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吹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後來卡拉圈K的時候,李師師當著趙佶的麵唱這首歌。趙佶聽著歌詞似曾相識,問:“誰寫的?”李師師答:“周邦彥。”趙佶大怒。第二天坐朝的時候趙佶問蔡京:“開封府監稅官周邦彥課額不登,缺斤少兩,為什麼檢察院還不弄他?!”蔡京聽得雲裏霧裏,心想:“皇上就是皇上啊,這事我都沒聽說他就知道了。”蔡京說:“容臣回去後喊檢察院一把手來問問,再來複奏。”蔡京回去後把院長一通臭罵,院長說:“別人缺斤短兩是真的,可這周邦彥,超額完成稅收任務!”蔡京說:“管他個球!反正就是皇上要弄他。”
聖旨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周邦彥職事廢弛,可日下押出國門。’”
過了兩天,趙佶喜滋滋地又去臨幸李師師。李師師不在家,趙佶趴下去看看床底空空如也,自言自語一句:“小樣,弄不死你!”媽媽桑進來,告知:“師師送周監稅去了。”趙佶明白周邦彥要滾蛋了,嘬著牙花等到晚上十二點。李師師回來,眼圈烏黑,哭得像頭大熊貓。趙佶勃然大怒,擺出皇帝造型:“去……哪……兒……了?”李師師回奏:“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官家來。”趙佶問:“他不是愛作詞嘛,又寫了吧?”李師師說:“作了曲《蘭陵王》。”趙佶說:“唱來聽聽。”李師師水袖一舞,漫舒歌喉:
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來歲去,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淒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李師師唱得大珠小珠落玉盤,宋徽宗聽得餘音嫋嫋、繞梁三日。徽宗心想:“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老子好歹也是個大文人,這麼牛逼的詞曲家不能浪費。”
周邦彥被召為大晟樂正,後官至大晟樂府待製。
這段傳說雖不十分可靠,可像我這樣喜歡八卦的小老百姓,都希望它是真的。王國維老先生卻嘔心瀝血地予以考證,最後得出結論——是假滴!真是太煞風景了。我想張端義杜撰這段故事,也是因為他覺得《蘭陵王》《少年遊》兩闋詞委實牛叉。
據毛幵《樵隱筆錄》載:“紹興初,都下盛行周清真詠柳《蘭陵王慢》,西樓南瓦皆歌之,謂之《渭城三疊》。以周詞凡三換頭,至末段,聲尤激越,唯教坊老笛師能倚之以節歌者。”
我是不懂音樂,曆代誇《蘭陵王》的詞評都說此詞的音節聲律如何如何牛,周邦彥度聲入曲的技巧已臻化境,三花聚頂、五氣朝陽。據說《蘭陵王》的曲譜現仍保留於日本,灌有留聲機唱片。從大量史料看,周邦彥的詞確實流傳很廣,在當時很有點天皇巨星的味道。柳永也精通音律,也寫長調,柳永詞是“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並不被士大夫階層接受;周邦彥在宋朝卻是“二百年來以樂府獨步,貴人、學士、市儈、伎女知美成詞為可愛”。被奉為圭臬的《蘭陵王》除去我不懂的音律外,單就文字而言,詞藻華麗、富豔精工,矯情得一塌糊塗,和“客舍青青柳色新”的《渭城三疊》相提並論,我看差的不是一個檔次。一本《清真詞》翻開,大部分是《蘭陵王》一樣“縝密典麗”的空洞堆砌,內容單薄無聊的豔情與羈愁幾乎占了全部內容,也難怪有人說周邦彥是“臨末世而賦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