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書以書麵語言為主,有時也使用詩歌和民謠的形式。
通過“老傳少、母傳女”的方式,當女人們在家裏紡紗、縫紉、做飯和唱歌的時候,女書也就代代相傳。有時一些有錢的家庭也聘私人教師教育女孩,一些女教師也就通過這種正規渠道傳授女書。
女書首先是一種書麵語言。許多女書是詩歌體的形式,通常是每行7個字符,與中國民間文學的格式有點類似,就像西方的歌劇一樣。從學者目前搜集整理出的女書作品看,許多是所謂的“三朝書”。這是特殊製成的布冊子,由娘家作為陪嫁的賀禮送給新娘。手冊裏淨是一些詩歌體裁,反映了離別的悲傷和對女兒出嫁的牽掛。
在幾千年的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裏,婦女創造了屬於自己性別的文字,而且這種文字隻傳女性不傳男性,在'95.北京的世界婦女大會上我在NGO論壇作《從楚文化看婦女》的發言,因為帶了一套幻燈片,其中有一張幻燈片是介紹江永女書的,引起了外國婦女代表的極大興趣。發言後有不少的白皮膚黃頭發的外國婦女找到了我,希望了解更多的關於女書的情況。遺憾的是我不能給她們更多的介紹,因為我僅僅從書麵上了解江永女書。
從那以後到江永親眼看看女書便成了我的願望。
我是在8月的一個上午到江永的,由縣宣傳部的同誌帶路,穿過窄窄的小巷,我們來到一位周先生家中。周先生今年已經70多歲了。他說他是童年的時候聽說女書的,當時是他的姑姑嫁到江永的與道縣交界的上江圩,由姑姑的婆家那些女性長輩教她的姑姑認女書,而且他的姑姑從娘家帶過去一些書籍,被上江圩的女性長輩翻譯成女書,並且被書寫成女書給當地婦女閱讀。周先生說直到1954年他到江永縣文化館工作,這才有機會接觸女書,他笑著說這樣一來他成了認識女書的第一位男性。從50年代到現在周先生幾乎用了大半輩子的精力研究女書,在他家客廳的牆上是他書寫的女書書法條幅,他的一間十分簡陋的書房裏到處堆滿他臨摹女書的作品:其中有“三朝”,扇麵、女書與漢字對照的線裝本。我粗粗翻閱了一下,竟然發現那個書寫女書的年代的女人可是了不得,《鹹豐紀事》一開頭就是:唐宋元明都不唱,聽唱清兵不太平,鹹豐五年大不利,擾亂人民無處安。這種心懷,真是高屋見瓴氣吞山河,我曾經在一篇文章中看到這樣觀點,說是現在辦婦女刊物隻能登一些溫馨的煽情的,生活的戀愛婚姻的生兒育女的東西,如果婦女刊物登一些時事政治就沒有女人看了。看了江永的女書,我相信這種認為女人天生不關心時事政治不參政議政是對女性的一種偏見與誤讀。同時我也想到,在江永產生女書,無論曆史上這裏的婦女生活有多麼艱難,她們仍然有一定的寬鬆環境才容得下她們從容地創造文字,由一代一代女人口傳筆誦地將女書流傳到今天。
應我們的要求,周先生模仿當地老太太的腔調給我們吟唱女書,應該說女書涉及的內容是很廣的,僅就我們看到的就有談論天下大事的,談論如何處理鄰裏關係的,如何處理家務的,也有訴說寡婦痛苦的寡婦歌,特別有意思的是“三朝”,在女書流傳的地域女孩子出嫁後三天要回娘家,娘家的女友會將它作為最珍貴的禮物送出嫁的女友。“三朝”是用細布作封麵,第一麵一般是畫的花,前麵的幾頁是女友用女書寫的贈言,後麵幾頁是空白的,留給出嫁的女友續寫。裏麵通常還夾著一些五彩絲線。
我們聽不懂周先生吟唱的到底是什麼內容的女書,不知道是哀歌是讚歌,同行的人也都是聽不懂唱的是什麼內容的,大家卻不約而同地說很慘,這個調子很像女人在哭。哭出聲音還哭出了文字,我想女書的不朽大概就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