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講壇(36)(1 / 1)

剛才王家衛透露他想拍上海連續劇,就是那股精力,那股欲望。上海是特別膽小的地方,上海就拱手把中國電影中心這麼一個時代的記憶讓給其他的地方。還有一部連續劇請的是山東的一個老演員,叫王玉梅,演的一部電視劇(《兒女情長》)是有一個兒子在開出租車,一直演到她死,典型上海弄堂裏的死,所有人圍著她,然後上海話就直接出來。可能也因為我當時很懷舊,我記憶當中這幾部電影印象很強烈。

“罪惡,暴力,性,中產階級,小市民,欲望,貪婪,妒忌,沒有這些東西沒有都市電影,甚至可以說沒有電影,可是剛才那些特質全部是1949年甚至一直到今天不可以表達的。”--陳丹青

再有一個出口就是往紀錄片上走,我聽到一部電影,今年剛剛在上海電視台播放過,是一個很次要的沒有名的導演拍的。說小時候1948年想逃到香港去,母親領著他,他忽然聽說要不回來了,當場扭頭就走,母親就帶著其他的孩子走了,他就回到洋房裏麵一待待到現在,就是一個人和一個老洋房的故事。他生命的全部就是這棟洋樓,在文革十年被攆出來了。那十年隻要走近這條街他寧可繞著走,文化大革命以後財產歸還,他又回到這個房子,一直住到今天,等到這個電影拍完,那個洋樓就要被拆掉了。這麼好的題材,我不知道電影導演在做什麼,但是拍出來以後上海市未必能通得過。罪惡,暴力,性,中產階級,小市民,欲望,貪婪,妒忌,沒有這些東西沒有都市電影,甚至可以說沒有電影,可是剛才那些特質全部是1949年甚至一直到今天不可以表達的,隻能有其他主題代替進去。80年代以來出現一些灰色題材,很審慎的加一點進去,到今天這個狀況差不多還是這樣。香港電影為什麼潑辣,台灣電影為什麼深沉,因為裏麵有暴力,有貪婪,有人的分裂,有城市裏的畸形,城市裏的活力,就像張愛玲講的叮叮當當車開,每個下午是今天的,是我的,就是非常肯定這個日常生活,肯定馬路上的一切。

給王家衛基因的上海本身失去語言,就變成一個很奇怪的情況,上海變成一個沒法敘述的城市。我們上海有沒有一個人來拍王家衛的羅馬,你有資格說王家衛的香港,誰有資格說誰誰的上海,最後半夜裏摩托車繞城一周,沒有這種活力,沒有這種放肆,沒有在城市裏的叫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