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來電(3 / 3)

“清醒開顱手術?”蘇雅想起來了,“就是上次你給警犬做的那種手術?”

蘇雅吹了吹勺子裏的粥,喂到蘇舒口中。

為防止停電,蘇雅還特意買了大功率的蓄電池。找不到護士,蘇雅隻好自己上陣。好在她本身就是醫學院的學生,知道手術時護士應該如何工作,隻是缺乏點經驗而已。

蘇雅記得,上次心痛的時候,正是蘇舒從學校寢室摔下來的時候。難道,蘇舒又出意外了?

蘇雅疾步走過去,扶起蘇舒。沒想到,蘇舒卻掙脫了她的手,力氣大得驚人,似乎不想讓別人碰到她的身體。

“躺在床上看書不好。”

星星輕吟:“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佛說:怨憎、恩愛,此二法由愛興,由愛生,由愛成,由愛起。當學除其愛,不令使生。佛又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秦漁心如明鏡似的,早就知道星星是拿他當擋箭牌。現在的女大學生,稍微有些姿色的,不愁沒人追。星星雖然談不上國色天香,卻也讓人看著清爽,再加上她那種獨特的古典氣質,在醫學院也是別具一格。她喜靜不喜動,極度討厭油頭粉麵的男孩圍著她轉。她和秦漁接近,甚至故意讓人誤以為兩人在戀愛,不過是為了清靜。兩人知根知底,星星的父親又是秦漁父親的頂頭上司,來之前兩家人就說好了,要秦漁好好照顧星星。

李憂塵搖搖頭:“你快去說服你妹妹吧,趁我現在還沒改變主意。”

蘇雅沒有離去,一直坐在床頭陪蘇舒。她喜歡看著蘇舒的臉,喜歡聽著蘇舒的呼吸聲,喜歡感受她脈搏的跳動。親情,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可以讓她的心境澄清到純粹的寧靜中,這在失去信仰的時代尤其顯得珍貴。

是蘇舒的呻吟聲!

蘇雅拉開房門大叫,尖銳的聲音在寂靜的醫院裏遠遠回響。很快,李憂塵帶著幾個護士匆匆跑進病房。

此時,李憂塵的聲音顯得特別動聽:“我怎麼會騙你?她的確醒過來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她的身體不容樂觀。”

獨在異鄉為異客,星星的個性又不喜歡交際,不願意結交陌生人,兩人的關係這才親密起來,秦漁開始大膽地表示自己對她的一片癡心。雖然星星和他說得明明白白,兩人隻是好朋友,假裝戀愛,可他卻不這麼認為。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現在和以前不同,星星身邊信賴的人隻有他,何況他還有五年的時間來感動她。他相信,星星遲早會被他感動的。

滾燙的淚水悄悄滑過蘇雅的臉頰,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蘇舒,身體仿佛被抽空了,隻剩下滿肚子的悲傷。

秦漁想了想,又說:“你小心點,有什麼事情大聲叫我。”

“姐姐?”蘇舒搖了搖頭,“我沒有姐姐啊。”

蘇雅問李憂塵:“妹妹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康複?”

她和秦漁商量好了,兩人到醫學院附近租房子。

不知道為什麼,秦漁總覺得房東笑得很難聽,仿佛在掩飾著什麼。他將門緩緩關上,房東的臉被緩緩遮住。

星星看也沒看,擦了擦臉,低頭喝水。

星星在看書,秦漁在看星星,看到她流淚,不禁感到好笑,搖了搖頭。以前,他也曾有看書看電視看得流淚的時候,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啊!現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可她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太投入了!

李憂塵笑:“你笑的時候很好看,比你板著臉要好看十倍!”

“小心!她身體還很虛弱!禁不起碰撞!”

第二天,李憂塵一上班,就被蘇雅纏住了。他走到哪,蘇雅就跟到哪,也不說話,拿眼睛哀求李憂塵。他進衛生間,蘇雅就守在門口等他。

秦漁瞄了一眼星星看到的情節,卻是第二十七回“黛玉葬花”。秦漁一向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討厭,對賈寶玉這種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天生有抵觸情緒。

秦漁也感到蹊蹺。難道,這個房東,是個孤家寡人?不對啊,他剛才還說了,有兒子兒媳婦,怎麼從來沒有看到過?

李憂塵說:“行是行,不過,目前國內還不具備做這種手術的條件,要到歐美的大醫院去做才行。”

有件事,秦漁一直想不通。很多寂寞的夜晚,他將星星作為性幻想的對象,異常地興奮。甚至,他考慮過用卑劣的手段得到星星的身體。這也不能怪他,哪個青春期的男人受得了這種煎熬。可每次真正麵對星星時,他卻沒有一點性欲的衝動,心中反而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寧靜。星星開心時,他更開心。星星傷心時,他更傷心。他的情緒,完全圍繞著星星的喜怒哀樂,他不想做任何讓星星不開心的事情,不想對星星有一點點的勉強,即使那些是他自己很想做的事情。

“嗯。”星星應了一聲,卻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看書。她的身體,側臥在床上,勾勒出柔軟的曲線,玲瓏有致,別有一番風味。

蘇雅歎了口氣:“我也解釋不清。你去問蕭強吧,我總懷疑他隱瞞了什麼。不過,也許是我多慮了,畢竟江逸風都已經承認是他親手勒死了沈嘉月。”

蘇雅心急如焚,拉開車門鑽進去,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司機:“師傅,幫幫忙,第二附屬醫院,人命關天,十萬火急。”

李憂塵問:“如果手術失敗了呢?”

蘇雅不解:“為什麼要讓病人清醒著做開顱手術?很多開顱手術不是病人麻醉後在睡眠狀態下做的?”

“有事嗎?”

但定金都付了,想要回來是不可能的。再說,星星那個寢室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住了。短短的十幾天,一個女生瘋了,一個女生死了,總讓人放心不下,他可不想看到星星有個三長兩短。

李憂塵苦笑道:“我想,你妹妹的頭疼不單單是物理傷害造成,可能摻雜了她的幻覺。這有點像‘幻肢痛’,被做過截肢手術的人,經常會感覺到不存在的肢體的疼痛,其本質都是源自身體被過度傷害產生的幻覺。這種頭疼,不是靠吃止疼藥能遏製的。”

他磨的不是鐮刀,而是鄉間的殺豬刀。看他樣子,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拚了命地磨,速度快,用力狠。

在門關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看到,房東的眼神突然間變得惡毒起來,對著他冷笑,仿佛一條即將噬人的毒蛇般,驚得他直冒虛汗。

寢室裏空蕩蕩的。

蘇雅皺了皺眉,打斷蘇舒的話,問:“你在給誰打電話?”

“嗯。”

蘇雅抹了把淚水,說:“我是你姐姐蘇雅啊,你不記得了?”

他們選了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動手術。蘇舒的頭發被剪掉了,成了光頭,躺在手術台上,頭部被支架固定起來,無法動彈。李憂塵在蘇舒的頭部手術區周圍打了幾針麻醉針,做局部麻醉。

秦漁有些不好意思:“我睡不著,想找你聊聊。”

也許,這就是愛吧。最終,秦漁對自己說。

此時,蘇舒已經痛得受不了,躺在地上用頭撞牆,蘇雅搶上前去想抓住她,被她絆到了腿,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頭重重地撞到地板上,眼冒金星,頭昏腦漲。而蘇舒卻一個勁地用手捶打自己的頭。

“嗯。”

洗完澡後,秦漁坐在房間裏不知道做什麼才好。就一台彩電,讓給星星了。想看書,卻又沒帶。再說,他心裏仿佛貓撓,癢得難受,靜不下心。

蘇舒身體還是很虛弱,喝了點流質的食物,沒多久就沉沉睡過去。黑夜的帷幕拉下來了,醫院裏的喧嘩聲漸漸遠去。

蘇雅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是從一部叫的恐怖小說中學來的,裏麵有個毀屍滅跡的情節,和他對付沈嘉月的幾乎一模一樣。”

蘇舒將手掌握緊,又張開,心中默算了一下,說:“沒問題。”

看到蘇雅失望的神情,蘇舒又笑了笑:“不過,我相信你是我姐姐。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你,就有種很親近的感覺。這種感覺,隻有看到媽媽時才有。”

“蘇舒,你沒事吧!感覺怎麼樣?”

李憂塵用藥水在蘇舒的頭部畫出手術區域。蘇雅不斷地在蘇舒頭部上方的支架上鋪消毒棉巾,鋪了一層又一層,蓋住了蘇舒的臉。

蘇舒說:“姐,把我的手機給我。”

蘇雅打電話給蘇誌鵬,告訴他蘇舒醒了,蘇誌鵬緘默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對於這種結果,蘇雅早有心理準備,本來也沒指望蘇誌鵬的態度會有什麼改變。畢竟,蘇舒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和他沒有血肉之情。

喝了一點水後,蘇舒的臉色稍微好了些,似乎止疼藥發揮了功效。可好景不長,李憂塵正要離去時,蘇舒又開始掙紮著叫疼,反應比剛才還要強烈。

在南江市公安局的審訊室裏,江逸風被警方強大的心理攻勢擊潰,坦白了他對沈嘉月的所作所為。警方順藤摸瓜,查清了娜娜車禍身亡的真相。

“辦法不是沒有,保守療法是慢慢調養,期待她的頭顱自行痊愈。如果想治本,可以考慮做一個清醒開顱手術。隻是,她的體質,做手術的風險也很大。”

蘇雅的心沉了下去:“我是你姐姐蘇雅啊!你又不記得了?”

秦漁心裏一驚,以為房東看到了自己。但很快,他就想到,外麵的人最多隻能看到他的影子,根本就不可能看到他的臉。

蘇雅仿佛雕像般直直地站在那裏,枕頭、衣服、被單一件件扔在她的身上。

“手術失敗?”一道凜凜寒光從蘇雅眼中射向李憂塵,“如果手術失敗,我就殺了你,給我妹妹陪葬!”

在星星麵前,秦漁幹勁十足。兩人放下行李箱,再次打掃了一遍房間,將裏裏外外抹得像明鏡似的,貼上牆紙,擺上相冊,盡可能地布置得溫馨點。

校園裏依舊陽光燦爛,金色的陽光透過蔥鬱的樹木投射在地麵上,風一吹,仿佛清溪中的金色小魚遊來遊去。

蘇雅急忙拉亮病房的燈,這才看到蘇舒正躺病床另一側的角落裏,雙手抱頭,仿佛蝦米般蜷縮著身體,痛苦地呻吟,似乎在叫疼。

李憂塵到臥室裏換了衣服,笑嘻嘻地走出來,給警犬小黑鬆綁。因為怕小黑出來搗亂,幹擾手術,李憂塵特意把它捆了個結結實實,連嘴巴都用膠布封住了。

蘇雅這才露出笑臉:“沒問題,你答應了,可別反悔!”

蘇舒不認得蘇誌鵬,不認得蘇雅,認不出三歲時的她,卻終於認出了媽媽。

輕輕地打開門,狠狠地關上門,仿佛告別一段永遠無法忘卻的歲月。星星知道,以後,她再也不會回到寢室了。

流水無意,落花有情。星星對秦漁沒感覺,可秦漁對星星卻很有感覺。從中學開始,他就暗戀星星。那時,他就開始躲在暗處偷看星星,偷看星星的一顰一笑,在夢中與星星纏綿溫存。秦漁知道自己各方麵都普普通通,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也沒奢望星星對他怎麼樣。從初中到高中,兩人一直在一個班,卻沒什麼交往。高考時,他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原因無他,就是想考上星星報考的大學,再次在一起當同學。天道酬勤,誰也沒想到,成績平平的他,高考成績竟然在班中名列前茅,成了一匹黑馬。很快,結果出來了,他和星星一起考進南江醫學院。

多少年,一直魂牽夢縈,渴望和家人相聚,感受血肉相連的親情。沒承想,媽媽已經魂歸天國,妹妹昏迷不醒,縱有千種柔情,更與何人說!

“拉上窗簾吧,我不喜歡打開窗簾睡覺。”

蘇雅放下心,找到李憂塵商量。因為第二附屬醫院不會承擔清醒開顱手術的醫療責任,蘇雅隻能先給蘇舒辦理離院手續,買齊手術所需的醫療器械,到李憂塵家做手術。

房東對著月光看了看刀刃,鋒利雪白,在月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房東很滿意,一張老臉顯得異常興奮,仿佛分到糖果的小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