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長相思兮長相憶 流浪遠方(2 / 3)

“在我的生命中,是您的書,使得我今生今世成了一心愛著小人物故事的人,謝謝您給了我一個豐富的童年……”

小人物的概念,在三毛三歲的時候,就深深種入了她的心中。是的,她不關心天下姓何,不關心政治動蕩,她更關心那些沉浮在紅塵滾滾中的,受命運撥弄的小人物。所以她長大之後,沒有去寫具有深刻社會意義的東西,而是專注於那些發生在她身邊的小故事,生活在她身旁的小人物。

那個時候,張樂平已經八十歲了,他住在上海東海醫院療養。收到這封意外的信,他的心情很激動,口述了一封回信,並且用已經顫巍巍的手,一筆一歇,艱難地畫了一幅三毛像,贈給三毛。就這樣,兩個人開始了頻繁的書信往來。到了第三封信的時候,三毛開始親切地稱呼張樂平為“爸爸”,並說:“三毛不認三毛的爸爸,認誰做爸爸?”附了照片一張,背麵寫上:“您的另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兒。”

張樂平心中的弦被撥動,這個年邁的老人,再一次感受到了人間美好的情感,他對人說:“能在晚年認上這個‘女兒’,應該是我一生中的一件快事了。我多子女,四男三女,正好排成七個音符。這一回,三毛再排上去,是個“1”,是我家的‘女高音’。”

而不久後,三毛終於啟程回到大陸,見到了那個在街頭流浪的三毛的爸爸,也是她的爸爸張樂平。

那是一個春天,早春四月,柳如煙,花如笑。三毛與張樂平在香港工作的四兒子張慰軍,在上海虹橋機場同時走下了飛機。他們一同上了車,車啟動,直奔徐家彙五原路張樂平的家。

已經十分蒼老的畫家張樂平拄著拐杖,站在家門前,抱病在寒風中迎接這兩個孩子的到來。三毛一進弄堂門口,就抱住張樂平,泣不成聲地喊:“爹爹,我回來了……”他們仿佛真的是失散多年的父女一般擁抱著。一場鄉愁在台灣,一場慈悲在大陸。

這次到來,三毛將自己的新作《我的寶貝》作為禮物送給了張樂平。而張樂平也送給了三毛一套滌卡中山裝,這是三毛在信中向他要的。這樣的衣服在大陸早已經過時了,但是三毛卻十分喜歡,她總是喜歡一些古老的,安靜的,又符合她審美觀的東西。盡管裝束已經過時,但美永遠都不會過時。

三毛在張家共住了五天。這段時間裏,在傍晚的時候她會與“爸爸”談心,白天則去逛龍華寺,此外,她還去了大觀園和周莊。大陸有太多吸引三毛的地方,那些富含文化底蘊的園林和建築,大氣而美麗,當從那些地方參觀回來,三毛覺得自己的靈魂再度得到升華。

後來,三毛對記者說:“我原來一直有一點困惑,為什麼一個姓陳,一個姓張,完全不相幹的兩個人,又隔了四十年的滄桑,竟會這樣接近和溝通。現在我明白了。我和爸爸在藝術精神與人生態度、品位上有許多相似之處,所以才能相知相親,不僅能成父女,還是朋友、知己。有這樣的爸爸,這樣的家庭,我感到幸福。”

張樂平也說過:“她的性格、脾氣、愛好像誰呢?看她那多情、樂觀、倔強、好勝、豪爽而又有正義感、有時又顯出幾分孩子氣,這倒真是我筆下的三毛。”

五天之後,他們必須分別了,這時候的張樂平宛若父親一般地囑咐著三毛:“世事艱險,你要保重!女兒離開了父母,就靠自己了。”

三毛的大陸之旅共有三次,第一次她終於見到了思念多年的精神世界的父親張樂平,第二次她則希望好好遊一遍祖國的名山大川。她為自己製定好了路線:廣州——西安——蘭州——敦煌——烏魯木齊——天山——喀什——成都——拉薩——重慶——武漢——上海——杭州。

那些隻在書本上才能見到的美景,那些絢爛的花圃,那些戈壁上的飛天畫像,那美妙的北方牧場,那動人的拉薩風情,那些曾經隻聞其名的美食,還有承載了許多美麗故事的園林……所有的,美麗的動人的傳說的根源,三毛都想去走一遍,親眼去見識,親身去體會。

臨行之前,三毛告訴台灣作家趙寧,說她隻買了單程機票。趙寧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隻回答說:“很久很久……”她甚至還與另一位台灣作家張拓蕪通電話說:“說不定我就不回來了!”

也許她早已作好了在大陸度過餘生的準備,畢竟這裏才是她的根。

她的確是按照自己的路線來走的,她先是從廣州飛至祖國中西部,遊覽了古都西安和甘肅省府蘭州。接著她又來到大西北。這片荒原讓她想起曾經在撒哈拉的日子。她總是喜歡荒涼蒼茫的地方,一望無際,好似在遠方完全沒有希望,到處都是絕望的荒蕪。這樣的地方,很容易引起人們對人生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