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時代的田舜年,就對華夏曆史產生了濃厚興趣,對所謂“正史”的傳記體史書“二十五史”——《史記》(西漢.司馬遷)、《漢書》(東漢.班固)、《後漢書》(南朝.宋範曄)、《三國誌》(晉.陳壽)、《晉書》(唐.房玄齡等)、《宋書》(梁.沈約)、《南齊書》(梁.肖子顯)、《梁書》(唐.姚思廉)、《陳書》(唐.姚思廉)、《魏書》(北齊.魏收)、《北齊書》(唐.李伯約)、《周書》(唐.令狐德棻等)、《隋書》(唐.魏徵等)、《南史》(唐.李延壽)、《北史》(唐.李延壽)、《舊唐書》(後晉.劉昫)、《新唐書》(宋.歐陽修等)、《舊五代史》(宋.薛居正等)、《新五代史》(宋.歐陽修)、《宋史》(元.脫脫等)、《遼史》(元.脫脫等)、《金史》(元.脫脫等)、《元史》(明.宋濂等)、《新元史》(近人.柯劭忞)、《明史》(清.張廷玉等),他不僅全部瀏覽,而且對每部史書都有深研。承襲王位以後,他立誌編纂一部下限至明末之通史。
一日,他向嚴守升討教:“吾欲將二十五史各取其精要,合纂一部,以讓讀史者覽一部而知上下五千年,不知有何見教?”
守升曰:“如此極好,讀史者可獲事半功倍之效。不過,有此構想者,絕非爵爺一人,且早有《通鑒》、《綱鑒》之類行世。至於新編通史,朝廷史官恐怕早已有人正深謀構架,爵爺有心,當捷足先登也!”
“筆墨功夫,各有各的路數,讀者擇選,方有餘地。”
“爵爺有此大誌,不才當全力以助,有效勞之處,盡管分咐。”
舜年欣喜:“有亞父為助,事可成也。”
“吾有一摯友,嶽常道姚淳燾,名噪史界,爵爺之史稿成,可請為敘。”舜年欣曰:“吾本欲請亞父為敘,介因亞父著述負重,不敢啟齒,今亞父為吾薦高,情義皆可敬也。屆時,吾當求之。”
舜年與商霖談及修史之事,商霖驚曰:“編此巨著,工程浩繁,乃專門史家所為,王侄日理萬機,何得閑工以為心勞?再言,爾之筆作甚多,未必不顧此失彼?”
舜年笑道:“勤政與勤著互補。一個勤字,乃我畢生所求!”
商霖搖頭喟歎:“真苦煞王侄也!”
舜年又與昺如談及此事,昺如冷冰冰嘲諷:“想是父王要去朝廷為官,不然,怎的管起這朝廷該管之事?”
舜年斥之:“小子無誌,不相為謀也!”
舜年每處理完軍政要務,便靜下心來,安心著述。為了方便,除爵府設有小昆侖讀書台外,於萬全洞、情田洞、洞城、南府、帥府、中府等,都設有書齋,藏書一萬餘冊。專門設有籍管員,負責購書、包裝、登記造冊,庫房管理,並查尋舜年所需資料,整理舜年文稿。
舜年覲見皇上,往返半載。其間,多有閑遐,除了交遊、商聯,還遍逛京都、省會書市、籍館,大購所愛典籍,或抄錄有關資料。去時騾馬馱人馱禮,回時騾馬馱人馱書。
經多時醞釀架構,舜年擬撰書名為《二十一史纂要》。由“二十五史”縮為“二十一史”,乃為“合成”之法,《漢書》與《舊漢書》合為“漢史”,《舊唐書》與《新唐書》合為“唐史”,《舊五代史》與《新五代史》合為“五代史”,《元史》與《新元史》合為“元史”。其“纂要”仍為傳記體,比司馬遷《史記》、司馬光《資治通鑒》等通史更簡明、更集中。除了簡述傳說中的“三皇”、“五帝”重點記敘有史記者之曆朝曆代包括君王在內的重要人物、重大事件、主要政績及政治、軍事、經濟、文藝、倫理、律典、創造等突出之處,編纂之中,把握四大原則:其一,重史料,少想象,不杜撰;其二,重考證,求信史,不人雲亦雲;其三,重實事,秉筆直書,不隨意褒貶;其四,重通俗易懂,不作文字遊戲。
經七八個春夏秋冬苦心孤詣的勞作,《二十一史纂要》終於於康熙三十六年殺青。舜年請守升、田圭、田瞻、商霖、仕仁等初閱,皆拍案叫絕。守升細查,《纂要》所引史料,除“二十五史”以外,其它左證,出自“四書”、“五經”、“六藝”等一百餘部典籍。如黃河水道的開鑿,司馬遷說是“禹”所為,記曰:“河菑衍溢,害中國也尤甚。唯是為務,故導河自積石,曆龍門,南到華陰,東下砥柱,及孟津雒汭至於大邳”(《史記.河渠書》)。左邱明在《左傳》中亦記載,“天王(景王)使劉定公勞趙孟於潁,館於雒汭。劉子曰:美哉禹功……微禹,吾其魚乎!”更早,更有《孟子》所謂“禹疏九河”,《莊子》“禹湮洪水,決江河,四通四夷九州。”《纂要》認為,這是一種誇大的傳說,對於此說,屈原就作過如此反問:“洪泉極深,何以窴之,地方九則,何以墳之?河海應龍,河盡何曆?鯀何所營?禹何所成?……九州安錯!川穀何洿?”(《楚辭.天問》)。整個鑿河工程,尚以石器為勞作工具之“堯”、“舜”、“禹”傳說時代,是不可能實現的,而是夏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之義德感化數代勞民前赴後繼,方能“三萬裏河東入海。”
嚴守升早已致書摯友姚淳燾,請為“纂要”作序,姚雖是謙讓,但終究還是應承下來。
三月初,舜年令昺如帶一舍人,引騾馬三匹馱著書稿及禮物,長途跋涉,去嶽州向姚師求序。出山之道,經數年不斷鋪修,倒也順暢,不過兩旬,便達姚邸。不期姚公遠遊,隻得落旅館以待。數日,複登門拜謁,仍不見回。昺如對父王修史之事本就不感興趣,加上長途跋涉,備嚐辛苦,心裏極為不悅。加上兩次吃閉門羹,更是一肚子窩火。於是,打算將書稿交姚公家人,自己一走了之!隨從連忙勸阻:“不妥,恐有失禮節,爵爺必問責矣!”又過了四日,方聞姚公回,於是得已禮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