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永不失落的歡欣(1)(2 / 3)

張家四姐妹小時候學昆曲。當時昆曲是最高雅的娛樂,因為過年過節賭錢、喝酒,張武齡不喜歡這一套,覺得還不如讓小孩子學昆曲。小孩子開始覺得好玩,後來越來越喜歡昆曲,昆曲的文學引人入勝。昆曲是詩詞語言,寫得非常好,這對古文進步很有關係。張允和會唱、會演昆曲。後來俞平伯搞《紅樓夢》研究被批判,我們1956年從上海來北京,俞平伯建議我們成立北京昆曲研習社。愛好者在一起,在舊社會講起來是比較高尚的娛樂,增加生活的意義。起初俞平伯做社長,後來“文化大革命”不許搞了,“文革”結束後,俞平伯不肯做社長了,就推張允和做社長。昆曲研習社今天還存在,社長是張允和的學生歐陽啟明,她是歐陽中石的女兒。歐陽啟明很倒黴,中學畢業了,資產階級家庭的孩子不許進大學,她隻好去修表,“文化大革命”一結束,她由朋友介紹到日本去讀了好幾年書,回來後在首都師範大學教書。我也算昆曲會的會員,我是不積極的,可是每一次開會我都到,張允和是積極參加研究工作、演出、編輯。我去陪她。

張家姐妹兄弟小時候在家裏辦一份家庭雜誌叫做《水》,親戚朋友自己看著玩的。這個雜誌後來停了,隔了許多年,到了我老伴80多歲的時候想複刊,也是家裏麵玩的。複刊了,葉稚珊就在報上寫了一篇文章講這個事情,她說這是天下最小的刊物。她一寫,大出版家範用就要看,一看覺得不得了,後來就出《浪花集》。《浪花集》是張允和和張兆和編的,還沒有出版就去世了。事情也巧,我的老伴是93歲去世,張兆和比她小一歲,第二年也是93歲去世了。我給書寫了後記。

“流水式”的戀愛

我與張允和從認識到結婚的八年時間裏,可以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很普通的往來,主要在蘇州;第二個階段,到了上海開始交朋友,但是還不算是戀愛;第三個階段,我在杭州民眾教育學院教書,而她本來在上海讀書,正好趕上浙江軍閥與江蘇軍閥打仗,蘇州到上海的交通癱瘓了,於是她就到杭州的之江大學借讀。在杭州的一段時間,就是戀愛階段。

我跟她從做朋友到戀愛到結婚,可以說是很自然,也很巧,起初都在蘇州,我到上海讀書,她後來也到上海讀書。後來更巧的是我到杭州,她也到杭州。常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自然地發展,不是像現在“衝擊式”的戀愛,我們是“流水式”的戀愛,不是大風大浪的戀愛。

她們家跟我們家距離不是太遠,因為她們家跟學校是連起來的,一早我們就到她們家去玩了,所以她們家長一早就見過我,不是特意去拜訪。她們父母對我很好,她的父親當時應當說是很開通的,對兒女是主張戀愛自由。許多人用舊的方法到她們家說親,她的父親說:“婚姻讓他們自由決定,父母不管。”她的父親的思想在當時非常先進,這是受蔡元培他們的影響。他的學校辦得也很好,也是受蔡元培他們的影響。他的學校也是自由主義,請來的老師隻要教書好,政治背景不管。當時也不知道,共產黨在蘇州第一個機構就在他們學校成立,他也不管。

我們真正戀愛是在杭州,在蘇州、在上海是朋友而已。開頭我一個姐姐也在上海教書,那麼我寫了一封信給張允和,我記不清內容了,大概是她們家托我姐姐帶什麼東西給她,我寫信大概是問她收到了沒有。很普通的一封信,可是我們在一起應該是好多年的老朋友了,收到第一封信,她很緊張,就跟她一個年紀大的同學商量,她的同學一看,這個信是很普通的,你不複他反而不好,就開始通信。那封信可以說是有意寫的,也可以說是無意寫的,很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