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父親(1)(2 / 2)

這年夏天楊斯萍被捕犧牲,報紙上公布了她和十四個同誌的情況,才知道她是中共河南省委委員兼婦女部部長。雖然左聯河南分盟的工作因此受到慘重的損失,但是《丁香詩刊》依然繼續出版。而且為擴大文藝陣地,父親又在《河南民國日報》副刊上創辦一個綜合性的《天鵝文藝周刊》。這時期,父親用十多個筆名發表詩歌、小說和評論文章,還翻譯了一些國外進步作品。那年冬天,在同學謝維基家(開封新街口華安人壽保險公司)見到姚雪垠,因都常在省報副刊上發表文章,故而彼此知名。他主動和父親商量共同創辦一個刊物,經他提名為《平明》。不幸的是,自這次分別後不久,父親就和另一名青年被捕了17年。

猶如花正開時遇暴風,年僅20歲的政治犯住進國民黨反動派的監獄。父親的文學事業夭折了,失去獨子的祖父祖母肝腸寸斷,痛心入骨,他們變賣家什,企望營救兒子出獄,然而,事實卻不如人願,父親熬去漫漫四個寒暑,才走出鐵窗之門。出獄後的父親已陷於家破人亡的困境,祖母祖父因絕望之極均在盛年之時先後下世,無以為生的父親幸虧一星期後即考上郵局,被派到鄭州工作,謀得一枝之棲,聊以為生。這時,我更佩服父親那勇敢的氣魄和堅定的信念,他一麵工作一麵尋找黨的組織。功夫不負有心人,1938年夏天,父親終於又與組織取得聯係,繼續幹起革命事業,經過相當時間的考驗,父親被吸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組織。談到這段經曆時,他很自豪地說:“那是在鄭州鄉間野地裏開會時宣布我被吸收為共產黨員的,當時我的心情萬分激動,目送那在晴空中緩緩移動的一片白雲,默念著:今後在險峻的風浪中既要機智果敢地拚搏,又要抱定為事業獻身的決心!”

出乎意料的是,在戰火動亂的1939年冬天,他和與他同時入黨的一位同誌,一齊失去了與上級的聯係。後來,一個隻知道叫“老紀”的人曾來家詢問父親關於他的上級領導的下落,因不了解來人身份,出於警機和謹慎,父親當時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解放後直到1984年找到父親的入黨接收人時,才知道那位“老紀”就是建國後出任國家公安部副部長的席國光同誌。談到此事,父親常有失之交臂的遺憾。)從此,父親與地下黨組織失去了聯係。

不久,父親由鄭州調往許昌郵局主管郵件封發轉運工作,一個叫黃波之的郵件檢查主任(特務不是郵局職工,見到《新華日報》就全部成袋扣下,當廢紙處理。父親非常氣憤,他挺身而出,據理質問道:“黃主任,這報紙,你扣啦?”

“嗯,扣啦!怎麼樣?”對方冷峻地反問。

“不過,新華日報不是在重慶公開發行嗎?為什麼到許昌就不能公開了?反而被扣了呢?”

“我不管重慶如何!在這裏我是奉命!”黃波之瞪著眼進一步逼問道,“你還敢不服氣?”

“這不是服氣不服氣的問題,”父親在極端忍耐之下,反而特別鎮靜地繼續說道,“你知道現在鐵路全都拆了,郵件運輸全靠我們郵差的雙肩,每個郵差每天擔運30至35公斤的重量,風雨無阻地奔走七、八十裏路程,不要說從河南了,單就我們這條晝夜兼程的鄭明路’來說,從鄭州到許昌一縣一縣地擔運,是多麼不容易啊!可是卻憑白把遠遠運來的報紙無故扣啦,豈不太冤枉嗎?”

“哼,我不管這些!”黃波之把桌子一拍,冷冷一笑道,“你有理由,去告嘛!”

父親並沒有被他們的無理強暴所嚇倒,而是尋找機會,把寄往鄉村的《新華日報》暗自分檢到鄉郵鬥內,因為鄉郵經常在黎明前出班,能夠躲過郵件檢查員到來的時間。

沒幾天,郵局局長把父親叫到他的辦公室裏嚴肅地說:焦述,你幹什麼要得罪黃主任?他說:“你們那個姓焦的是幹什麼的?我們來檢查郵件,他不高興,告訴他,要這樣下去,非把他弄個地方坐坐不可。’我勸你以後要多小心為是,咱們幹郵局的惹他們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