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沉迷在電影中梁朝偉和張曼玉的朦朧情愫中。她甚至聯想到自己,結婚,生子,麵對瑣碎的家務,然後遇到一個風度翩翩的成熟男人,那時,她該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沉默了半晌,蘇舒仿佛有些不甘心,問:“沈嘉月真的死了?”
大約十分鍾後,星星被手機鈴聲吵醒。接聽,是秦漁的聲音:“星星,醒了嗎?我給你買了早點,放在門前,你出來拿一下。”
星星的心跳得“怦怦”直響,好不容易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地走向臉盆,將頭伸過去。
想找朋友聊聊,可想了半天,腦海裏沒有一個中意的人選,沒一個她能信賴的。
星星陡然一驚,睜開眼,驚恐地望著手上的毛巾。
小妖微微一怔,然後驚叫一聲,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原來是你!”
星星拿著鏡子反複照,生怕破相。
“怎麼會這樣?”星星喃喃自語。
她不愛秦漁,但她卻希望秦漁愛她,深深地愛她。也許,這是每個漂亮女孩的通病。
手機號碼是沈嘉月的,聲音也是沈嘉月的,難道說,沈嘉月沒死?不可能!江逸風親口承認他殺死了沈嘉月,警方從河底撈出了沈嘉月的碎屍殘骨,沈嘉月已必死無疑。
現在,卻隻剩下她一個人。
吃完後,秦漁看了看星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今天怎麼這麼好,買早點給我吃?”
星星再也忍不住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救命”。
強子大笑:“大家都聽到了,我可沒強迫她,她自願和我到賓館去。”
星星的瞳孔迅速擴張,緊張地盯著臉盆。
馮婧口裏的“他”,就是南江市刑警隊隊長蕭強。蘇雅知道蕭強對她調查死亡鈴聲事件有抵觸情緒,事先和馮婧商量好,隻請他破譯手機號碼,不要把實情告訴他。
“還有什麼事嗎?”
十四中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有改變。就連教學樓牆體的那道裂縫,也還是那樣醒目。現在是暑假,校園裏看不到學生的影子。
星星驚愕地看著秦漁:“這些,不是你買的?”
秦漁知道星星對吃很挑剔,早點一般都是固定的幾樣,多一樣少一樣都不行。除了星星本人,就隻有他知道星星的胃口了,不可能會是其他人。
進了迪吧,小妖開始放鬆,盡情展現自我。舞池中的小妖,仿佛一隻性感的小雌貓,誘人的紅唇、蠱惑的眼神、嫵媚的臉蛋、柔韌的身體,在音樂的節奏中跳躍,散發著曖昧的挑逗氣息。
從十二歲到十八歲,從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成長為大女孩,她在這裏度過了她的黃金年華。突然間,她想起了那兩個最好的朋友。她們是同班同學,家又靠得近,每天結伴而行,朝夕相處,仿佛三姐妹般。可惜,其中一個因為一件偶然的事情而離開了十四中,另一個也與她產生了隔閡,再也恢複不到以前那種親密無間的地步。
蘇舒想了想:“好像接到過。”
“死亡鈴聲!”蘇雅重複了一遍,突然間大聲叫了起來,“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和你有關,對不對?”
連續遇到張老師和陳婉慧,小妖的情緒更加低落。她穿過十四中,從後門出去,走進一條小巷子,進了一家美容店。
張老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想了一會兒,始終沒想起來:“不記得名字了。”
手機裏一片寂靜,對方中斷了通話,關了機。
小妖怔住了:“張老師?”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在路上發生什麼意外,打你手機又打不通。”黃建斌連忙解釋。
“好,有你的,我喜歡!”強子豪情滿懷,依葫蘆畫瓢,又喝了一杯。
“我想,你的品位還不至於差到這種地步,會找這種傻瓜。”
星星拚命地伸手去剝沈嘉月的臉皮,可那臉皮和星星的臉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相互滲透融合,根本就剝不下來。
水很清,也很涼,臉盆底端繪製的花紋清晰可見。星星把毛巾扔進臉盆中,浸濕了,捂在臉上。
“沒啊,小妖,你記錯了吧,你說的是前晚,星期二16號。今天是星期四18號。”
突然,她聞到一股腥味,血腥味,香甜的血腥味。
“你別問了,我也不知道。”星星心煩意亂,拿鏡子照。幸好,額頭上傷得並不深,貼了塊邦迪創可貼即可。
星星等了一會兒,秦漁還沒回來,先吃了自己那份。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酸奶的味道有些怪。星星喝了幾口,本來不想再喝了,吃雞蛋時口又幹得緊,強忍著又喝了幾口。
“我輸?”強子豪邁地說,“我如果連個女人都喝不過,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對方沉默了。
強子的聲音更大了:“我說,她不會要你這種傻瓜,怎麼,我說錯了嗎?”
何況,蘇雅記得,沈嘉月失蹤前,將手機摔壞了,至今還作為證物保存在南江市公安局裏,又怎麼會落在別人手上?
“沒錯!”幾個年輕人在旁邊起哄,顯然,他們是和強子一夥的。
秦漁安慰她:“沒關係的,過一陣子就會好,不會留下疤痕。”
星星失蹤了!
找了我一整天?昨晚還陪著他在滾石迪吧,他還真誇張。
小妖毫無目的地散步,走了半個多小時,走到了她以前讀書的南江十四中。
馮婧問:“你在想什麼?”
她想到了死亡。
秦漁也笑:“是你在開玩笑吧。”
“現在不就認識了?”強子死皮賴臉地湊到了小妖麵前。
店裏開著空調,特別涼爽。洗發、剪發、做發型,小妖在裏麵坐了一個多小時,做完後感覺精神多了。拿錢給發型師,發型師卻說:“小姐,有人幫你付了。”
星星問:“你怎麼不拿進來?”
當然,那僅僅是女生青春期心理發育所經曆的一個普通的過程,隨著高考後離開十四中,這份情愫就漸漸淡去了。
“沒問題。”
“能怎麼樣?一場人間慘劇。房東兒子偷偷溜回來,誰也沒告訴,暗地裏跟蹤媳婦。也是村支書的兒子該死,玩別人老婆都玩到別人家裏去了,讓房東兒子當場捉奸在床。房東兒子那個氣啊,怒火衝天,想也沒想,提起家裏的斧頭就砍下去,當場就把村支書的兒子報銷了。本來還想砍死媳婦的,卻禁不住媳婦苦苦哀求,一時心軟,留了媳婦一條命,兩人一起把屍體埋了,就埋在槐樹底下。第二天,媳婦趁兒子不注意,跑出去報警。案子很快就結束了,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房東兒子不認賬,當年秋天就給槍斃了。房東辛苦了一輩子,隻留下這麼一根獨苗,就這樣沒了,心裏的痛苦就別提了。他始終認為,是水性楊花的媳婦害死了他兒子,一天到晚要找媳婦報仇。發生了這種事,他媳婦哪還敢待在這裏,早就跑到其他城市去了。就這樣,房東落下了喜歡磨刀的毛病,還老是不懷好意地瞅著女大學生,那眼神,是人看了都會害怕。老弟,我勸你,最好還是搬了,另找住房。”
正當午時,兩人去了附近的肯德基,裏麵有服務員職業性的親切的微笑,涼爽的空氣以及衣著時尚的少男少女。
“幫幫我,沈嘉月的……”後麵的話,星星沒有說出來。她驚奇地看到,房間裏一切正常,除了她自己。
強子眼睛發亮:“當然可以,正求之不得。服務員,再來兩杯威士忌。”
“我不認識你。”小妖轉過身沒理他。對於這種人,她一向沒什麼好感。
黃建斌偷偷地拉了拉小妖,連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喝。小妖懶得理他,拿了一瓶威士忌,滿上一杯,一仰脖,也是一口喝光,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大哥說得是,可我當時急啊,兩眼一抹黑,等付了錢,才發現不對勁。大哥,到底有什麼問題,你對兄弟明言。”
星星拿著照片翻來覆去:“我怎麼感覺新娘有些眼熟。”
秦漁暗中奇怪,嘴裏卻連忙認錯:“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母親的出走,並沒有讓父親有一丁點的悔意。相反,他更加囂張、更加輕狂。在社會上,父親並不成功,說得好聽是個小經理,其實不過是一個稍微高級點的打工仔,卻整天喜歡裝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西裝、領帶、皮鞋穿得一絲不苟,頭發抹了油,閃閃發亮,一天到晚耍嘴皮子功夫,無論是國際政治、經濟還是幽默笑話、黃色小故事他都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事實上卻隻是個繡花枕頭,光會說不會做,哄哄那些寂寞的女人罷了。
“沒事,再見!”
老鄉笑得很邪:“好到租房同居了,還瞞著哥哥?”
小妖狡黠地笑了笑:“不是兩杯,是兩瓶。”
老鄉走後,星星問秦漁,兩人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秦漁撒謊說在敘舊。
驕陽似火,百無聊賴的小妖沿著街道的陰影漫無目的地瞎逛。
蘇雅大叫:“你究竟想怎麼樣?有本事就衝著我來,別找我妹妹。”
星星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間,打了盆水,準備洗把臉。
黃建斌就遜色多了,身體沒放開,顯得有些僵硬,動作老套簡單,很快就湮沒在人潮中。好幾次,他艱難地跳到小妖麵前,卻被其他的男人擠了出去。
在得知沈嘉月被害的第一時間,她就從寢室裏搬了出來,搬回自己家裏。身為南江人,暑期卻住在學校寢室裏,本來就讓別人難以理解。
很快,馮婧就拿到一張移動公司的傳真,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手機號碼的主人叫莫可欣,女,今年十九歲,南江市本地人,三年前辦卡。但有一件事很奇怪,這個手機號碼,在移動公司並沒有通話記錄。也就是說,這個號碼自從辦理後就一直沒有打過和接過電話。
“我和我妹妹都接聽到一個詭異的電話,號碼在這裏,你幫我查一下使用人的信息。”
秦漁看著直想打瞌睡,不明白導演到底想說什麼,隻知道張曼玉不斷地換旗袍。
“咦,這是誰?”
也就是說,她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天。
出了門,外麵飄灑著若有若無的雨絲,仿佛精靈般愜意飛舞,帶著幾許清涼。南江市的夜景裏充斥著太多媚俗的霓虹燈,乍看上去五彩繽紛、流光溢彩,卻掩飾不住骨子裏的浮華。路上的行人,不過是一個個灰黑色的影子,來來往往,擦肩而過,在小妖的眼中隻是刹那間的一張張陌生警惕的臉。同樣,小妖的臉在他們眼中一樣是充滿陌生和警惕。
怎麼會這樣?
越來越多的男人將目光注視在小妖身上。年輕、漂亮、嫵媚、野性,這樣的尤物,沒幾個男人能不動心。
漫長的兩個小時終於過去了,走出電影院,秦漁感覺像從牢房裏放出來一樣。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來看王家衛那小子導演的任何電影了。什麼藝術片,扯淡!不過是些小資們的臆想。
閑人們大聲鼓噪,兩人開始鬥酒,一人一杯,喝了個天昏地暗。
小妖重重地關上門,根本就沒理會黃建斌的感受。反正,在她的心中,黃建斌已經被打了個大大的叉。
蘇雅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板地說:“你不要後悔。”
秦漁也有同感:“是啊,我也覺得新娘有些眼熟。”
“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蘇雅握住妹妹冰涼的手。
“不會,我以我下半輩子的幸福擔保。”
莫可欣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不像在撒謊。而且,他們也沒有必要撒謊。莫可欣本人,也的確早就死了,從公安局案卷中的照片可以看到,她的身體被壓得血肉模糊。
可是……如果沈嘉月死了,手機裏和她說話的又是誰?或者說,又是什麼東西?
黃建斌說:“不是不好,隻是……”
還沒決定是否要打電話,黃建斌的電話打過來了:“小妖,你昨天到哪去了,我找你一整天了,都沒找到你。”
“是啊,一人一瓶,怎麼了,不敢?”
秦漁知道這種事情越描越黑,幹脆不解釋:“老哥,你悠著點,女孩子臉皮薄,千萬不要亂傳。”
毛巾染成了血紅色,殷紅的鮮血順著毛巾滴落下來,滴落在地板上,仿佛一朵朵盛開的濃豔的桃花。
電影的節奏很緩慢,訴說著老香港的一段曖昧的婚外情,從頭到尾,畫麵都彌漫在一種沉重的懷舊氣息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顯得特別地壓抑和隔閡。
“沒問題。”
老鄉歎了口氣:“說起來,那家房東也是個可憐人,年輕時就沒了老伴,帶著家裏的一男兩女三個小孩過活。也算是他命好,南江市的城市麵積逐漸擴張,政府征用了他名下的一點地,讓他有本錢帶大三個小孩。兩個女兒很快就嫁出去了,最小的那個兒子也不錯,找了個漂亮的老婆。聽說,還是大學生,在南江市一家電腦公司打工。你也知道,這年頭,大學生畢業後工作難找,想在城市有套房子更難。這叫什麼事啊,房價天天猛漲,一個中等城市都漲到五六千塊每平方米了,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能找到一份月薪兩千的工作就要謝天謝地了,即使不吃不喝,也要二十年才能買得起一套普通住房。哎,扯遠了。你是不是發現,那個房東特愛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