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尖叫引來了隔壁房的客人,還有樓層服務員。一幕慘劇豁然映入他們的眼瞼,引來更多的尖叫聲。

我哭喊著,求來人叫救護車,似乎我已無能做這件事情了。慌了神的服務員第一反應是報警,並一溜煙不見了。隔壁的客人站在走道裏打120,根本不敢邁入房間一步,全站在門外。幾分鍾後,酒店保安來了,他們也被房間裏的情景嚇住了。

我一直裹著床單跪在弦的身邊,哭泣不停,潔白的床單被血浸透,鮮豔無比。一位大膽的保安上前,緊抓住俊凡的手腕,奪下他手裏的刀,其實他那時已是呆滯,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念頭。一直到警察趕到,俊凡都沒有挪動半步,也未說一句話。

弦被抬走時,有人說,他已經死了。我跪坐在地上,發出淒厲的慘叫。

警察來後,把俊凡即刻帶離現場,並要求我趕緊穿好衣服。我起身拖著長長的被血染紅的床單,滿屋子找我的裙子。一位女警幫我找到裙子遞給我,她看我的眼神像是隔著一堵厚厚的玻璃牆,在打量著裏麵的異種。我想我當時的樣子一定慘淡醜陋,甚至有些恐怖,滿臉淚痕,眼睛紅腫不堪,手上沾染著血跡,並在無意間抹到了臉上,使得整張臉看起來淒慘無比。我拿著裙子跟內衣,緩緩步入衛生間,此時滿屋子已是警察與保安,他們全都為我閃出一條道來,視我如瘟疫。我看到其中有兩個人向我投來鄙夷的眼神,似乎他們已全然了解事件的真相,知道我是個道德敗壞的女人,因為我的惡劣行徑,造就了這一場悲劇。大概這是人們對這一情景自然會產生的聯想,即便不問當事人,現場的一切已足以說明。

我進了衛生間,關上門。外麵仍舊嘈雜喧鬧,但在這扇門後麵,我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沒有旁人的眼光,此時隻有我自己。我望著鏡中幾乎麵目全非的自己,床單從我身體上滑了下去,赤裸之身此時在我看來,如此醜陋。我穿好內衣跟長裙,開始機械地洗臉,突然間,腦中又閃現弦在血泊中的樣子,而他在開門前還趴在我身體上的情景竟那般清晰可見,我不能相信,他已經死了,流盡了鮮血,慘死在我的麵前。我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我不得不彎下腰,雙手抱緊自己,強忍著不呻吟出聲,隻任憑淚水不停流淌而下。有人來敲門了,大聲問我穿好衣服沒有?我沒有回應,繼續強忍著痛苦。另有人說,不會在裏麵出事了吧?於是敲門聲更急更大了。我努力撐起身體,衝著門低吟著,可是無論如何努力,我發出的聲音都無法讓門外的人聽到,最後,我隻感眼前一陣眩黑,喪失了意識。

我在急診室裏醒來時,看見床邊坐著兩名警察,其中一名便是那位替我找到裙子的女警。她主動介紹自己姓藍,她的搭檔姓潘。她告訴我,我在衛生間裏暈倒了,他們把我送到醫院來,醫生替我檢查了身體,說無大礙,應該是受了劇烈刺激後產生的心理反應,休息平靜下來就好了。

藍警以冷漠及公式化的口吻跟我談話。向我表明,我是一起故意殺人案的第一目擊證人,要求我將我所看見的全部事實陳述一遍。

這是多麼殘酷的事情,我的身心正經受著慘劇的痛苦折磨,還未抽離出那逼真的一幕,我的靈魂還停留在弦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上,我所有的生命力,似乎都已全然跟隨弦死亡時,那從其肉體中剝離而出的靈魂一同消失了。我已無法正常麵對任何人,任何情景。

“他被救活了嗎?”我抱著可憐的幻想,無力地輕聲發問。

“他在救護車上就死了。”

我的心又痛了起來,喉間發出顫抖的呻吟,淚水奔湧而出。

詢問因我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被迫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