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那天下午,我心血來潮換了件寶藍色的長裙,顏色美極了,也極其引人注目。這是非正常的,因為每次與弦幽會時,我都十分注意要穿戴平常,不引人注目才好。而那天,我突然不想跟平日一樣了,而是換了那件漂亮的長裙,我曾在明島上與弦一起在海邊漫步時穿過,那時他便讚美了我,說這裙子襯得我美若他夢中的仙子。
我換好長裙,打電話回公司說要去見客戶,下午就不回去了,便開車去了那家我們常去的商務酒店,它位於渝中區一條較偏街道的巷口。停好車後,我興奮異常,迫不及待想奔入房間。我和弦已經一個月未見了,我以為他在逃避我,不給我打電話,也不主動發短信,我有些難過,感到他要離開我了。
我從未想過我們會分手,雖然這五年以來我們曾分隔兩地,也偶有斷意突生之時,並的確時而較長時間都不相見,但最終,我們總會再次走到一起,似乎擺脫不掉那宿命般的情絲糾纏。無論於他於我,我們都未曾真正想過要分開,但也未曾真正想過要合法地在一起。
就在那天上午,我還在猜測他可能還是放不下家庭的責任,帶著那顆愧疚之心回廣州去了。沒想到,我的思緒還未至紛亂時,他的電話就來了。
“很想你,我們見麵吧。”
在他所有的蜜語中,我最聽不得的,就是“很想你”這三個字,它甚至超過了我愛你。僅這三個字,我便可以不顧一切,不惜突圍千山萬水奔到他身邊。愛著,與想念,在我的概念裏,是如此不同的情話。愛,是靜止的,想念,是動態的。愛,可以默默地不受支配,想念,卻是一種渴望,一種動力,它會影響人的意識,使之發出行為。每次聽到他說出這三個字時,無論怎樣,我都會千方百計去跟他見麵。我完全可以從他說出這三個字時,聽出他對我的需要,這種被情人需要的渴求會撓得人心生醉意,全無理性。
大概多日不見,加之我的離別猜疑不攻自破了,我的情致被撩得極高,才突生回去換裙裝的念頭,大有慶幸之意。
我幾乎是疾步進了酒店的電梯,廂內隻有我一個人,我按捺不住的激動快要將我吞沒了,我大口吐著氣,欲笑欲哭的模樣映在那發亮的電梯門上。出了電梯,靠著最後僅剩的一絲理智,我小心翼翼地朝四周張望,走道裏十分安靜,空無一人。確定環境正常安全後,我奔去了弦告訴我的房間。
他拉開門,衝我一笑,我閃身進入,隨著門砰地一聲關上,我們已經緊緊貼在了一起。
一切都很完美,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往更加熱烈,兩次美妙的性愛已將我推至幸福的頂端。高潮退去後,我們赤裸的身體仍交織在一起,我閉著雙目,無法言語,身體內那熱浪翻湧後的餘韻浸沒著我,連腦子裏也一片潮濕、渾濁,對周遭的一切唯用身體去感應,意識與理性,早被拋在了九霄雲外。弦趴在我的身上親吻著我的肌膚,似乎還在喃喃自語,但我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後來門鈴響了,我感到弦起身而去,他大概將門開了縫,問找誰?門卻被重重地推開了,有人非常粗暴地衝了進來。然後,有一張臉出現在了我眼前,一張熟悉萬分的臉。裸身躺在床上的我猛然驚醒,躍然而起,又趕緊拉來床單護住身體。弦驚詫地站在俊凡的身後,下身裹著浴巾。
我聽到了一句辱罵,那是針對我的,我渾身顫抖,無法有正常的回應,唯見俊凡臉青麵黑,眼中噴著烈火,又咒罵了我幾句。他突然轉身,從褲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手一按,那東西變長了,明晃晃的,當我明白那是什麼時,它已被俊凡深深捅進了弦的身體裏。
刀被抽了出來,又再次捅了進去,如此大概來回了幾次,血飛濺了俊凡一身,弦用雙手捂住傷口,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湧了出來,在他潔白的手背上形成條條紅流,如紅絲織的網,一刹那又全被後湧而出的鮮血衝刷模糊。弦怔怔地望了望俊凡,又向我望來。他的臉頃刻已是煞白,眼中充滿無助與絕望。他看著我,慢慢倒了下去。直至死時,他都未再說過一句話,隻是一直看著我,慘白的臉上,一直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一定很痛苦,劇烈的疼痛使他的臉扭曲變形,已無法開口說話,在最後一刻,他的眼睛沒再看我,而是盯著上方,呆滯空洞,臉已由白變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