那麼多!東方人是很狡猾的,他們黑色的小眼睛裏總有一種嘲弄對方的神情,他們喜歡吹噓自己 的強大以便讓對手做噩夢!”

史密斯實在放心不下,便坐上直升機巡視戰場,希望發現一點什麼。他失望了。看看溫度計,零下四十五度!史密斯又有些放心了,這樣的酷寒,趴在地上十分鍾就吃不到下一頓飯了。禦寒設備如此優 良的美軍都凍得受不了,那些衣著單薄、缺吃少穿的中國兵能在這些鋪滿積雪的崇山峻嶺裏生存下去嗎?阿爾蒙德要進攻就進攻吧,誰讓他是軍長呢?

史密斯錯了,十萬來自中國江南水鄉的將士忍受著非人的痛苦,每天靠幾個凍得石頭一樣的土豆充饑,腳著一層薄薄的膠底鞋,身穿一層空空的棉襖——許多人甚至是身著夏季單衣。這些身經百戰的將 士靠著堅強的信念和無比的意誌趴在零下四十五度的雪原中,凍得和雪一樣白的雙手緊緊握住手中的鋼槍,隨時準備給史密斯和巴爾致命一擊!

二十六

九兵團十五萬人是在十一月七日、十二日、十九日三天之內巧妙而又神速地渡過鴨綠江的。司令員宋時輪上將十七歲就從黃埔一期畢業,副司令員是揍過英國軍艦的虎將陶勇,兩員驍將對自己統帥的三 個軍充滿信心。

二十軍是在堅持了南方三年遊擊戰的紅軍獨立師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鐵軍;二十六軍是跟日本人一招一式練出來的雄獅;二十七軍是在解放戰爭中威鎮孟良崮、搶渡大長江、雄踞上海城的名軍。而且作為 原定攻台軍的主力,三個軍甚至一反中國軍隊三三製的編製傳統,超額編製到每個團都是四四製甚至五五製加強營,結果三個軍竟有十五萬人。有這樣三個軍在手,任何敵人都不在話下!

隻有氣候和供應讓兩員猛將憂心。這三個軍都是三野部隊,一直轉戰在氣候溫暖的華東華南戰場。接到開赴東北的命令前,確定為攻台軍主力的九兵團一直在為台灣那個亞熱帶島嶼傷腦筋,可現在卻變 成到寒帶去打仗。

更可怕的是,入朝太倉促了。部隊還是在開往東北的火車上才得到通知的。二十軍開到山海關時,總參幾名高級參謀乘汽車趕到前麵攔住軍列,直接上車宣讀“緊急入朝”的命令,部隊這才知道去向。 前方軍情如火,彭老總急盼增援,原定在遼陽、沈陽換冬裝的十幾萬將士隻好直接開到鴨綠江邊入朝。臨時停車的時候,東北邊防部隊看到九兵團衣裝如此單薄都嚇呆了,趕緊動員幹部戰士脫下身上的 衣帽送給九兵團,可就連這麼一點臨時脫下的衣帽都還有很多沒來得及送上軍列。一下火車,十幾萬隻穿著華南溫帶冬裝的官兵就開始控製不住地不停發抖,連宋時輪陶勇都在不停打哆嗦。九兵團團以 上幹部的棉衣都還沒有發放呢!

入朝第一天,兩將就心知不妙。居然冷到這個程度,第一天就凍傷七百人!他們以後才知道,一九五○年的冬天是朝鮮五十年間氣溫最低的一個冬天!地上積雪盈尺,白天氣溫最高時也隻有零下二十度 ,夜間就不要提了吧!而他們所在的長津湖戰場則是朝鮮北部最苦寒的地區,平均海拔在一千米到二千米之間(和中國避暑勝地廬山相似),林木茂密,人煙稀少,隻有些山間小路可以通行。

倉促入朝的九兵團每個班十多人隻有一兩床棉被,到了夜間,戰士們隻好將這一兩床棉被攤在雪地上,十多個人擠在棉被上互相摟抱用對方體溫抵禦零下四十五度酷寒的侵襲。不要說禦寒,不被凍僵就 萬幸了,每到早上點名,隊伍就又要短上一大截……

最讓部隊痛苦的是後勤供應跟不上。東線隻有一條山間公路可以勉強走車,但天上到處是美國飛機,二十七軍四十多輛滿載物資的卡車一下就給凝固汽油彈燒了個精光,部隊隻好亡命徒一般輕裝前進。 如此酷寒,猛吃高熱量食品都難以頂用,可部隊連能充饑的冷土豆和炒麵都供應不上。有的女同誌為了扛一袋糧食上山累得吐血(後來到戰鬥打響時,投入戰鬥的中國部隊少則兩天、多則九天沒吃過一 口熱食。)為了防空,火也不能生,饑寒交迫的戰士們連熱水都沒得喝。

武器裝備也很慘。東線是高寒山區作戰,每一發子彈、每一口幹糧都得靠人肩扛背馱運上去。二十軍的步兵每人都隻帶了八十發子彈,大口徑火炮由於地勢險峻,運輸困難,全部扔在鴨綠江以北,部隊 隻能扛上中小口徑的迫擊炮上山。可炮彈又帶不了多少,八二迫擊炮隻能帶彈九十發,六○迫擊炮隻能帶六十發,手榴彈居然成了重武器。這仗是真難打了。

宋時輪、陶勇無奈,隻好把二十六軍留在二線,開上去的兩個軍連吃的都供不上,怎麼上去三個軍?現在,現代化戰爭又向中國的將領們提出新課題了,從建軍之日起就一切取之於敵的中國軍隊,開始 領悟到現代化後勤體係的極端重要性。

十一月二十五日,西線反擊開始。彭德懷本來讓東線同時反攻,但宋時輪這員執行命令從不打折扣的虎將也無法按時進攻,部隊太苦了。在一兩尺深的積雪中不可能按時趕到進攻位置。考慮到東線是一 個獨立方向,推遲進攻無損大局,彭德懷同意宋時輪拖後兩天進攻。

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十時,狼林山脈的山林中忽然傳出驚天動地的軍號聲和呐喊聲,宋時輪、陶勇指揮二十軍、二十七軍八個師向美十軍發起猛攻,十萬快被凍僵的中國將士撲下山,一夜之間將美七師和 陸戰一師砍為五截。分割包圍進行得十分順利,但是消滅被圍之敵卻艱難無比。

被圍之敵應變神速,立刻用二百餘輛坦克在三處主要被圍地域組成環形防線。中國軍隊每個團隻有八九門老式火箭筒,很難衝破坦克防衛圈。用於火力突擊的大炮一門都沒有,隻有中小口徑的迫擊炮試 圖掩護步兵衝鋒,可是萬沒想到,連迫擊炮的鋼鐵炮管都受不了如此酷寒,收縮得炮彈根本就放不進去!炮兵們急了,用火烤熱水淋,好容易能塞進炮彈了,那些神炮手們瞄得準準的,一發炮彈打出去 ,不炸!再打,還不炸!後來統計,由於酷寒,三分之二的炮彈不能爆炸!

炮兵們望著打出去的啞彈放聲大哭,這些炮彈都是步兵大哥們用命背上來的呀!連迫擊炮這種輕炮火力的掩護都得不到,步兵大哥隻能用步槍、機槍去衝擊敵人的鋼鐵堡壘了!

中國軍隊那些世界公認最優秀的步兵們發揮了一切想象力,使用最佳的戰術去打破敵人的環形防線。但是物質力量的巨大差異不是靠精神力量和戰術就能徹底彌補的……

整連整連的鋼鐵戰士在衝鋒時突然倒地而死,他們饑寒的身體已經承載不了超過極限的生存環境了……連物質條件那麼優越的美國兵也慘極了。美軍的衛生兵們隻有把急救血漿塞進羊毛衫裏的胳肢窩裏 ,把嗎啡針劑噙在口中,才能保證這些急救品不凝固。在這極限的環境下,許多美國兵麵對中國軍人凶猛的進攻和酷寒而神經失常,也有許多美國軍人也表現出了超常的英雄氣概。在柳潭裏,中國軍隊 突入陣地,與美軍展開血腥的白刃格鬥。菲利浦斯連長滿眼血紅,撿起一支步槍往雪地裏一插,怒吼:“我他媽就守在這兒。”吼聲未畢即被亂槍打死。在德洞關,一些中國士兵將兩枚一組的手榴彈塞 進襪子裏對著美國陣地猛甩,美國陸戰隊則在雪夜裏借著月光狂舞工兵鍬,像打壘球一樣在空中猛擋手榴彈,雖然被炸死不少人,倒也守住了陣地。

後來,在中國軍隊權威戰史中,客觀公正地稱陸戰一師是“美國戰鬥力最強的部隊”。但是美國陸戰一師無論如何頑抗,戰場形勢已經決定他們打的是一場必敗之仗。接戰僅僅一天,二十八日,見勢不 妙的麥克阿瑟命令他們向南突圍。為鼓舞士氣,史密斯師長瞪著眼睛告訴部下:“退卻?見鬼去吧,我們不過是換個方向進攻!”

史密斯雖然要麵子,但他講的確實是實話。向南撤退的確是向南進攻,因為他們的退路早就被中國軍隊切斷了。

美十軍開始拚命往後收縮,企圖先聚集到有個臨時飛機場的下碣隅裏,然後再往南逃。成群的美國飛機猛炸逃跑道路上的每一個山頭。在一次戰鬥中,轟炸機對誌願軍占領的一條山脊整整轟炸了二十五 分鍾,使之“成為世界上最無用的地皮之一”。但仍有不屈不撓的中國士兵從山脊上射出致人死命的子彈。坦率地說,即使是美國最精銳的海軍陸戰隊,單兵作戰能力也不如中國兵,如果不是不成比例 的物質力量壓製了中國軍隊戰鬥能力的發揮,美國海軍陸戰一師任何人都根本不要想活著逃回去,連美國人自己都承認這一點。在下碣隅裏發生的事情,尤其深刻地反映了事情的本質。

在下碣隅裏,史密斯師長決定修個簡易機場接受從日本運送過來的物資補給。高度現代化的美國陸戰隊工兵用三天時間就拓寬了一條可以通行坦克的道路。僅僅十來天時間,一座可以起降C-47運輸機的 臨時機場就在下碣隅裏這個四麵環山的小穀地裏建成了。在工兵部隊修建機場的同時,軍需官兵和卡車隊在建設供給基地,醫療部隊在興建野戰醫院。隨即,美國空軍就給史密斯運來了大量急需的彈藥 、食品、藥品、防寒服裝、油料……史密斯需要什麼他們就隔海從日本運來什麼。運輸數量如此之多,以至於美軍最後逃離此地時,開動推土機坦克破壞了以千噸計的各種物資。與此同時,與中國本土 僅隔一條封凍得到處可以通行的鴨綠江的中國軍隊卻連保證基本生存所需的物資都不能得到,正參加圍攻下碣隅裏的中國著名英雄楊根思,在投入戰鬥前,隻得到兩小擔地瓜給他的一百多戰士充饑……

百年積弱,中國軍隊在用人力打仗;國力雄厚,美國人在用機械力打仗……

麵對如此懸殊的物資對比,中國軍隊作戰氣貫長虹,威鎮敵膽,其勇敢精神和戰鬥力遠遠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支軍隊。

二十軍五十八師困住了一股向下碣隅裏增援的美國分隊,生擒了美聯社記者弗蘭克·諾埃爾,這支美英混合部隊是注定要覆亡了。一個中國軍官帶著一名被俘的美軍中士從容走進了英軍陣地。英軍指揮 官麥克勞林少校居然擺出一副紳士派頭:“是來投降的嗎?”麥克勞林少校大概以為他麵對的還是一八四○年的中國人,他手下的士兵彈藥最多的也隻有八發子彈,重傷員已經一大堆了。他在打腫臉充 胖子。

中國軍官輕蔑地咧咧嘴角:“是來要你們投降的!不過可以同意一個條件,允許你們的重傷員返回古土裏。”

麥克勞林想拖延時間等待援兵,中國軍官冷笑:“清醒一點,不投降馬上消滅你們。”

少校投降了。

五十八師的士兵們立刻不顧一切地衝向公路上的卡車搶奪物資,吃的,穿的,打的,他們什麼都需要……

後來美國人邏輯混亂地寫道:“中國人並沒有信守讓重傷員撤離的諾言,不過他們的確同意把重傷員轉移到一間朝鮮房屋內,而當共軍返回山丘的一天時間裏,傷員有機會撤到了古土裏。”

美國人死也不肯承認中國軍隊的騎士精神,卻又不得不屈服於事實,這些自大狂根本就不知道中國軍隊的武德傳統可以追溯到兩千年以前……

僅在這場激戰中,中國軍隊就打死了總共九百二十二名增援部隊中的三百二十一人。美國軍史傷心地寫道:“陣亡者中有六十一名皇家別動隊員,四十八名第一陸戰團G連的官兵,一百六十九名陸軍第三 十一團B連的士兵,五十名陸戰師指揮部的官兵和四十三名坦克、卡車和通訊部隊的官兵……另外還損失了七十五台車輛。”美國人不願提起還有二百四十人當了俘虜。

美國人和英國人給這條充滿死亡的山穀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地獄之火穀地”。

二十七

在“地獄之火穀地”血戰正酣的時候,剛在北京出席了中國戰鬥英雄代表會議的五十八師一七二團三連連長楊根思帶著一個排接下了一○七二高地。這是一個可以俯瞰下碣隅裏的要地。

上陣地以前,楊根思心如刀絞地看著戰士們。這些生龍活虎的漢子全餓蔫了,有的紮鞋帶,有的紮手榴彈袋,誰也不做聲,誰也不說笑。

楊根思要調動情緒:“歌是個好東西,唱起來,什麼困難都跑了。”

戰士們不唱。唱歌代替不了吃飯,越唱越餓。

“今天沒有糧食,咱們不要吃了,今天跟昨天就這樣連起來吧!對我們來說,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這是家常便飯。”

營部通訊員來救急了,他挑來兩隻小筐:“報告楊連長,這擔地瓜蛋是團部批準給我們前衛營全營的。營長說三連是前衛連,應該給三連。”楊根思親自分給每個戰士三個地瓜蛋,然後帶領戰士們走上 了陣地。

整營整營的美國海軍陸戰隊員們向一○七二高地上猛衝,連坦克都出動了八輛。衝上來被打下去,再上來,又丟下一大片屍體往回跑,楊根思甚至親自帶了一個戰士用炸藥包炸毀了一輛重型坦克……

血戰從清晨一直打到中午,楊根思已經不知道打退美軍多少次進攻了,隻知道幾百具美國人的屍體已經鋪滿了小高嶺。剩下來的戰士們看著不遠處飛機場上來來往往的美軍飛機惋惜不已,唉,連重炮都 不需要,隻要用一門迫擊炮吊上幾發炮彈,那機場就完了,這個包圍圈裏上萬的美國人就完了!

可沒有……不但連隊沒有,營和團也沒炮了……

巨大的轟鳴聲從天空傳來。楊根思抬起頭,他從未見過這麼密集的敵機,上百架飛機密密麻麻分幾層猛撲過來,竟隻為轟炸十幾個中國戰士!地麵上一百多門重炮也開始向陣地猛轟。美軍非拔掉楊根思 陣地不可。這兒不但可以俯視機場,還卡住了公路!美軍的狂轟濫炸不知持續了多久,當炮火終於停止後,楊根思告訴從土裏拱起來的戰士:

“隻要有我們的勇敢,就沒有敵人的頑強!”

這句話以後成為中國軍隊人人皆知的一句名言。

“敵人凶,我們要壓住它,子彈拚光了拚槍托,拚斷了槍托再拚鐵鍬。陣地不能丟,丟了陣地是一件可恥的事。”

楊根思發出了最後的誓言:“就是剩一個人也要守住陣地!”

打退又一次進攻後,陣地上隻剩了三個人。楊根思叫過來打光了子彈的重機槍排長:“帶著負傷的射手撤下去,趕快撤下去,告訴指導員……”

排長等著下一句話,楊根思卻說:“不用說什麼了,指導員會把三連帶好的……”

現在,陣地上就剩楊根思一個人了,天色已近黃昏了,帶一個排殺了幾百個美國兵還留了倆種子,夠本了,賺大了!

楊根思整整四處冒煙的軍裝,巡視了空無一人的陣地,將所有能找到的TNT炸藥塊收集起來捆了一個重達幾十斤的炸藥包,然後找了個能躲避火力殺傷的地方躺了下來……

又一陣鋪天蓋地的炮火過後,一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舉著藍色的軍旗引導著幾百名美軍大搖大擺地走上高地,他們認為這個陣地上的中國人已經死光了。

楊根思站起來,一把拉燃導火索,直衝向那麵美國軍旗,那兒的美國人最多!看著那個猛撲過來的中國人,美軍旗手慌了,扔下軍旗回頭就跑,幾百個美軍陸戰隊員也慌了。麵對這個中國死士,他們爬 的爬,跑的跑,楊根思一腳踏過那麵美國海軍陸戰隊軍旗,對著蜂擁下山的美國兵飛奔過去……

上萬名美國兵從此再也沒有敢向這座已空無一人的高地踏上過一步,這是千真萬確的史實。

楊根思是英雄如雲的中國軍隊中第一個榮獲“特級英雄”殊榮的軍人。隻要中國軍隊存在,楊根思的名字和戰鬥精神就會永遠存在。他的連隊被中國軍隊最高統帥部命名為“楊根思連”。以後幾十年間 ,他的英勇事跡在中國大地廣為流傳。

在他犧牲的地方,朝鮮人立了一座碑,以誌永遠不忘這位中國英雄。

二十八

麵對極其懸殊的物質條件,為避免戰鬥膠著,宋時輪、陶勇決定改變打法,集中力量先啃掉一個美軍環形陣地。

十一月三十日,二十七軍集中兩個師的兵力和全軍炮兵,圍攻新興裏的美七師三十二團。兵力四倍於敵,連火力都略優於敵,這次成功了!

二十七軍的戰士渾身掛滿手榴彈,邊投彈邊前進,一舉突破了美軍環形陣地外圍防線,跟著就衝到美軍團指揮所和炮陣地,一陣亂槍打死了團長麥克萊恩上校,炸得美國炮兵四處奔逃。美軍陣地一片混 亂。史密斯派了一隊人馬來救,給當頭一棒打了回去,他隻有眼睜睜地看著第三十二團覆沒。

戰後,美國軍隊終於承認大號“北極熊團”的三十二團被殲滅了——“第三十二步兵團三營原有兵員一千零五十三人,現在官兵和配屬的南韓兵總計起來隻剩一百八十人,其它各營的損失也和這個營差 不多。”戰鬥結束後,一個中國步兵營長看到有個戰士用一塊撿來的花花綠綠的布片當包袱皮,他對這塊包袱皮發生了興趣,今天,“北極熊團”的團旗成了北京軍博的展覽品。

這是朝鮮戰場上中國軍隊中唯一一次成建製殲滅美軍一個團。

十二月四日,柳潭裏的陸戰一師五團七團終於撤回了下碣隅裏,他們用三天時間才走完這二十二公裏,一路慘遭中國軍隊層層截殺,平均一小時隻能走三百米,二十二公裏道路上有一千五百人傷亡。這 是一段通往地獄的道路。

這隻不過是個開始。

十二月五日,守在下碣隅裏的史密斯接到阿爾蒙德軍長隻有一句話的命令:“盡快撤退到鹹興地區。”

史密斯知道後撤道路上必定是屍山血海,而且逃得越晚越糟,但他現在動彈不了。他手裏有五千名傷員拖著後腿,怎麼辦?空運!這時候,美國兵怕死的一麵就暴露出來了——一個軍醫感到奇怪,他所 管的帳篷裏有四百五十名傷員,當天卻運走了九百四十一人。到了天黑,軍醫從機場回來,帳篷裏還有二百六十個人!史密斯大怒,當即宣布,由軍醫鑒定誰具有上飛機的資格!

靠著遠東空軍強大的運輸能力,史密斯很快運走了五千名傷員,甚至還運走了二百多具屍體。包袱終於卸掉了,現在,他也要跑了!

十二月五日晚,下碣隅裏所有的美軍火炮開始向兩側山地猛轟。十二月六日清晨,大撤退開始。下碣隅裏徹底毀滅了。美軍先用炸藥炸,然後用推土機碾一遍,最後將堆積如山的食品、衣服、彈藥潑上 汽油燒掉。幹完了壞事,美國人跑了。

整整一天才逃出去五公裏,公路兩側的山林裏到處都在飛來子彈。天黑的時候,宋時輪的預備隊二十六軍趕到了,又是一頓狠揍,美國五十七炮兵營營長卡羅·D·曾頓斯中校後來一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就 感佩萬分:

“陸戰隊員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眾多的中國人蜂擁而來,中國人一次次頑強進攻,盡管陸戰隊的炮兵、坦克和機槍全力射擊,但是中國人仍然源源不斷地擁上來。他們視死如歸的精神讓陸戰隊肅然起敬 。”

“中國士兵的身影浮現在照明彈青白色的光亮下,如此頑強的進攻從來沒有見過。”

從下碣隅裏撤到十八公裏外的古土裏,美國海軍陸戰一師用了三十八個小時,這支當時世界上機械化程度最高的部隊平均每小時隻能行走五百米,每公裏傷亡三十四人。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又來了一場該死的寒流!美國兵凍得痛罵,中國軍隊的許多官兵們已經罵不出來了,有些高地上整連的戰士全部凍死了……

在古土裏,一萬四千名美國兵互相傳遞著一個令人恐懼的消息,撤退道路上必經的水門橋被中國人炸掉了!

整個西方世界有關朝戰的書籍都要在水門橋上大書特書一筆,中國的史料則很少提到它,即使提到往往也是一筆帶過。這座橋太能說明問題了。

那座橋是架在長津湖引水管道上的懸空單車道橋梁,橋下是萬丈深淵,水門橋一旦被炸,往鹹興逃跑的美國兵除了上天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十二月一日,二十軍炸掉了水門橋,美國陸戰隊工兵用木橋代替通車。十二月四日,中國軍隊第二次炸毀水門橋,美國工兵又修建了一座鋼製的車轍橋。接著中國兵炸得更狠,老橋再也修不好了。這一 次,美國空軍幹脆從日本一舉空投了八套每套重達1.1噸的車轍橋組件。就這樣,憑借強大的綜合國力,美國人在遠離本土上萬公裏的北朝鮮懸崖上僅用兩天不到的時間就架設了一座載重五十噸、可以 通過撤退部隊所有車輛的橋梁。美軍現代化裝備的優越作戰能力在這座橋上凸顯無遺。

通過了水門橋,史密斯率部繼續逃向鹹興,二十軍的將士們仍在不顧一切地頑強截殺。這裏距離後方更遠了,守在這裏的中國士兵補給早已完全斷絕,美國兵不斷看到有光著腳的中國士兵向他們衝殺, 看到這種情景,他們甚至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九日,黃草嶺南逃之敵和真興裏北援之敵全力夾擊一○八一高地,這是最後一道關口了。六十師三百名官兵在糧食早已斷絕、禦寒服裝極少的極端惡劣環境下拚死報國,全部光榮犧牲。

“這些中國士兵忠實地執行了他們的任務,沒有一個人投降,頑強戰鬥到底,全部堅守陣地直到戰死,無一人生還。”美國人充滿尊敬地記錄了這些中國將士的英勇事跡。

二十軍殺紅眼了,史料記載:十日十七時,突圍之敵全部逃過黃草嶺,二十軍雖然凍餓傷亡減員極大,但仍積極組織第五十八師、第六十師的可以戰鬥的一百餘人,由第六十師參謀長率領,經祥在洞向 直洞方向實施平行追擊。

兩個師隻剩一百餘人能戰鬥,卻還要殺下去,這就是中國的軍隊!

“逃到鹹興的陸戰隊官兵困頓疲憊狼狽不堪,從鋼盔到胡子、大衣、皮鞋上都掛滿了冰霜,輕傷員互相攙扶,齜牙咧嘴地邁著沉重的步伐,M1步槍七歪八斜地吊在身上。隨行的汽車裝滿昏迷不醒的重傷 員,有的人幹脆被綁到汽車散熱器上,凍得像一塊塊堅硬的木板,身上滿是還未凝固就凍成一團的粉紅色血塊。”

“陸戰隊曆史上,從未經曆過如此悲慘的艱辛和困苦。這簡直是一次地獄之行。”

十二月二十四日,不屈不撓的九兵團官兵在人民軍配合下將美第十軍攆到了興南港,美軍遠東空軍所有戰機全部集中到興南港上空掩護陸戰一師撤退。美國海軍艦炮對著城市周圍猛射,在這道鋼鐵火力 圈掩護下,美軍從興南港運走了十點五萬人,一萬七千五百輛汽車,三十五萬噸物資。

史密斯師長在軍艦上看著人員實力統計表發抖。從元山登陸到撤回鹹興,陸戰一師戰鬥減員四千四百一十八人,非戰鬥減員七千三百一十三人,這是這支美國軍隊最能打的部隊受過的最具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撤出興南的最後一天剛好是聖誕節,麥克阿瑟宣稱的將會結束朝鮮戰爭的“聖誕節攻勢”,終於在聖誕節這一天以可恥的失敗而告終。

繼西線勝利後,東線部隊也取得了輝煌的戰略性大勝利,但彭德懷看著東線戰鬥報告,心情卻極其沉重。東線傷亡四萬多人,其中凍死凍傷就有三萬多人(凍死一千多人),這是我軍戰史上最慘重的一 次凍傷教訓。九兵團有的部隊凍傷減員竟達百分之二十二,而希特勒進攻莫斯科時凍傷減員僅達百分之三就認為失敗是因為天氣……

第二十七軍的戰鬥報告寫道:“戰鬥中,士兵在積雪地麵野營,腳、襪子和手凍得和雪團一樣白,連手榴彈的拉環都拉不出來。引信也不發火,迫擊炮管因寒冷而收縮,迫擊炮彈有七成不爆炸,手部皮 膚和炮彈和炮身粘在一起了。”

戰鬥結束後,整個九兵團成了突擊治療凍傷的戰地醫院,一些沒有經驗的衛生員用火烤傷員凍傷部位,又有許多人因此而截肢……

太難為宋時輪,太難為戰士們了……

毛澤東、彭德懷都給東線部隊發去了褒勉有加的慰問電……

被凍得失去元氣的九兵團未能參加第三次和第四次戰役。中央軍委本來要調九兵團回國休整,九兵團的將士們堅決不幹,第五次戰役中又出現了九兵團的戰旗……

一九五○年十月二十四日,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勝利結束。中國軍隊勝利進抵三八線。戰役殲敵三點六萬,其中美軍二點四萬。美國第八集團軍司令沃克中將敗退途中車禍身亡。中國軍隊作戰傷亡三點 零七萬,凍傷五萬。在這場震撼世界的大戰中,彭德懷給自詡了解中國的麥克阿瑟教授了一堂戰役學課程,用中國軍隊傳統的穿插迂回戰術給麥克阿瑟開了眼界。“一種新奇的戰術,往往比一種新式武 器更能發揮威力。”中國著名戰史學家徐焰如是評論。經過這場在清川江邊和長津湖畔的殊死較量,中國人民誌願軍徹底扭轉了朝鮮戰局,收複了三八線以北除襄陽之外的全部地區。這就是永垂共和國 史冊的“清長大捷”。

二十九

整個世界,包括中國人自己,都被這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勝利震驚了。

“這是一支偉大的軍隊,彭德懷是東方傑出的統帥。”

斯大林看著戰報流下眼淚:“必須迅速在一九五一年三月前完成中國同誌三十六個步兵師的全部裝備訂貨,還要立刻送過去三千輛汽車!”

整個蘇聯社會都對中國軍隊能用那麼簡陋原始的武器打敗聯合國軍感到欽佩。

從此,中蘇關係開始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蘇聯開始比較真心實意地援助中國……

是時,中國著名經濟學者馬寅初正在東歐參加“保衛世界和平大會”,直到晚年馬寅初還激動地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誌願軍收複平壤的消息傳來,幾千名世界各國與會代表邊鼓掌邊高呼“毛澤東萬歲 ”、“新中國萬歲”,時間竟長達十餘分鍾,實為國際會議中極其罕見的景象……

中國軍隊入朝時,大多數朝鮮同誌都說:“你們的計劃很好,但裝備太差,恐怕打不贏美軍。”悲觀得很。

第一次戰役中國軍隊主要打的是偽軍,朝鮮同誌又說:“你們打偽軍行,打美軍不行。”還是底氣不足。打完了第二次戰役,誌願軍威信在朝鮮人民中空前高漲:“毛主席偉大,朱總司令偉大,朝鮮有 救了!”

從鴉片戰爭開始就沒有正眼看過中國人的日本人感到的震撼可能最大。“支那”這個蔑稱從清長之戰起一夜間在日本大眾的口語中消失,連沈陽戰犯管理所的日本戰犯也是在此之後才開始真心實意地接 受改造……

整個西方世界也震驚了,打敗十六國聯軍的國家竟是不久以前的“東亞病夫”!

美國人說得最直接:“美國傳統的理想和正義觀被中國的大軍粉碎了,美國人大概從未受到過如此嚴重的創傷和挫折!”東方通麥克阿瑟沉痛地發現自己的中國知識旦夕間全部過時了:“必須從這樣一 個觀點來看待這個問題,在完全新的情況下,和一個具有強大軍事力量的、完全新的強國進行一次完全新的戰爭!”

美國從此承認新中國是一個巨人……

對這場大捷評價最精當的是英國牛津大學大戰略學家羅伯特·奧內爾。戰爭結束幾十年後,他在自己所著的《清長之戰》中寫道:“中國從他們的勝利中一躍而為一個不能再被人輕視的世界大國——如 果中國人沒有於一九五○年十一月在清長戰場穩執牛耳,此後的世界曆史進程就一定不一樣。”

這是一場改變世界曆史的戰役,中國人大勝!

中國人民最興奮。出兵的消息終於不再保密了,大捷的喜報讓無數中國人流下了熱淚。天安門廣場徹夜狂歡。中國舉國上下都在狂歡。中國人沒有理由不狂喜——僅僅五十年前,兩萬多人的八國聯軍打 敗了擁有兩百萬軍隊的清政府,闖進中國首都,逼得中國的皇帝、太後“北狩西安”;僅僅五年以前,日本軍隊還在橫行中國本土大江南北……

一百年間飽受各式各樣強盜欺淩、被別人闖進家裏狠揍的中國人民簡直不敢相信,新中國成立才一年,中國的軍隊竟能主動迎戰,殺出國門,十來天就在鄰邦的土地上將十六個國家的幾十萬聯合國軍殺 退了四百公裏!普通人民徹底信服了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所說的“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那句宣言不是一句空話,中國人民的民族自豪感和愛國主義精神空前高漲。從此,曾是一盤散沙的中國人民高度 凝聚在中國共產黨的旗幟下,向著無數個新的目標發起衝擊,國內的反動勢力則偃旗息鼓。無論在國際還是國內,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地位再也無人能夠撼動……

這場戰役一舉打出了一個全新的中國!

顏∑臚醺髏前

多年矛盾廓無邊

而今一掃新紀元

……

喜不自勝的毛澤東揮毫潑墨,為一向敬重的柳亞子寫下了這首《浣溪紗》。

他一點也沒有誇張,隨著清長大捷的槍聲平息,中國的新紀元開始了。

三十

中國人在狂歡,美國人在驚慌。十一月三十日,杜魯門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講話讓全世界萬分驚駭:“一直在積極考慮使用原子彈……”

這是美國人第一次對新中國進行核威脅,此舉大大激發了新中國領導人搞出自己尖端武器的決心。很快,中國就開始了研製核武器的人才準備。杜魯門沒嚇倒中國人,倒把歐洲人嚇暈了。

杜魯門考慮使用原子彈講話一結束,許多歐洲駐聯合國大使就圍住美國大使奧斯汀,許多人“眼淚汪汪”地詢問奧斯汀美國是否有機會避免戰爭的擴大。此時,歐洲還徜徉在二戰留下的廢墟中,他們實 在害怕爆發新的戰爭。而且他們認為,不可調和的意識形態敵人蘇聯才是對歐洲的真正威脅,現在美國人不顧在東歐陳兵數百萬的蘇聯的巨大威脅,還要在“一個不可思議的時間和可能出現最困難的戰 略條件下,把他們拖進亞洲戰爭的泥潭”。

老謀深算的英國人急了,一百多名英國議員在交給艾德禮首相的抗議信上簽名,堅決反對在“任何情況下使用原子彈”。連最有名的反共主義者、前首相丘吉爾也站在反對者行列。丘吉爾認為,擴大亞 洲的戰爭會削弱歐洲的防禦力量,威脅美國的安全。

麵對空前巨大的壓力,艾德禮飛赴華盛頓與杜魯門會晤。

這次會晤是美英這對鐵杆兄弟少有的公開針鋒相對的時刻。

艾德禮認為,聯合國除了談判撤出朝鮮外沒有出路,甚至連台灣占據的聯合國中的中國席位也可以讓給北京。杜魯門則堅決不放棄南朝鮮和台灣或是讓北京取得聯合國的席位——“除了教訓一下中國, 什麼都不欠他!”

會議吵了三天,艾德禮這位被美國人又罵了一遍“披著羊皮的狼”(第一次是丘吉爾罵的)的英國首相飛回了倫敦。他得到了杜魯門“不使用原子彈”的承諾,同時他與杜魯門在朝鮮問題上勉強達成共 識:“在軍事上被趕出去之前,要駐留在朝鮮,而且在局勢好轉之前,不同中國進行談判。”

這時,杜魯門已恨透麥克阿瑟。這個敗將不但不反省自身的指揮錯誤,還在不停打電報給華盛頓告之自己“麵臨滅頂之災……”要求大批增援,同時卻不斷顛三倒四地召開記者招待會:“華盛頓的官僚 們驚慌失措是沒有道理的,我的部隊不是失敗,而是進行一次巧妙的撤退……”

杜魯門已對麥克阿瑟恨到咬牙切齒的地步,但他還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才能對付這個老家夥。出身寒微的杜魯門對麥克阿瑟之類的名門世家之後總有一種內心深處的無力與自卑感,換上同樣名門出身的羅 斯福,恐怕老早就對麥克阿瑟下手了……

權衡左右,美國軍政首腦雖然被中國人打得惱羞成怒,卻還是不敢擴大戰爭以免與整個世界敵對。杜魯門、艾奇遜已經在力求尋找一種既能保住麵子又能停止戰爭的辦法,美國軍政首腦們得出了繼續戰 爭的幾個原則:戰略重點在歐洲;不能卷入亞洲的持久戰爭;不向朝鮮增派軍隊;保持三八線的穩定;恢複三八線戰前的狀態……

十二月七日,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突然向中國外交部轉交了一份由十三個國家聯合倡議的備忘錄。該倡議提出,作戰雙方先在三八線停火,然後談判和平解決朝鮮問題。

潘尼迦解釋:“這是所有非歐美國家第一次聯合起來提出的建議。因此,如果中國宣布不超過三八線的話,則將得到這些國家的歡迎和道義上的支持。”

備忘錄被立刻送到周恩來和毛澤東的案頭。怎麼辦?要求中國不超過三八線的是中國共產黨最注意團結的第三世界中間力量,不過毛周也看得出來,這肯定是美國人放的試探氣球……

要求中國不過三八線,這不是給美國人喘息的機會嗎?毛澤東思忖,可是這畢竟是中間勢力提出來的。傷害了中間勢力就增加了敵人的力量……

十二月八日,中國外交部亞洲司司長約見印度大使館參讚,向他提出了四個問題,這四個問題其中之一是:為什麼在美國打過三八線的時候,十三國不講話?

十二月十一日,周恩來會見了老朋友潘尼迦,誠懇至極地說,問題的關鍵在美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美國和聯合國有希望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具體表現。

開國領袖們都是從九死一生的戰場上打出來的,長期的戰爭生涯使他們磨礪出了現在很難被人理解的超凡的警惕性。他們有過馬歇爾調停中國內戰時上美國人大當的教訓,他們早已對不斷背信棄義的美 國人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史料記載,毛澤東此時已經做好了至少打一年持久戰的準備。既是持久戰,什麼時候過三八線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十三國提案讓他警覺了——這是緩兵之計嗎?

應該說,中共領袖的猜測是有道理的,此時,美國參聯會已經提出:“在達成協議之前,麥克阿瑟司令官在作戰上不受三八線的限製。”這就是說,如果朝中一方接受協議,中朝軍隊則不能超過三八線 打擊敵人。“聯合國軍”卻可以趁機修整,待修整結束後再尋找適當時機和借口向北進攻。

蘇共中央政治局也評論說:“正如所見,所有這些讓人想起,侵略國政府在準備第三次世界大戰時做了什麼。它們表明英美準備新戰爭計劃走得有多遠。”

一生最恨低頭的毛澤東告訴秘密來訪的金日成:“既然美國人敢於訴諸武力,那麼中國誌願軍就要奉陪到底。打第一次戰役,第二次戰役,但還不夠,還要接著打。你敢超過三八線北進,那我為什麼不 能越過三八線南進?”

對國家統一求之不得的金日成興奮地回答:“對,要乘勝前進!”

兩位領袖都要打,可是,無懼任何難艱困苦、敢向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在中國軍隊中綽號“張飛”的彭德懷卻罕見地不想打這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