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弦在我麵前倒下了,隨後一大片鮮血流淌而出,我望著血泊中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猛然驚醒,怔得緊繃的臉頃刻扭曲起來,緊跟著一聲聲淒厲的尖叫從喉間迸出。拿著刀渾身是血的俊凡就站在旁邊,我一眼都無法瞧他,我也幾乎不能斷定那尖叫聲是自己的,仿佛肉身與靈魂已瞬間脫離,麵前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我連觀眾都不忍擔當。

弦是我的情人,他被我的丈夫尹俊凡,殺死了,就在我跟弦幽會的床邊。半年後,尹俊凡因故意殺人罪,被判死刑。

這是一起殘酷並惡劣的事件,是我一生的恥辱。曾有人詛咒我,因我的背叛而毀了兩個男人,此惡行非得以一生禁欲的修行方能化解,否則,我將永生難以超脫。

我曾想到了死,並毫不猶豫地選擇割腕自殺。

那天晚上,也就是弦死去的第七晚,我用俊凡平日用的剃須刀架裏的刀片,割向了自己的左手腕。

那時我靠著椅背,右手拿著刀片,腕擱椅子的扶手上,左手輕輕垂放在一邊,我怔了一陣子,突然一念起,舉起右手,朝左手施傷。一陣尖銳火辣的疼痛,像夏日裏一道猛電後的炸雷,一閃而過。接踵而來的,是由緩入重的潮湧般的持續疼痛,夾雜著撕扯的難受之感,並越來越涼,涼得全身發冷。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切膚之痛上。我未看傷口,而是瞪著眼,一直盯著陽台外那幽暗的夜空。我開始感覺心跳慢得不行,有種快窒息的感覺襲來,呼吸似乎也快跟不上了。不知為何,意識快要模糊時,竟有一種強烈的自憐情緒奔湧而來,無法阻擋一般。我感覺臉頰涼得不行,緊繃繃的,直到嘴角嚐到了鹹,我才明白自己在流淚。

我曾看一本書上寫人在死亡時會經曆的階段,說最痛苦的階段就是靈魂脫離肉體時。我十分懷疑這種說法,因為我確信人的靈魂就存在於人的大腦裏,隨肉體生,也會隨肉體死,根本不存在脫離一說。但那一晚,我仿佛體驗到了這種剝離之苦。我最後僅存的一絲意識在提醒自己,死神出現了,它是上帝派來的,負責替其召喚回靈魂的使者。我感到胸間有猛力在揉捏著我,撕心裂肺卻無力呼喊,欲哭欲笑都不能。盡管我十分確定我已閉眼,卻發現自己正站在椅子對麵,極清楚地在打量著身陷椅座的自己,有種驚訝感飄浮在空氣中,著不了根。我也竟感覺不到痛了,肉體毫無痛感。

過了好久,當我回想那一刻時,我才明白,那一切都是錯覺,隻是存在於我大腦裏的預設體係的演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