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哲人掌故(1 / 3)

第七章哲人掌故

隨陽公子和鬱離子論富貴

一次隨陽公子和鬱離子議論富貴說:“住在9層的樓堂,有10畝大的庭院,位於中央就能夠俯視市區。高門大戶,亭台樓閣,飛梁畫棟,窗格秀雅。左右高屋密集,光彩閃動,一派繁盛之景。車馬直通殿堂,有鳴騶引導登上台階,高高坐在華麗的墊子上,宛如神一般的尊貴無比。士卒列隊,官吏成行,一個個都對你恭恭敬敬,連走步都有節奏順序。你隻要有一聲咳嗽,都如同神在發號施令。處理案件,決斷訴訟,一言九鼎。說一句話就能把侍者驚退,手指目及就能使被看的人退縮不前,站立不安。千人並立,踮腳仰望你的神色。你高興時,大家都感到猶如春天溫暖的陽光;你惱怒的時候,凜然如秋天的冰霜。可以說你掌握著別人的生殺大權,這是如何的尊貴,我想和先生一起去追求這樣的富貴。”

鬱離子聽罷,微微一笑說:“我知道孔子曾經講過這樣的話:富貴是人們所向往和追求的,但是倘若不是用道義去追求富貴,就不能處在這種富貴中,這種富貴又有何意義?我不願意那樣去做。”

這一掌故反映了古人對人的地位的看法,另一方麵也應該看到他們還是從事物發展變化的規律來看問題的,雖然有其片麵的一麵,但其中也確實存在著哲理。西漢的董仲舒對答漢武帝的策問時說:“幹體力活,應該背東西的人卻坐車,這將會導致外敵。坐車是君子的權利,背東西是小人的事情。是說下人占了君子的位置卻做的是小人的事情,禍患一定要來臨了。”不少古人都對地位、等級看得很重。

責與賤常兩相對,也就是貴和賤常常是對立相隨的,互相轉化,沒有定規。比如傅說由築牆的人成為宰相,商鞅由宰相變為逃犯。

齒亡舌存

常樅是老子的恩師。有一年,常樅老了快病死了,老子趕去探望,老子扶著常樅的手問:“先生怕快要歸天了,有沒有遺教可以告訴學生呢?”

常樅緩緩回答:“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的。”他歇了口氣問:“經過故鄉要下車,你知道嗎?”

“知道了,”老子回答,“過故鄉而下車,不就是說不要忘記故舊嗎?”

常樅微笑著說:“對了。那麼,經過高大的喬木要小步而行,你知道嗎?”

“知道了,”老子回答,“過喬木小步而行,不就是說要敬老尊賢嗎?”

“對呀,”常樅又微笑著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常樅張開嘴問老子;“你看看,我的舌頭還在不?”

“在啊。”

“我的牙齒還在不?”

“一顆也沒有了。”

常樅問:“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老子想了想,答道:“知道了,舌頭還能存在,不就是因為它柔軟嗎?牙齒所以全掉了,不就是因為它太剛強了嗎?”

常樅摸著老子的手背,感慨地說:“對啊,天下的事情,處世待人的道理都在裏麵了,我再也沒有什麼可告訴你了。”

這則掌故是哲學家老子“柔弱勝剛強”學說的取譬說明,似乎很得要領。其實,這隻是一種無類比附,因為舌、齒之間並不存在什麼“柔弱勝剛強”的必然關係。人們倒可以這樣反問:人死了,舌頭隨即腐爛,而牙齒卻能久存,這又怎樣解釋呢?由此可見,“柔能勝剛”的道理,也不是絕對的,無條件的。但是,如果從發展的觀點看問題,則新生的幼弱的東西能戰勝陳舊的強大的東西。這是符合於辯證法的。同時,這個學說裏還包含著以退為進、後發製人和“勝人者力,自勝者強”等軍事戰略思想。

使堯舜牧羊

楊朱是戰國初期的哲學家。有一次,他去拜見魏王,自稱治理國家可以像運轉手掌上的東西一樣自如。魏王哼著鼻子說:“你自己家裏的妻妾都管不好,種的三畝菜地也鋤不過來,治理國家會有這般容易?請問,你有何妙策?”

楊朱不慌不忙回答:“我當然有辦法。大王見過放羊嗎?幾百頭羊一群,叫一個牧童拿著鞭子去放牧,要東就東,要西就西,因為他會牧羊;相反,如果叫堯牽一頭羊在前麵走,又讓舜揮著鞭子在後麵趕,他倆再賢明,連一頭羊也未必管得好,這樣做就是亂的開始。”

把治民比做牧人飼養牲畜,體現了專製製度下的官民對立,但是楊朱的話多少給領導工作者一些啟示。

一個牧童能管好一群羊,是因為他既有專長,又善於指揮羊,而堯舜雖是聖賢,牧羊卻是外行,而且一前一後,相互牽製,指揮不能一致,於是就連一頭羊也管不了。

我們應該重視專家在領導工作中的實際作用,並且注意領導藝術和工作方法,應該像“彈鋼琴”一樣,十個指頭的動作要有節奏,互相配合。如果專家們各行其是,意見紛歧,處處掣肘,相互牽扯,則使屬下無所適從,此所謂“亂之始也”。

子路問津

長沮和桀溺是春秋時代的兩位隱士。有一天,兩人正在一塊耕地。孔子經過那裏,被一條大河擋住去路,便叫子路去打聽渡口。

長沮手也不停,問:“駕車的那個人是誰?”

子路答:“是孔丘。”

長沮抬起頭,用嘲笑的口吻問:“是魯國的孔丘嗎?”

“是的。”

“哦,他不是生而知之嗎?那應該知道渡口在哪裏。”

子路討個沒趣,又轉過身問桀溺。桀溺停下木耜,問:“你是誰?”

子路答:“我是仲由。”

“你是孔丘的門徒吧?”

“是的。”

“告訴你,當今社會紛亂,有如洪水滔滔,誰能改變這種趨勢呢?你與其跟著那個躲避壞人的人,還不如跟隨避開人世的人做個隱士呢。”一邊說,一邊又忙著用土覆蓋稻種。

子路隻好回來告訴孔子。孔子悵然長歎道“我怎能隱居山林,與鳥獸同群呢?我不與人們在一起生活,還跟誰在一起呢?即使天下合乎正道了,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主張。”

這個掌故事提出一個生當其時的處世態度問題:或者像長沮、桀溺這批隱士們(據《論語》記載,還有楚狂接輿、荷榛丈人等,其他諸子所述更多)一樣,采取逃避現實的虛無主義,或者像孔子那樣堅持“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積極用世主義。這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如何評價孔子和儒家哲學思想,是一個問題:用一分為二的觀點看問題,還是應該肯定這種積極用世的現實主義精神——儒家處世哲學的立足點。孔子批評隱者的話是對的:人總是人,又怎能不在現實社會中生活,而以隱遁山林與鳥獸同群作為自己的出路呢?

苛政猛於虎

孔子坐著馬車經過泰山山腳,看見路邊有一個婦女披麻戴孝,正伏在一座新墳上悲哀地哭泣著。孔子停下馬車,憑著車欄注意地傾聽,又叫子貢上前問問情由。

子貢走到墳墓邊,間:“大嫂,聽你的哭聲,好像有莫大的悲傷,是嗎?”

婦女抬起頭,抽泣著說:“這一帶有猛虎作惡,過去我的公公被老虎咬死了;後來我的丈夫也被老虎咬死了;現在,我的兒子又被老虎咬死了;我怎能不悲傷昵?”

孔子下車間:“既然老虎這樣凶惡,你們為什麼還不趁早離開這兒呢?”

婦女回答:“這兒地方偏僻,沒有苛政。”

孔子沉默了一陣,對學生們說:“你們記住,苛政比惡虎還要凶猛。”老虎要吃人,貴族官吏的橫征暴斂也要吃人,甚至比老虎更厲害。這個掌故生動、深刻地揭露了階級社會剝削壓迫的嚴重程度。

儒家從其創始入孔子開始,一貫主張以仁政取代苛政,目的雖在於緩和階級矛盾,但也有間接反映人民利益和社會發展要求的一麵,其中包含著對人性的深刻關注。對他們的政治哲學,似乎應該一分為二。

墨悲絲染

墨子經過一家染坊,看見有幾個染匠正在把一束束絲絹丟進一口口的染缸裏。墨子聚精會神地看了半天,然後長歎一口氣,說道:“這雪白的絲絹,丟進黑水就染成黑色,丟進黃水就染成黃色,陸續投進五種染料,絲絹也就變成五彩色。染料一變,絲的顏色也跟著變,所以,染色的時候不可不謹慎。這個道理,就是做人治國也是同樣的啊 ”

墨子的聯想是非常有道理的,這裏包含著他的教育思想和政治思想。培養、教育一個人,也要重視這種“染”的作用。

巫馬子問道

巫馬子對墨子說:“你主張兼愛天下,並沒有利於人;我主張不愛天下,也不曾害於人。我們兩人的功效都沒有看見,你為什麼自以為是,而老是責難我呢?”

墨子回答:“譬如街上的房子失火了,一個鄰居準備取水去撲滅火勢,另一個鄰居準備操起火把去助長火勢,但是都還沒有做到,你說這兩個人誰好昵?”

巫馬子回答:“當然是準備救火的鄰居好,而那個想火上添油的人不好。”

墨子微笑著說:“對啦,雖然他們兩個人的功效都沒見到,但誰是誰非已能判定。這就是我自認為是,而以你為非的道理了。”

這個掌故強調動機的重要。動機和效果基本上是應該一致的。當然也有動機好而效果未知的情況。但是,如果一開始的動機就很不好,如墨子的比喻,人家失火,你卻去助長火勢,即使未遂,你總不能以效果未見來為自己的動機辯護。這裏,動機的好與壞還是有區別的。當然,真正檢驗動機的應該還是效果。要使好的願望變成好的效果,就必須按照事實規律辦事。

死後有沒有知覺

子貢問孔子,人死後究竟有沒有知覺。

孔子說:“我要是說還有知覺,恐怕一些孝順的子孫會因為死去的先人而妨害了生業;我要是說沒有知覺,又恐怕一些不孝的子孫幹脆把屍體一扔,連埋葬都省了。賜啊 你要真那麼想弄清楚,等你自己死了以後再知道也不遲。”

看孔門的師生向答,可以清楚感覺到子貢可能是反應最敏銳、也最有鬼腦筋的一個,像這類的鬼問題就不會是乖巧的顏回或憨直的子路問的,不信的人可以去翻翻《論語》查證。

今天看來,三千年前的孔子的宗教觀是滿“現代”的,不像早期人們常有的泛宗教意味,也不是因此而“反動”的無神論,而是傾向於相當有彈性、有餘裕的不可知論者,而我們很容易了解,不可知論通常比無神論需要更充分的理性基礎,因此在曆史上往往出現得比較“晚”。

韋伯說整個人類的曆史是一個解除魔咒的過程,如此說來,孔子可能是個異類,因為出現的時間有點“不準”。

王顧左右而言他

孟子對齊宣王說道:“您有一個臣子把妻室兒女托付給朋友照顧,自己到楚國去遊玩;等他回來的時候,他的妻室、兒女卻在挨餓受凍。對待這樣的朋友,應該怎麼辦呢?”

齊王說:“和他絕交。”

孟子說:“假如管刑罰的長官不能管理他的部屬,那應該怎樣辦呢?”

齊王說:“撤掉他。”

孟子說:“假如一個國家裏政治搞得很不好,那又該怎樣辦呢?”

齊王回過頭來左右張望,把話題扯到別處去了。

當時齊國四境不治,人民凍餒,孟子便步步深入,將了齊宣王一軍。但齊宣王對別人該負的責任,應該怎麼處置都看得很清楚,也說得很幹脆,而對自己的罪責卻諱莫如深,“顧左右而言他”。

俗語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說的就是一個人限於主觀成見和私心雜念,有時對別人身上的缺點看得很清楚,卻往往對自己的缺點認識不清或文過飾非。

以明哲保身為糊塗

有一次孟子本來準備去見齊王,恰好這時齊王派人捎話,說自己感冒了不能吹風,因此請孟子到王宮去見他。孟子覺得這是對他的一種輕慢,於是便對來人說:“不幸的很,我也病了,不能去見他。”第二天,孟子要到東郭大夫家去吊喪,他的學生公孫醜說:“先生昨天托病不去見齊王,今天卻去吊喪,齊王知道了怕是不好吧?”孟子說:“昨天托病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病好了,我為什麼不能辦我想辦的事呢?”孟子剛走,齊王便打發人來問病。孟子弟弟孟仲子應付說:“昨天王令他上朝,他有病沒去,今天剛好一點,要上朝去了,但不曉得到了沒有。”齊王的人一走,孟仲子便派人在孟子歸家的路上攔截他,讓他不要回家,快去見齊王。孟子仍然不去,而是到朋友景醜家避了一夜。景醜問孟子:“齊王要你去見他,你不去見,這是不是太不恭敬了呢?這也不合您所倡導的禮法呀”孟子說:“哎,你這是什麼話?齊國上下沒有一個人拿仁義向齊王進言,難道他們認為仁義不好嗎?他們隻是認為夠不上同齊王講仁義,這才是不恭敬哩。我呢,不是堯舜之道不敢向他進言,這難道還不夠恭敬?曾子說過,晉國和楚國的財富我趕不上。但他有他的財富,我有我的仁;他有他的位,我有我的義,我為什麼要覺得比他低而非要去趨奉不可呢?爵位、年齡、道德是天下公認為寶貴的三樣東西,齊王哪能憑他的爵位,輕視我的年齡和道德昵?如果他真是這樣,便不足以同他有所作為,我為什麼一定要委屈自己,去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