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中共中央特科是一個帶有濃厚神秘色彩的工作機構。對外完全是封閉的、保密的。在黨內,除極少較高級領導人外,其他人均不許過問。這是對敵鬥爭的客觀需要和特科的工作性質所決定的。董健吾怎麼也沒有想到,黨會分配他到中央特科部門去工作。
董健吾參加特科後,董健吾專做情報、偵察和反間諜工作。董健吾奉陳賡之命,以聖彼得教堂牧師的公開身份作掩護,將教堂做為中共特科的重要秘密聯絡站。
聖彼得教堂是美國聖公會直管的基督教堂,位於上海愛義路(今北京西路)的交叉路口上,星期天必有眾多教徒前來做禮拜,平日裏卻是很寧靜的。為將教堂建成一個安全的秘密據點,董健吾想方設法進行了巧妙的改造和布置。本來,聖彼得教堂除正門外,還有一扇門直通一牆之隔的附屬醫院廣仁醫院,為了使地下工作者進出更便捷、更隱蔽,經過一番苦心琢磨,董健吾又設計了兩處新的出人口。一處在教堂東邊,他選擇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隔出一個小間,小間打通教堂大牆使之形成一扇門,出這扇門就是外麵的街道,而另一扇門內通大堂,這個小間以後被稱為“靠街間”。另一處在教堂的西北麵,董健吾以教堂的名義租下牆外的一套民居,教堂破牆開出的門就是這套民居的後門,而民居的前門外麵就是一條嘈雜的小弄堂。這樣,來人便可以不經過正門直接進出教堂。一旦遇到緊急情況,除正門外還有3處出口可以迅速而隱蔽地疏散人員。在董健吾的精心策劃下,聖彼得教堂成了上海地下黨一處新的安全秘密活動點。
周恩來、魯迅、李立三、李維漢、陳賡、潘漢年、馮雪峰等都到過那裏開會、研究工作。每逢開會,董健吾總要將他們安排到密室。這就是教堂後麵的一幢二層樓的洋房,底層靠外一間是董健吾的辦公室,裏麵兩間平時關閉,專供中央或特科有關領導人碰頭密談之用。每當來人時,董健吾準備好茶水、香煙等,不許他人和親屬進出該室。他自己除經批準可參加會議,或有緊急情況入內外,一般都在外麵做好保衛工作。為了雙保險,董健吾又在靠街間窗台上放置盆花為暗號,有盆花表示情況正常,可以入內;無盆花表示內有情況,暫勿入內。同時,董健吾還特地多配兩把靠街間邊門的鑰匙,一把給周恩來,一把交給陳賡,以備急用。
1929年8月24日夜,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農委書記兼江蘇省委軍委書記彭湃,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軍事部長楊殷,中共中央軍委委員、江蘇省委軍委委員顏昌頤,江蘇省委兵運負責人邢士貞等人,正在上海麥特赫司脫路的中共中央軍委機關開會,國民黨軍、警、憲、特聯合行動,突然包圍了軍委機關,與會的我黨重要領導人全部被捕。周恩來本來也要到會的,因為被一件緊急的事情拖延,才幸免於難。
中共中央軍委機關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數天後,被捕的我黨領導人慘遭殺害。顯然,敵人是事先得到了情報,我們的內部有叛徒。經過突擊審查,發現這個叛徒就是負責會議記錄的中共中央軍委秘書白鑫。白鑫原是中共中央軍委秘書,熟知很多中共中央的機密,是對黨的事業極具危害的罪惡叛徒。周恩來親自下達了嚴懲叛徒的指令:以革命的實際行動,回答反革命的屠殺。
行動前的偵察任務則落到了董健吾身上。董健吾通過社會關係偵察到了白鑫躲在法租界霞飛路和合坊47號特務頭子範爭波的家裏,且將要離開上海去南京,領了賞錢再去意大利避風頭。董健吾於當年11月初或化裝成提著手杖的老市民,或喬扮成西服革履、派頭十足的闊商人,多次去該地現場偵察,精確地繪製出地形圖,標示出特務設置崗哨的位置,並且劃定了紅隊人員動手前的隱蔽地點,乃至行動成功後迅速撤退的路線,將相關情況及時報告了陳賡。範家防範十分嚴密,衝進去除奸很危險,中央特科采取“守株待兔”的計策,在範家附近租了一座房子,派人日夜監視,等待白鑫離巢,在途中突襲殺之。
11月11日晚,董健吾西裝革履來到了霞飛路和合坊門口,不一會兒,陳賡率領“紅隊”的六位同誌也陸陸續續走進了弄堂。晚上11點,一輛小轎車開到了範家的門口,從大門內走出4個穿風衣的人,提著行李向小轎車走去。“紅隊”隊員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這4個人。但周恩來卻下令:“不要開槍。”因為周恩來認識白鑫,這4個人的模樣不像白鑫。叛徒是非常狡猾的,白鑫恐有不測,並沒有馬上上車,小轎車開動後停在弄堂口,過了10分鍾見門外沒有什麼動靜,範家的大門才又重新開啟,白鑫和範爭波悄悄地走出來,快步向弄堂口的停車處走去,以為不會再有事了。白鑫彎下腰剛要鑽進汽車,陳賡等人一擁而上,隻聽到乒乒乓乓一陣槍響,白鑫、範爭波等人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便一個個倒下了……不一會兒,陳賡等人從和合坊另一個出口跑到了蒲石路(現長樂路),跳上了早就停在浦石路重慶路口的汽車,揚長而去。等他們走後四五分鍾,嵩山路巡捕房的汽車才呼嘯而來。董健吾隨著看熱鬧的人湧進了和合坊,倒在血泊中的人已經被抬走了,董健吾打聽了一下,擱在心口的一塊石頭一下子落了地,白鑫已經被打死,範爭波受了重傷。這個國民黨的大特務害怕遭到共產黨的再一次打擊,嚇得連醫院都沒敢去,在黃金榮的家裏躲了好長一段日子。
不久,董健吾的革命活動,遭到了基督教方麵的反對和不滿,並借口董健吾的戀愛生活違犯了教規,革除了他的牧師職務。這樣,董健吾不僅需要承受來自基督教方麵的壓力,而且也失去了從事特殊工作的依托。特科在法租界裏的霞飛路(今淮海路)開設“鬆柏齋”古商店,董健吾為老板。由於他會外語,因而招來不少外國主顧常來商店購物,特務們對洋人常來的地方自然不會懷疑,這一處地下情報據點因此得到較好的保護。同時,他利用自己和國民黨上層的特殊關係,又拜“籌安會六君子”之一的楊度為師,遂成為青幫大亨杜月笙公館的座上客。他通過和宋子文的同學關係,經常出入宋公館和孔公館,自然被國民黨封為國母的宋慶齡也成了他很好的朋友……
上海淞滬抗戰結束之後,已經就任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的馮玉祥將軍回到了上海,在一次隆重的歡迎宴會上,他有意把董健吾拉在自己的身旁就座,並乘著酒興指著董健吾說了如下這段話:“這是我當年的專職牧師,給我宣講了多年的教義。這次來上海,聽說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被革除了牧師。我知道上帝是最寬容的,而我們這些上帝的奴仆也應該學著寬容兄弟姐妹們犯錯誤。他已經為自己的過錯向上帝懺悔,並得到了上帝的寬容。我們這些上帝的奴仆們該不該寬容他啊?”
就這樣,董健吾恢複了在基督教中的地位。從此,他以古玩商店老板和牧師的雙重身份,為黨從事特殊的情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