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一次親吻了你,荷西,給我勇氣,放掉你大步走開吧!我背著你狂奔而去,跑了一大段路,忍不住停下來回首,我再度向你跑回去,撲倒在你的身上痛哭。我的愛人,不忍留下你一個人在黑暗裏,在那個地方,又到哪裏去握住我的手安睡?我趴在地上哭著開始挖土,讓我再將十指挖出鮮血,將你挖出來,再抱你一次,抱到我們一起爛成白骨吧!那時候,我被哭泣著上來的父母帶走了。我不敢掙紮,隻是全身發抖,淚如血湧。最後回首的那一眼,陽光下的十字架亮著新漆。你,沒有一句告別的話留給我。”
回到台灣的三毛,果然不出陳嗣慶夫婦的預料,開始沉浸在自殺的念頭之中,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力量能夠支撐自己繼續活下去。母親傷心地每日以淚洗麵,而父親則悲痛地對三毛說:“你講這樣無情的話,便是叫父親生活在地獄裏,因為你今天既然已經說了出來,使我,這個做父親的人,日日生活在恐懼裏,不曉得哪一天,我會突然失去我的女兒。如果你敢做出這樣毀滅自己生命的事情,那麼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與你為仇,我世世代代要與你為仇,因為是——你,殺死了我最最心愛的女兒……”
三毛知道自己已經傷了父母的心,她哭得無法自已。
此外,關心三毛的,還有她的那些讀者和朋友們,他們紛紛向三毛致電,安慰三毛。其中包括皇冠出版社出版人平鑫濤和作家瓊瑤夫婦。他們在得知荷西去世的噩耗時,第一時間向拉帕爾瑪島發來致電:“ECHO,我們也痛,為你流淚,回來吧,台灣等你,我們愛你。”
三毛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瓊瑤了,那個時候她還是個自閉的休學在家的少女,當時她對文學有著狂熱的喜愛。每天的黃昏時刻她都蹲在家中等待報紙的到來,為的就是讀上麵瓊瑤的《煙雨濛濛》的連載。
後來,與三毛一樣多愁善感的瓊瑤,在讀過了三毛在撒哈拉的一係列的故事後,由衷地為三毛與荷西的愛情而感動。隻有懂愛的人才會明白三毛夫婦的愛情有多麼浪漫,多麼強烈。在1976年,也就是三毛回台灣調養身體的那一年,她曾到瓊瑤的家中拜訪。那既是她與皇冠出版社的出版人第一次見麵,也是兩位台灣最負盛名的暢銷書女作家的第一次握手。
這一次,三毛再次來台灣,卻是帶著失去愛人的痛苦歸來的。這次瓊瑤及時地伸出了救援之手。那是深秋的一天,三毛來到瓊瑤家中,與她談了七個多小時。對那次夜談,後來三毛是這樣回憶的:“自從在一夕間家破人亡之後,不可能吃飯菜,隻能因為母親的哀求,喝下不情願的流汁。那時候,在跟你僵持了七個小時之後,體力崩潰了,我隻想你放我回家,我覺得你太殘忍,迫得我點了一個輕微的頭。”
瓊瑤就是這樣百折不撓地,用近乎磨人的方式得到了三毛的活下去的承諾,同時還要求她回到家親口對母親說一遍:“我不自殺。”後來三毛回到家中,腳步還未站穩,便接到了瓊瑤的電話。她追問三毛有沒有對母親說那句話,一直到三毛痛哭著答應,才放下電話。
瓊瑤的用心良苦終究是起了作用的。三毛到底沒有自殺,畢竟,她的身邊還有愛她的父母,那是從小就對她無比關愛的,為了她而放棄了許多的父母啊!當初年輕的父母此時已經老了,她怎能就這樣忍心離開呢?
“在這世上有三個與我個人死亡牢牢相連的生命,那便是父親、母親,還有荷西,如果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在世上還活著一日,我便不可以死,連神也不能將我拿去,因為我不肯,而神也明白。”
後來,那是六年之後,在台灣的文化界莫名流行起了一些關於荷西的謠言:有人說,荷西並沒有死,一個優秀的潛水員,何至於死於捕魚呢?隻是和三毛感情不和離婚,三毛編造死訊隱瞞而已;有的人說,某某到歐洲旅行,碰見了荷西,還與他握了握手;甚至還有人說世上根本沒有荷西此人,三毛也沒有那麼一個丈夫,一切都是三毛的文學虛構。
這些流言簡直就仿佛在三毛的傷口上撒鹽一般,三毛很傷心地和父親一道上電視,公布有關證據辟謠。她能夠忍受外界對自己不公的評價,但不能忍受他們抹滅荷西的存在,抹黑她與荷西的愛情,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