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晟見舜年如此義正辭嚴,心想,如皇上有聞此言,定不會治罪,反覺有情有理,到時,自己花翎難保。必再下狠招!故作鎮靜道:“此處不是公堂,本督今日不予審駁,到時,汝會知曉鍋兒是鐵打的!”於是拾起“罪證”,對舜年狠狠瞪了一眼,衝了出去!
主公蒙難,日倫性急中忽然想到帶有加蓋“湖廣容美等處軍民宣慰司”印信的空白箋,於是取出兩箋,向朝廷書寫兩道奏章,其一,狀告石文晟無辜拘係容美宣慰使田舜年;其二,陳述容美土司易換新主原由。此前舜年讓他看過有關奏章,他以原意擬之。寫畢,交待眾護衛不得遠離,時刻打探主公消息。然後,自己帶一護衛,快馬加鞭,親自赴京都送折……
石文晟屢遭舜年辱罵,越想越氣。於是又向朝廷上一道奏折,彈劾田舜年“誑報欺君”之罪。原來,舜年早在上報世襲土司宣慰使名單中,繼田昺如者田翼南(翼南夭折以其弟冒名)。因“翼南”年少,又未涉典學,此次舜年赴督府另報為其子耀如(此報奏為舜年隨身所帶,備呈並申明原由,不期未等開口,便被下獄。石搜出此折,以為罪證)。
卻說設伏北風埡而遭舜年痛擊的敗軍之徒逃回桑植後,將遭際報告於昺如、長庚,昺如懊惱不已!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尋思:老頭子去督府,定要數落我這“不肖之徒”,幸喜,本人已連發兩道奏章,先發製人!加上,此前已遣心腹將督爺打點,料督爺不致偏袒連親子都不認的獨夫!眼下,老頭子已離老巢,正是本人東山再起之良機!於是與向長庚密謀:迅速聚集精銳之兵偷襲容美,奪回王位!
舜年離容,慶年、耀如及日芳、日旭等,格外重視防衛,凡通邑外、尤其通桑司之道,皆加派哨卒,日夜監視過道之人。各烽火台備足幹柴及引火之物,可隨時點燃報警。同時,派遣“便衣”,於桑司城府收買兵卒,刺探軍情……待昺如聚集人馬出發時,探子飛馬回容急報軍情:昺如帶二百精兵取道五道水偷襲容美!慶年笑道:“自投羅網也!”遂召眾將謀議,今日芳、日旭各帶二百人馬,於五道水與容美交界處設伏,布下“口袋陣”,強調務必生擒昺如!“慶年強調”生擒“,一是舜年有囑;二是體恤昺如乃己之親侄子,血濃於水;三是,昺如畢竟是朝廷欽定承襲王位之人,如予誅殺,必然獲罪。
昺如非帶兵之人,不知”兵貴神速“!又不好強求他司之兵急行,加上天氣炎熱,一路走走歇歇,四五天才趕到五道水。待昺如在此大宴士卒時,容美的”口袋陣“已布置得嚴嚴實實。次日,昺如請桑司武將居前,自己居中,隊伍早早地開跋。他算計:三更時分便可抵容美爵府,此時,司署人員早已入睡,可冷不防將其衛隊剿滅,而後奪回司印,名正言順重登寶座。
中午時分,桑司隊伍登上山界,全部進入”口袋“,一個個大汗淋漓,氣喘籲籲,不等主帥發令,便坐的坐,躺的躺,叫苦不迭……此時,向日芳一聲令下:“殺——!”隨即殺聲四起,容美伏兵全從密林中衝出,將毫無防備的桑兵一刀子一個,殺了個片甲不留!昺如雖貧庸暴戾,卻是乖巧之人,聽到一個“殺”字,連忙“滾”下馬來,躲進樹籠,容兵隻顧亂殺亂砍,他便屁滾尿流地逃命而去。如果不是慶年有“生擒”之令,他亦成刀下之鬼……
容師大獲全勝,慶年等自然高興,然讓昺如逃脫,皆憾後患無窮!末了,速遣一舍把去督府,將此情告知舜年……
時值夏日,酷熱難當。舜年獄室僅一丈見方,密不透風,且放一馬桶,臭氣熏天,加上蚊蠅鼠橫行,比豬圈不如!舜年多次要求更移通風稍涼之處,石文晟反而譏諷:“汝以為還是爵爺,此為享清福之處?汝須自知之明,階下囚就得過階下囚的日子!”
舜年自知石文晟有意折磨他,他暗自囑咐自己:一定要挺住!他相信,向日倫等一定在想辦法營救他。有朝一日他會親自上朝廷彈劾石賊!
室內悶熱得透不過氣來,他就將麵部貼在門逢上呼吸外麵空氣;蚊蟲叮咬,不能用手拍打,他就在壁上擠壓;胃口不好難以進食,加上每日兩餐,全是不見油葷的蘿卜茵加少許陳米粗飯,他就強行吞咽……然而,盡管如此,那原本老邁的身軀怎能經得起天長日久的折磨?且野獸般正在逼近的氣息越來越濃。……眼看著自己一天天垮了下去,此時,他才想起顧彩說過的話:“朝廷命官,官官相衛,是你能扳倒的?朝天一泡尿,隻怕淋到自己頭上!”他責問自己:“明明為朝廷懷柔之策鼓呼,為何遭此厄運?難道為官者隻能強裝聾瞽?!”此時,他更怨恨自己養了昺如這個逆子,若不是他,自己怎會身陷囹圄?他更思念慶年、耀如他們,失去了主心骨,不知司治如何?他夢寐以求見剛氏一麵,安撫她那時時為自己擔驚受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