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著上海電影界出現一個流氓,因為香港電影裏麵老是有流氓,而且拍電影的人就有一股江湖氣,很坦然、很大氣地走上去。我更早在80年代見過中國人第一次出現在奧斯卡獎上太緊張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台出現了,那是陳衝上去頒獎,一看到你出來我就感到高興,就覺得應該這樣坦然,當然你們有資格,香港電影幾十年了,是應該有個人走上去。我也戴過墨鏡的,我戴著墨鏡畫過一幅風景寫生,後來發現色彩關係都對了,但是就普遍偏茶色。我也喜歡你的那部《春光乍泄》,一上來就是你那種粗暴,一拳打過去同時又很精致地經營這個畫麵,這一句轉到那一句不給人留餘地,全部剪下來就那麼完整,到最後下半部分你要給的情緒忽然會很難受。
我覺得是該到時候了,到了90年代他出現,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很強的印象,中國出現當代的非常成熟的電影人,但同時我相信大家知道台灣出現了楊德昌,最後又出現了蔡明亮,他們的東西都非常精煉,精煉的手法又是不同的。楊德昌就是高度密集的,就像城市很密集的居住狀態一樣,它把高度密集的訊息能夠理得非常精煉,蔡明亮是非常空曠、很空虛的精煉,一個男孩、一間房間和一座城市的關係,他的每部電影我都覺得很有意思,包括最後那部可能有點走得太遠了,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但是他們都沒有你的流氓腔,你的東西很。所以我覺得王家衛很奇怪,隻有香港會出王家衛,但是他一點不代表香港,他隻代表他自己。
這個時候再來看大陸的電影,真的很遺憾,在1949年到1979年,原來上海都市電影這麼一個搖籃,迅速在成熟的美學,流到香港去了,然後傳染到台灣。到1979年改革開放以後,到80年代,忽然一下子都亂套了,它的機會出現了,應該出現期待中的所謂都市電影,而且是當代的,可是這個時候第五代出現了,第五代差不多壟斷了電影界至少有15年。我和第五代是同代人,我非常了解他們,我們全都是完全接受無產階級美學的。所以去看陳凱歌、田壯壯他們這些,他們都是才子,也有流氓氣,至少在最初10年和成名作裏麵沒有都市電影這個概念,他們的美學就是表達革命曆史或者是抗日,或者是八路軍,或者是農民。我看第五代導演我不覺得新,隻是敘述場景有所變化,全部底色都是無產階級的延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