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百變刺客”煉成的精英華克之2(3 / 3)

華克之做出決定以後,每隔三五日必到鄭家走一趟,了解事情的最新進展。鄭德升果然能力非凡,不久他就認識了一位名叫岡田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少將。此人既參加靜安寺路成都路口軍火倉庫的管理,又是另外一個軍火倉庫的唯一負責人。

8月,日本正式宣布投降的消息傳到上海,此時的岡田正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他不願麵對戰敗的現實,更不願屈從戰俘的命運,此時的他,更希望有所作為,去喚醒日本軍國主義的亡靈。隨即,華克之和任庵商量,決定由鄭德升先對岡日進行試探。華克之認真對鄭傳授方法:“首先你對這位武士道萬不可露出任何驕矜之色,還和以前一樣。你對他表示,中國這種慘勝,不僅對我們國家沒有什麼好處,對我個人還有害處。他如果要你解釋,你可以對他說,你不知道我是個反蔣分子嗎?可是我對共產黨也沒有好感,自貴國宣布停戰,我就憂心忡忡。其實我的處境和你們一樣,所不同者,暫時有一個戰勝國的頭銜而已。然後你再說你有一個朋友,是個國民黨中將,他認為國共兩黨都不是東西,他在豫西一二十個縣駐有心腹部隊,如果接收到日方較好武器,即向那裏集中,也準備收容日本人中有誌之士,靜觀時局變化。如他深信不疑、詢問如何效力時,你再說出他手中保管的那些軍火,已成為一堆廢物,不如通過我的朋友贈送給司令長官劉峙先生,我的朋友和劉峙先生都會把你尊為座上客,也可以使這些軍火在中日合作中發揮應有的作用。”

鄭德升依計而行,通過幾次會麵,將華克之編導的內容發揮得淋漓盡致。岡田這位貨真價實的英國皇家海軍學校畢業的少將完全被“斯坦福大學碩士生”鎮住了。鄭德升還添油加醋地說道:“我的這位中將朋友,此次從河南來滬是有重大公務的。他和司令長官都認為日本人投降以後,中國是長期的內戰,不得休止。如果依靠蔣介石剿共,那一定是越剿越多,已有一二十年的事實可以證明,成功的希望很小。現在的形勢,日本人雖然投降,但其力量還在,用於聯合剿共方麵,勝利是肯定的。所以他們在豫西南集中,已有很多日本人帶著大批的軍火前往投效,共舉反共的大業。在那裏中日是真正合作的,真正平等的。這是一新興的事業,我的朋友正在四麵八方搜羅力量,集合同誌,共襄大舉。稍後些時候,待家屬安排妥當,我絕對離滬參加。”

經過多次交流,岡田對鄭德升警惕解除了,表示道:“感謝鄭先生的關照。軍火問題我願作最大考慮。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見見你的朋友中將閣下。”經過一番喬裝打扮,華克之冒充裝國民黨中將,帶著“翻譯”、“衛士”,開著轎車如期赴約。轎車開到一座紅頂西式樓之下,岡田已在樓梯口恭候。雙方寒暄過後,話入正題。岡田說:“進軍貴國,蹂躪了大片地方,應低首懺悔。”“中將”表示:“中日兩個民族,猶似兄弟。這種大規模戰爭,多出於曆史的誤會。我們雙方的有識之士,應該都表示遺憾。”“是的,是的。”岡田不住地點頭。“就目前而言,你們日本人是徹底失敗了。我們中國人,雖說取得了勝利,可付出的代價太大。我們認為,可能你們投降未畢,大規模的內戰隨即而來。中日兩國勢必將亂成一片。”

“中將”又以一種憂國憂民的口吻說:“中央軍方麵,已有日本兵參加剿共;共軍方麵,也有日本兵參加這個無產階級革命。這些都令人失望。因此,如何受降,劉司令長官和我都力主慎重,要有所選擇。關於這點,鄭先生想必已經跟你談過。”“中將”還介紹說:“鄭先生是你好朋友,也可以代表我和你洽談,萬無一失。”

最後談到軍火時,“中將”表示:“你是專家了。這些東西存儲在此,待中央來接收,不知何日。出不可,棄之無法。你曾和鄭先生談贈送,我們很歡迎。這件事也留與鄭先生處理吧。”看到晚霞西染,“中將”起身告辭,岡田不敢挽留,握手道別。

次日,鄭德升再次約見岡田,岡田很高興,一再感謝鄭先生安排他與中將會麵,對那位中國將領的博學和辭令十分佩服,並表示一定要將靜安寺成都路倉庫的十萬支步槍和數百萬發子彈送給這位將軍。可是因為靜安寺倉庫主任不同意,這批軍火沒有弄到。但是,岡田又一口答應將他獨自管理的一倉庫TNT黃白色炸藥交出來。華克之立即向“老太爺”作了彙報。很快,新四軍方麵就傳來了答複,部隊十分需要TNT,它不僅是製造武器的原料,而且本身也是武器。根據地原料缺乏,兵工廠造的都是一些硝石、硫磺、木炭混合的黑火花,威力不大。如果能搞到大批TNT,可就幫了根據地兵工廠的大忙。

當時國民黨的軍隊還沒有到達上海,軍統特務雖然很多,但注意力暫還沒有放在軍火上,最有可能引起麻煩的仍然是日偽軍。為防出現意外,華克之采取了周密的防範措施,籌集了五輛載重卡車,一切準備就緒。

他作了如下安排:一、由岡田派遣一支海軍陸戰隊小分隊押車,負責安全;二、所有運送炸藥的車輛全部換了牌號以防將來追查,而且加足汽油,檢修內部機件,免得路上出現意外;三、臨時找來一位懂日語的同誌充當翻譯。此人名叫葉文津,同中共華南情報分局有工作關係,與鄭德升還是舊交。裝貨那天,華克之仍然坐了特別牌照的小汽車,由鄭德升陪同前往炸藥庫,五輛遮篷卡車緊隨其後。

岡田已經等候在那裏,10餘名海軍陸隊士兵,槍上刺刀,立在四周站崗。卡車一停穩,立即開始裝貨。搬運過程中,炸藥庫兩旁樓房的窗口上國民黨空軍臨時辦事處和中央通訊社的人不時朝這邊探望。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哪一部分的,裝什麼東西?”葉文津穿著一件深色西服,下著黃尼褲子——這是當時重慶來的國民政府官員的典型裝扮,神氣活現地走過來,衝上麵說:

“我們部裏來電,要用這個倉庫,讓日本人搬家。至於裏麵是什麼東西,你們最好去問日本人。”

除了這個小小的插曲,整個搬運過程非常順利,五輛卡車共裝了540板箱TNT滿載而去。這一批炸藥運出後,岡田認為後退有路,不僅可以避免成為戰俘,而且還可能有新的出路。這讓華克之想到應該趁熱打鐵,繼續在岡田身上下功夫,鄭德升完全讚同他的想法。接下來,鄭德升又出色地完成了遊說的工作。他對岡田說:“中將對你的果斷和慷慨非常欣賞,他將回河南向長官報告,為你請功。”岡田非常高興,幾杯白蘭地下肚,他有些飄飄然。鄭德升趁機說道:“這次你立大功,我也立了小功,你是日軍中堅,不知還有沒有什麼武器可貢獻?”岡田沉吟半晌,幹脆地說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我把埋藏應變的武器全部貢獻出來吧。天皇陛下下令停戰(他不肯說‘投降’)之後,我一時茫然無計,但心存幻想,就私藏了一批機槍,以備急用。現在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我願意把它們挖出來,送給司令長官作為第二次獻禮!”鄭德升大喜,立即舉杯向岡田致意,讚揚他有真正的武士道精神,兩人振臂高呼:“中日平等合作萬歲!”半夜時分,兩輛卡車開到岡田家,在岡田的兩名勤務兵的幫助下,鄭德升等人悄悄將武器從地下取出,裝上卡車,運達江邊,在那裏由地下黨的交通線將機槍轉運到新四軍軍部。

半個月後,上級轉給華克之一封信,打開一看,是新四軍軍部發來的。上麵用毛筆鄭重地寫道:

華克之同誌:

你運來的炸藥,已經試驗,性能極好,可供江南、江北使用兩年三年。194挺機槍,全是新的。望你們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努力。致以革命的敬禮!

一個月後,中共中央對華克之給予通電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