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附錄(1)(2 / 3)

久違的故鄉、久違的青草和泥土將“我”帶到了遙遠的童年,帶入到沉睡的記憶中。我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在張虹的淡泊從容、溫柔蘊藉的藝術風格表象下,永遠跳動的是一顆熱情活潑、純潔真摯的童心,這顆童心即便因城市的紛雜而蒙上世俗的塵埃,仍葆有至純至善的本真性情。純真的“童心”是老莊、孔孟都推崇的,李贄的“童心說”更斷言:“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於童心者也”,把“童心”看成是作家進行文學創作的最佳審美範式。童心留駐,意味著對世俗枷鎖的抗拒,意味著對真率自然的人性的堅守。保持自然童心,則作家真純之心常在。張虹的許多作品都顯現出以這顆“童心”去感悟世界,表現世界的特點。

在故鄉的日月光華中,“我內心深處微微地吟哦”,“仰望著它,讓身心沐浴在日頭的光華裏。我渴望化作青草化作泥土,和日的光華交融、飄遊、升騰、消失”。“月的光華傾瀉在我的身上,並穿越身體進入五髒六腑。我們默默地承受聖浴”。在這物我交融的諧和中,“我”忘掉了塵世的自我,進入藝術家心靈感悟的境界中。“僅僅一夜,我似乎忘記了城市生活的創痛。詩意與靈感正在我心中慢慢蘇醒”。

且看張虹是怎樣用散文詩般的文字記述靈感的到來的。在與花間嬉戲的蝶兒的流連中,在與院邊野草的呢喃中,“我”驚歎於泥土所創造出的豐饒:

這種交相輝映的豐饒,竟是這麼一點點泥土的創造。我的心裏充滿對它的膜拜。

突然,我覺得秋陽照拂下的泥土有聲音。嚶嚶的、嗡嗡的、蜜蜂似的聲音。其實那是秋蟲的呢噥。但我堅決認為是泥土在歌唱——為充足的陽光雨露,為它滋養的生命們。

我建議母親出去玩,我想延長栽芹菜的勞作。我想一個人傾聽泥土的歌唱。

就這麼與泥土纏綿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我覺得文思泉湧,就要噴湧而出了,我立即進屋揮筆疾書。

……

月華再一次衝出鄰人屋脊照拂我心的時候,我抓起一把泥土而淚流滿麵。靈感於我是生命。靈感的回歸就是生命的回歸。

它是泥土為我召回來的。

我想,我得感激泥土。

靈感活動是發生在認識的高級階段上的一種心物感應活動,是主觀的“心”與客觀的“物”在特定條件下的一種突然溝通,即靈感之花是在客體與主體之間的不斷交流、互相激揚的信息反饋過程中開放的。如果說這激發創作靈感的“物”是歌唱的泥土的話,這“特定條件”便是隱現於作品中的另一條線,即文學的聖哲的引領。伴隨著張虹在南沙河畔遊走和穿行的,除了故鄉泥土和山水美景,更有泰戈爾的《沉船》和餘華的《活著》。五天的故鄉之行,“我”是在南沙河的沙灘上研讀泰戈爾和餘華“樸素而金光閃閃的文字”中渡過的。在與文學大師的對話中,張虹“真正地感到了文學的神聖意義”。

《活著》講述的是關於生命意義的故事。作者餘華想要揭示的是“活著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叫喊,也不是來自於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人們的責任。”忍受生活賦予的快樂和痛苦、幸福和不幸、悲傷和高興以及興奮和無奈等等……哪怕生命裏難得的溫情將被一次次死亡撕扯得粉碎,也要堅強地忍受。《活著》的這一主旨恰恰給處於精神困境中的張虹以明晰的點撥:“年輕的餘華正以他深邃而冷峻的目光,為我指出人類怎樣從苦難中走來,以及將如何走去”(第六章)。泰戈爾是愛的化身,他愛神、愛人、愛大自然,是愛的宗教的崇拜者。他的《沉船》包含著百感交集的震撼和延綿不盡的失落和感傷,而感傷之後所尋找的都是世間早已不複存在的最為純潔的幸福——泰戈爾筆下的美麗的人物、美麗的情愫、美麗的故事,如心有靈犀一點通般打動並啟發著張虹,引領著她走向溫柔的愛的吟誦——營造一方和藹溫柔的精神樂園——“我緊緊地抓住泰戈爾的牧杖,穿越灰色的現實,去尋找雲層上邊的陽光”(第六章)。“隻有在我的南沙河畔,我才能全身心撲入兩位文學聖哲所構築的文學殿堂。我在他們的牽引下,緩慢地遊向彼岸,那熱光驅散黑暗的地方,我知道,那裏的天堂正閃爍光芒”(第六章)。這彼岸即是靈感到來時的一種充滿激情的創作衝動。詩情與靈感在遊走與穿行中的得到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