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鎮所有的女人都驚訝和佩服她的膽量。那些吃過她餅子的女人和娃娃,都對餅子的味道和她的手藝讚不絕口。實在難以想象,她那雙長滿金色絨毛的手,竟然能做出這麼好吃的餅子。
洋女人企圖和土鎮所有的人交朋友。男人是不屑理會她的。男人們也阻攔自己的女人和她交往。因此,假如洋女人的籃子裏沒有盛滿餅子的話,她的熱情遇不到一張和善的麵孔,大家冷冰冰地遠遠地看著她,不準娃娃向她靠近,這種生硬的拒絕讓她很識趣地離開,繞道而行。
孤獨的洋女人總是酩酊大醉地出現在土鎮的街頭。娃娃們會在她的背後吆喝。她總能記得那些娃娃們吆喝的是什麼。她會把那些吆喝轉述給魯華棖,請魯華棖幫她翻譯。在土鎮的人們麵前,魯華棖有很多張麵孔,但是在洋方丈和洋方丈的女兒麵前,他隻有一張麵孔,真誠的,坦蕩的。他告訴這個可憐的女人,那些娃娃的吆喝其實是一種侮辱,他們罵她是酒瘋子,酒婆子,是一條洋母狗。
洋女人在土鎮唯一的好朋友,就是魯華棖。洋女人很喜歡跟魯華棖描述她的娃娃的相貌和聰明程度。要搞懂洋女人的描述不是件容易的事,起碼得有足夠的耐心。不過洋方丈會在魯華棖背後悄悄地點撥他。洋女人在描述她的娃娃時,眼中充滿了柔情,活像一隻溫順的小母牛,看得魯華棖心頭陣陣酸楚。回家後,魯華棖一個晚上沒有睡覺,他做了一架風車,很小巧,隻有拳頭大。第二天他把風車送到洋女人手裏時,洋女人驚喜得直叫喚。魯華棖抓了一把泥土放在風車鬥裏,然後轉動風扇,細小的泥土呼呼地從鼓裏揚了出去,顆粒大的沿著漏嘴落在一邊。這簡直叫洋女人難以置信。魯華棖比劃著告訴洋女人,這個風車,是他送給她的娃娃的。洋女人欣喜若狂,落了淚。她猛地抱過魯華棖的腦袋,在他臉上親吻一口。魯華棖先是覺得腦袋要炸開了,接著整個身子酸軟,他暈乎乎地在土鎮兜了好多個圈子,都沒找到家門。
第一口活棺樣品做出來的時候是黃昏。魯華棖沒有告訴杜興善,沒有急於向黃姓人家老爺報喜。他去了基督院。這段時間,他幾乎天天去基督院,土鎮的人們都看著呢,路頭路尾碰見他,總是要一番取笑,說,嗨,魯當家的,去瞧你的洋婆娘是不是?你真是想要討她嗎?你是討她做大還是做小呢?人家比你高,比你大,你是驢子人家是頭馬,你有辦法收拾下來嗎?魯華棖笑罵道,真他媽的是頭蠢騾子,驢子不就是配馬的嗎?
魯華棖很喜歡洋方丈的這個女兒,洋方丈的這個女兒也很喜歡他,她告訴他,她的名字翻譯成土鎮的話就是玫瑰的意思。土鎮沒有玫瑰。魯華棖曉得那是一種花,但是不曉得那花是什麼樣子。她問魯華棖見過薔薇麼?魯華棖說沒見過。有一天洋女人從背後拿出一束鮮豔的花朵來,問魯華棖,這個見過嗎?這就是薔薇。魯華棖說,哦,原來是九裏香啊。
一天魯華棖借著酒興,向洋方丈說了自己藏匿心頭許久的話,他想娶九裏香為妻。洋方丈微笑著向魯華棖表達了謝意,然後問他,你家裏的那位妻子怎麼辦呢?魯華棖說,如果九裏香願意,他可以讓她做大,至於家裏那位呢,要是不願意做小的話,就把她休了。洋方丈搖頭直笑。他叫來他的女兒,將魯華棖的意思告訴了她。九裏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魯華棖真是太可愛了。魯華棖說自己剛才的話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如果九裏香願意,他可以把婚宴辦得十分風光,還可以抬了轎子來基督院,讓她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地出嫁。還說他將會把她像尊菩薩一樣供奉在心頭,不罵她,不打她,揀曹姓人家燒酒坊最好的地窖老燒買給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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