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古不輕今雅不輕俗--回憶羅常培先生二三事(2)(1 / 3)

我跟他認識是在抗日戰爭前上海的征信所,征信所是上海銀行界創辦的一個商業信息服務機構。上海銀行界推舉七八家有代表性的銀行,各出一個組成理事會,管理所務。我代表江蘇銀行,乃器代表浙江實業銀行,理事會以乃器為主任。每周幾次,理事們中午到所共餐,借共餐時間商議工作。這樣,我就經常跟乃器見麵。跟他共事中,看到他工作能力之強,解決問題之快,使人驚異。

一天,他邀我到他家去吃便飯,從業務談到當時的國家大事,他跟我不僅業務見解相同,政治見解也相同,於是他和我成為說得來的朋友。他的夫人胡子嬰女士,是一位能說善道而見識非凡的女性,胡子嬰也成為我和內人張允和的說得來的朋友。

日本的侵略得寸進尺,越逼越緊。1935年,乃器成為主張積極抗日的救國會的中堅人物。他建議我參加救國會,加入他主持的小組。加入這個小組的還有蔡承新、彭石年、趙君邁等人。每隔一天的晚上,在中國銀行上海分行聚會,互通消息,商議做什麼救亡工作。這樣,我從乃器的業務同行,成為乃器的政治同道。

20世紀30年代後期的政治形勢,緊鑼密鼓,瞬息萬變。1936年11月,突然間“七君子”被捕了!乃器是七君子之一。救國會的工作變為主要是營救“七君子”。七君子被關押在蘇州監獄。當時我的家在蘇州,我一人在上海,每逢周末回蘇州。一天,胡子嬰在深夜忽然到蘇州敲我家的門。張允和見到胡子嬰半夜投宿,大吃一驚!兩人商議第二天如何探監之後,張允和安置胡子嬰在一間臥室住下。胡子嬰一夜未眠,第二天她的臥室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滿屋子盡是煙霧。

從此,胡子嬰成為經常到蘇州我家的客人。鄒韜奮的夫人沈粹縝女士和其他幾位的夫人也常來。她們帶了孩子們到蘇州,這不僅是為了使孩子們能看到爸爸,而且是因為孩子們探監方便,衣服裏夾帶文件也不檢查。張允和成天忙於招待和安排探監事務。乃器的家屬和其他幾位的家屬都成了我家的親熱朋友。

“七君子”被捕之後,許多救國會的會員也相繼秘密被捕。救國會變成非法團體,隻能暗中秘密聯絡。1936年12月12日,忽然傳來西安事變消息,蔣介石被軟禁了。形勢緊張達到極點。當時我們最擔心的是,國內戰爭爆發,“七君子”可能被殺害。四處營救,走投無路!想不到風雲急轉,比預料的還快。12月25日在蔣介石同意抗日之後,張學良陪同蔣介石飛回南京。可是,“七君子”等到1937年日本全麵侵華的“七七事變”之後才得到釋放。

“七七事變”之後,我和許多救國會的朋友們轉移到重慶。乃器和我又在重慶見麵了。上海許多工廠緊急遷移到重慶,稱為遷川工廠。為了給遷川工廠服務,乃器成立了一個工業經濟研究所,他自己擔任所長,邀我擔任副所長。後來我轉任農本局的工作,跟乃器分手。抗戰八年,人事多變,工作紛更。乃器一度離開重慶,到安徽跟李宗仁合作。我在農本局之後,又到新華銀行。1945年日本投降之後,我被新華銀行派往國外。

上海快要解放的時候,我從英國倫敦回到香港,等待機會重回上海。在香港又跟乃器相見。乃器建議我參加當時在香港由他主持的民主建國會。乃器說,這個組織的基礎是救國會時期上海經濟界的星五聚餐會,以及後來在重慶擴大了的工商界的星五聚餐會,我原來是這個聚餐會的參加者。他又解釋說,曆史經驗說明,經濟界需要有一個自己的政治組織。

1945年5月27日,上海解放。香港《大公報》租用一隻輪船,名叫盛京輪,專門運送留港人員回上海。我附驥乘船,在6月3日回到上海。這隻輪船一到上海,上海港就被水雷封鎖。下了輪船,看到許多在香港的熟人。我找乃器,沒有找到。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乃器擔任糧食部的部長。他曾問我是否願意去糧食部工作。我說我不想擔任行政工作,還是回到教書兼銀行的老本行。1955年,我從上海被調到北京,擔任文改會的工作。從此,我跟乃器的工作屬於不同的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