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關蓉拉起譚千秋的手時,丈夫僵硬的手指再次觸痛了她脆弱的神經:“老公,昨天晚上我親你的時候手還是軟軟的,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硬啊!”這雙曾傳播無數知識的手,在地震中從死神手中奪回了四個年輕的生命,手臂上的傷痕記下了這一切。
張關蓉一邊哭一邊喃喃地對譚千秋說著話:“老公,昨晚你沒醒來,但你的手還軟軟的,我一直都在為你祈禱,祈禱著能夠有奇跡出現,可是你卻一直都沉沉地睡著,沒有醒來,你為什麼不醒來啊?為什麼這麼貪睡啊?我輕輕地撫摸你的臉,你感覺到了嗎?”張關蓉拉著譚千秋的手,呼喚他的名字,淚水滴在譚千秋的臉上,一遍又一遍地把丈夫的臉打濕,自己再一遍又一遍地給丈夫擦幹。
譚千秋曾經對張關蓉說過他不喜歡她哭泣,因為那樣的話,他會很心疼。可是,張關蓉看見丈夫血肉模糊的樣子時,卻怎麼也堅強不起來,淚水總是流啊流。
之後,張關蓉又唱起了丈夫最喜歡聽的那首名叫《難道》的歌:
夜深時有沒有人為你
點上一盞燈
在你入夢後有沒有人為你
把手放平
當你傷心時有沒有人為你
擦幹眼淚
在你失落後有沒有人把你
擁入懷中
難道你真的沒有感覺到
你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難道你真的沒有感覺到我的愛不需要再說什麼天荒地老
張關蓉的心情猶如秋風中的落葉一般蕭瑟,她那哭得不成調的歌曲以及淒慘的場麵讓在場的人都落起淚來。
該給譚千秋換衣服了,一位好心的老人流著淚對張關蓉說,在給譚老師穿衣服時千萬不能哭,不然淚水滴在死者臉上,死者就不能轉世投胎。聽了老人的話,張關蓉久久地注視著那個嵌入她靈魂深處的人的遺容,緊緊地抱起他,吻向那已經冰冷的雙唇,硬是強忍著悲痛,再沒讓眼淚流出來。她一邊給老公穿衣服,一邊繼續絮絮地述說著對他的思念:“你不喜歡我哭,我保證不哭,保證不哭!隻將悲傷裝在心裏,在心裏哭,心撕裂般地痛!你就這樣匆匆地走了,你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的,可是你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啊……”
換衣服的過程中,張關蓉一滴淚也沒有落下來,但是她身旁的老師、學生以及救援人員卻全都感動得哭成一團。
就在這時,一個學生突然衝到譚千秋的遺體麵前,撲通一聲跪下,哭喊著說:“譚老師,我對不起你啊!我以前抽煙,你處罰過我,我還恨你,罵你是老古董,說你道貌岸然!在關鍵的時候,你用生命保護了我們,讓我明白了一切!譚老師,你是天下最好的老師!我再也不抽煙了,永遠不抽了,永遠不惹你生氣了,你醒來好嗎……”這個人就是被譚千秋老師用生命保護下來的李東同學。
見李東跪在老師的遺體前,劉紅麗、王克、餘建也齊刷刷地跪了下來,泣不成聲。
隨後,更多幸運逃生的學生也給譚千秋老師跪下了,這些譚老師教過和沒有教過的學生淚如雨下,哭成一片。
巍巍曙光山在嗚咽,幽幽綿遠河在哭泣。這時,在東汽中學的操場上,學生家長按當地習俗為譚千秋燃起了一串鞭炮。
譚千秋老師為保護學生而犧牲的新聞出來以後,他的學生們迅速在百度網上建立了貼吧,人們紛紛留言表示敬仰和哀悼。
“您是好樣的,我非常懷念您教我的時候,您的字字句句都刻在我的腦海中,您是我最崇拜的英誰,我一生以您為榮。祝您一路走好!”
“譚老師,您是英雄!雖然您沒教過我,但是至今記得每周升旗儀式上您那早已浸入我心田的聲音和語氣。我永遠是您的學生,從您身上,我學到了太多太多,一生受用!”
“每周一,您都會站在紅旗下拿著話筒說:下麵宣布一個處分決定。從我讀書時到現在已經10年了,據說您每周一還是保持著一貫的口氣和風格。”
“您教政治,我討厭背政治,以前總考60多分,而有一次因為受了喜歡的男生的鼓勵考了90多分,您當著全班的麵說:現在看來你還是有一點學政治的細胞的。”
“有一次上課,您突然說:‘你們知道什麼血型最好嗎?’大家議論紛紛,然後您又慢悠悠地說,‘A型血最好,A型血的人最聰明,做事最有條理,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大家茫然,您幽默地說:‘因為我就是A型血。’您的話讓全班暈倒,之後我去驗血,知道自己也是A型血時,還鬱悶,怎麼跟老課一個血型?”
“您總是慢條斯理,說話帶點湖南口音,明明普通話不太標準卻一直要求其他老師都講普通話,專管風紀,管抽煙,管逃課,總是很自信,當然我們總覺得您自信過頭,但我們卻又慢慢地覺得那是您的黑色幽默,至少10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A型血的您。”
“今天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了您的名字,哭得好傷心,不知道說什麼,沒想到要這樣說再見,一路走好吧,譚老師,我們永遠記得您!”
正在北京大學法學院讀書的譚千秋的大女兒譚君子,在得知父親遇難的消息後,迅速趕回家鄉。見到父親的遺體後,她同樣哭得肝腸寸斷,但是,在麵對記者的采訪時,她卻悲傷且自豪地說:“我雖然很舍不得父親,但我更為他感到驕傲!”
譚千秋老師用身體保護了學生,用自己的生命給學生們上了完美的最後一課!他是真正學高、身正的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