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夢中花落最無情 死亡之島(2 / 3)

而敏感的三毛卻不會將她當做是瘋子,她覺得那是一個不祥的預兆。就仿佛冷酷的傷她至深的台北,這件事情或許預兆著拉帕爾瑪島也是排斥三毛排斥荷西的,這個地方隻會給他們帶來不幸。

所以,在荷西去拉帕爾瑪島工作一周之後,三毛也跟隨而去。剛到那裏,她就看到了兩座大火山,這火山讓她心中沉重,莫名的憋悶侵襲了她,帶走了她全部的輕鬆和歡樂。荷西並沒有感到這些,接機的荷西接過三毛的箱子,他沒有發覺妻子的不對勁兒。

“這個島不對勁兒!”三毛心情低沉地說。可是荷西並沒有理會她。他已經習慣了妻子的敏感,習慣了她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而三毛獨自在煩悶的預感中糾結著,她不知道往前走的這每一步,是走向漫長的人生,還是不幸的深淵。

來到拉帕爾瑪島,三毛住進了荷西安排的旅館,在這段期間裏,她時常做著一個可怕的噩夢。

“我仿佛又突然置身在那座空曠的大廈裏,我一在那兒,驚惶的感覺便無可名狀地淹了上來,沒有什麼東西要害我,可是那無邊無際的懼怕,卻是滲透到皮膚裏,幾乎徹骨。

“我並不是一個人,四周圍著我的是一群影子似的親人,知道他們愛我,我卻仍是說不出的不安,我感覺到他們,可是看不清誰是誰,其中沒有荷西,因為沒有他在的感覺。

“好似不能與四周的人交談,我們沒有語言,我們隻是彼此緊靠著,等著那最後的一刻。

“我知道,是要送我走,我們在無名的恐懼裏等著別離。我抬頭看,看見半空中懸空掛著一個擴音器,我看見它,便有另一個思想象密碼似的傳遞過來——你要上路了。我懂了,可是沒有聽見聲音,一切都是完全安靜的,這份死寂更使我驚惶。

“沒有人推我,我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迫著向前走。

“前麵是空的。我怕極了,不能叫喊,步子停不下來,可是每一步都是空的!我拚命向四周張望著,尋找繞著我的親人。發覺他們卻是如影子似的向後退,飄著在遠離,慢慢地飄著。那時我更張惶失措了,我一直在問著那巨大無比的‘空’——我的箱子呢,我的機票呢,我的錢呢?要去什麼地方,要去什麼地方嘛!親人已經遠了,他們的臉是平平的一片,沒有五官,一片片白蒙蒙的臉。

“有聲音悄悄地對我說,不是聲音,又是一陣密碼似的思想傳過來——走的隻有你。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步伐,覺著冷,空氣稀薄起來了,蒙蒙的濃霧也來了,我喊不出來,可是我是在無聲地喊——不要!不要!然後霧消失不見了,我突然麵對著一個銀灰色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弧形的洞,總是弧形的。我被吸進去。

“接著,我發覺自己孤零零地在一個火車站的門口,一眨眼,我已進去了,站在月台上,那兒掛著明顯的阿拉伯字——6號。

“那是一個歐洲式的老車站,完全陌生的。四周有鐵軌,隔著我的月台,又有月台,火車在進站,有人上車下車。

“在我的身邊,是三個穿著草綠色製服的兵,肩上綴著長長的小紅牌子。

“其中有一個在抽煙,我一看他們,他們便停止了交談,專注地望著我,彼此靜靜地對峙著。

“又是覺著冷,沒有行李,不知要去哪裏,也不知置身何處。視線裏是個熱鬧的車站,可是總也聽不見聲音。

“又是那股抑鬱的力量壓了上來,要我上車去,我非常怕,順從地踏上了停著的列車,一點也不敢掙紮。

“時候到了,要送人走。我又驚駭地從高處看見自己,掛在火車踏板的把手上,穿著一件白衣服,藍長褲,頭發亂飛著,好似在找什麼人。我甚而與另一個自己對望著,看進了自己的眼睛裏去。

“接著我又跌回到軀體裏,那時,火車也慢慢地開動了。我看見一個紅衣女子向我跑過來,她一直向我揮手,我看到了她,便突然叫了起來——救命!救命!已是喊得聲嘶力竭了,她卻像是聽不見似的,隻是笑吟吟地站住了,一任火車將我載走。

“‘天啊!’我急得要哭了出來,仍是期望這個沒有見過的女子能救我。這時,她卻清清楚楚地對我講了一句中國話。

“她聽不見我,我卻清晰地聽見了她,講的是中國話。整個情景中,隻聽見過她清脆的聲音,明明是中國話的,而我的日常生活中是不用中國話的啊!風吹得緊了,我飄浮起來,我緊緊地抱住車廂外的扶手,向玻璃窗裏望去。

“那三個兵指著我在笑。他們臉上笑得那麼厲害,可是又聽不見聲音。

“接著我被快速地帶進了一幽暗的隧道,我還掛在車廂外飄著,我便醒了過來。”

這是一個可怕的夢,這個夢似乎是預兆了玄冥,預兆了死亡,預兆了神話故事中的,對靈魂的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