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來電(2 / 3)

馮婧說:“那隻是一部分原因。審訊時,江逸風說,就在那天夜裏,他把沈嘉月送到醫學院後,沈嘉月打電話向他敲詐勒索。淩晨,他把沈嘉月接到別墅,沈嘉月以遇到娜娜鬼魂為名,繼續威逼他,不但不肯替他頂罪,還要他去自首認罪,即使他開出高價,沈嘉月也不肯鬆口,這才引起了他的殺機。”

蘇雅轉身去蘇舒病房,李憂塵在背後叫:“蘇雅!”

蘇雅驚愕地看著李憂塵:“你不會做?”

“原理上差不多,你的記憶力真好。不過,你妹妹真要動手術的話,比你所看到的要複雜得多。更重要的是,做那種清醒開顱手術的要求條件很高,不但要求精良的醫療器械、頂尖水平的醫師,還要求病人具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克服恐懼心理。”

蘇舒的喉嚨仿佛在拉風車般,呼呼直響。

星星歎道:“我知道了。我剛才想起了沈嘉月。”

李憂塵做了個“OK”的手勢,示意蘇雅給他擦汗。

蘇雅情緒激動:“那你倒是想辦法啊!”

李憂塵牽著小黑到外麵去打牙祭。

蘇舒含在口中,嘴巴咀嚼了幾下,拿眼睛看了看蘇雅,眼神漸漸趨向驚恐,突然張開嘴,一口粥全部噴向蘇雅。

蘇雅愣住了,幸福的滋味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刹那間就煙消雲散,心裏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蘇舒果然醒了。她背後墊著枕頭,靠著床頭坐著,蒼白的臉上泛著些許紅潮,一個勁地咳嗽,看上去身體還很虛弱。

第二天,馮婧問蘇雅:“你怎麼一眼就看破江逸風的犯罪手法?”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李憂塵開始正式手術。他劃開蘇舒的頭皮,慢慢地掀起來,用頭皮夾固定。蘇舒的頭頂上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大洞,露出了裏麵白色的顱骨,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紅色的血管和黃色的腦髓。

蘇雅想起來了,是李憂塵,妹妹的主治醫生。

房間裏很靜,也很清爽。秦漁隨手拿起一張星星的相片,瞄了瞄,又放回去了。

蘇舒不見了!

這麼晚,怎麼會有人敲門?會不會是剛才那個不懷好意的房東?

星星抬起頭,明眸中籠著幾許憂鬱的煙雲,淡淡地說:“我喜歡看。”

“痛……”蘇舒痛苦地閉上眼睛。

李憂塵抱歉地笑了笑:“你還是先去陪陪你妹妹吧,我觀察一下她的病情,再做打算。”

蘇雅瞪著李憂塵:“我不管,你來做手術!”

打了輛出租車,開了十分鍾就到了他們租房子的地方。這裏原來是一個靠近城市的自然村,隨著城市的不斷擴張,已經漸漸並入市區,成了城中村。村民們紛紛在所謂的自留地上建起三層小樓,或賣或租,著實抓住機遇賺了一把。

在來之前,秦漁就收拾了一遍,他知道星星愛幹淨,不想讓她有不好的感覺。說實話,他對到外麵租房子住是舉雙手讚成的。雖然說和星星青梅竹馬,可在潛意識中,他覺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對她是百依百順。事實上,直到現在,他和星星都沒有太親密的接觸。他親過星星兩次,但不是嘴,隻是臉頰和額頭。當時,星星並沒有多興奮,反而顯得有些不高興。星星說,她現在隻想專心學習,不想過早地陷入情感問題中。她一直拿秦漁當哥哥,當好朋友。

“有事,你開門再說。”

“你在看什麼?”不知什麼時候,星星走過來了。

秦漁在外麵叫了幾聲,沒看到房東,和星星走上樓,打開房間透氣。房間真的不錯,彩電、冰箱、電扇全部都有,雖然舊了點,湊合著還能用。可惜廚房用具太髒了,又生鏽了,看著都惡心,好在他們也沒打算自己開夥。

蘇舒接過手機,撥了個號碼,接通了,一臉興奮地說:“月月,我的病徹底治好了,已經出院了。我好想你們,你們想不想我?什麼?你也很想我?嗬嗬,我馬上去找你們,大家聚一聚……”

幸福就如同指間沙子,無論你握得多緊,始終將會從指間流出,再也尋不回來,了無痕跡。

“做什麼?”

接下來的工作要輕鬆多了,往腦組織裏填入生理鹽水,縫合硬腦膜,安好顱骨,縫合頭皮,一切緩慢而有序地進行著。

星星看書看得很忘我,清純的臉上仿佛散發著一種淡紅色的光輝,雪白的脖子上戴著一條心形項鏈,胸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蘇舒甜甜地叫了聲:“姐姐。”

房東口中的老黃是一條黃狗,一天到晚都跟著房東搖頭擺尾。

其實,何止是幸福,世間上的很多事都是如此。愛情、友情、親情,青春、容顏、生命,理想、夢想、幻想,所有的一切,都敵不過那個叫“時間”的怪物,都臣服在“時間”麵前,被“時間”殘忍地扼殺,化為空無。

蘇雅笑逐顏開:“對,這是媽媽,你記起來了嗎?小時候,我經常抱著你出去抓蝴蝶,那時,你最喜歡抓蝴蝶了,說蝴蝶飛呀飛,很漂亮。”

蘇雅臉頰微微發燒,加快了腳步。

“那我回去睡了。”

秦漁想起自己租房時,旁邊村民奇怪的眼神,再想想房價不合理地便宜,一顆心懸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那些苦行僧,沒有愛,沒有恨,沒有欲望,沒有喜怒。孤獨一生,在塵世中苦苦尋覓,尋覓生命的真諦,自以為看清、看透、看明白,卻也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鏡花水月。

“那怎麼辦?”

李憂塵苦著臉解釋:“我說過了,你妹妹的身體不適宜做手術。何況,目前國內還不具備做清醒開顱手術的醫療條件。”

蘇舒沒好氣地說:“好吵!”

“聰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妹妹醒過來了。”

李憂塵解釋道:“大腦的構造很複雜,又是人的神經中樞,如果在手術過程中損害到腦功能區,會產生諸如癱瘓、失語、失明等後遺症。尤其是你妹妹這種大腦受過嚴重創傷的人,腦部結構有些變形,很容易在手術中傷及腦功能區。所以,讓病人處於清醒狀態,隨時和動手術的醫師保持交流和溝通,能讓醫師在清除淤血和腫塊時作出正確的判斷。”

李憂塵的話再度在耳邊響起:她患有嚴重的精神類抑鬱症和被迫害妄想症,如果不進一步治療,後果不堪設想。

蘇雅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寫滿了悲痛。此時的她,哪還有半點自信與驕傲,分明是個無助的小女孩,用哀求的眼神凝視著李憂塵,連看慣了生老病死的李憂塵都於心不忍。

秦漁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

這個奇怪的房東,肯定有問題。他會不會是想謀財害命?仔細一想,絕不可能。他們都是窮學生,沒有值錢的東西。再說了,如果他們有事,房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蘇舒伸出纖細的食指,指著照片,喃喃自語:“媽媽,真的是媽媽。”

蘇雅一字一板地說:“我不是開玩笑的!你不徹底治好我妹妹,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看到秦漁如此關切,星星勉強笑了笑,嘴角抿了一下:“沒什麼,走吧。”

在醫院裏工作了十幾年,李憂塵的心早就練得比鐵還硬,對蘇舒的慘叫不以為然,叫護士們給蘇舒打了麻醉針,讓她昏睡過去。

“我?嗬嗬,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電話響了,是秦漁打來的,說他在女生宿舍門口等,讓她快點下去。

走下樓梯,走出女生宿舍,一身休閑裝的秦漁迎了上來,從她手上接過行李箱。

照片很老了,是媽媽離家前拍的,黑白照,質量並不是很好,麵貌顯得模糊。這張照片,還是蘇雅從老房子裏帶出來的,一直揣在身上。

“你是蘇雅嗎?”

星星默默地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話:“這幢樓,除了房東,怎麼沒看到其他的人?”

“別想那麼多了,世事無常,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造化,強求不得。”秦漁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透氣。

“是李醫師吧!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我妹妹病情有變?”

蘇雅扔下馮婧,連再見也沒說,瘋一般地跑到街道上,站在中間,攔住一輛出租車。出租車載了客,司機對蘇雅大罵:“瘋了啊,站在馬路中間,想死就去死,別來害人!”

蘇雅望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側著頭回憶道:“沈嘉月跑出寢室前,故意摔手機。她肯定也接到了死亡鈴聲!”

“沒什麼。”秦漁不想讓星星害怕,沒有將剛才看到的事說出來。

槐樹的陰影下,仿佛蹲著一個人。仔細一看,正是房東。五十歲的房東正蹲在那裏,撅著屁股,竟然在磨刀。

星星“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清沒有,讓秦漁進去,卻又自顧自地臥在床上看書。

“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好。”

蘇雅說:“你說錯了,我不喜歡看,我不過是喜歡寫而已。那部名為的恐怖小說,正是我兩年前的塗鴉之作。你不覺得,那些大冰櫃、大烘烤箱、大塑料盆、大高壓鍋,和這個別墅的格調格格不入嗎?我本來就懷疑是他害死了沈嘉月,再加上看到這些隻應該在小說中出現的東西,想猜不中都難。隻是,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喪心病狂地害死沈嘉月,僅僅是想掩飾他蓄意撞死娜娜的罪行嗎?”

星星住在裏麵那間房,秦漁住在隔壁的那間房。

房子隻有兩層,在普遍三層高的小樓房中顯得有些低聲下氣。房東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滿臉的皺紋,黝黑的皮膚,像風幹的核桃。他們租的是二樓,兩間房,有衛生間,有廚房,而且全部簡單裝修過,還有舊家電家具,一個月隻要五百,價錢是相當便宜了。

李憂塵告訴蘇舒:“我準備切除淤血和腫塊,如果你感覺不舒服,馬上告訴我,聽清楚了嗎?”

蘇雅躲避不及,被蘇舒噴得滿臉都是,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驚愕地看著蘇舒。

然後,他扭過頭來,望向秦漁,目光凶狠。

出租車仿佛一隻甲蟲般穿行在人潮洶湧的城市街道中,蘇雅望著窗外的建築物一幢幢或快或慢地在眼前倒退,淚水奔湧而出。

這麼晚,房東好端端地磨什麼殺豬刀,他家又沒有養豬。事實上,在這個城中村裏,別說豬,連雞鴨都看不到。

蘇舒歪著腦袋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姐姐……”

星星提著行李箱,最後一次瀏覽著這間寢室。

本來,江逸風的家人們還妄想利用江家在政界、商界的龐大關係網來保護江逸風,但案件的性質實在過於惡劣,又是連續殺人,手段令人發指,連南江市的上層官員都看不過去,親筆批示要嚴懲不貸。一直被江家壓製的敵對力量趁機推波助瀾,借此事大做文章,搜集江家在政界和商界利用職權中飽私囊、黨同伐異等一係列罪狀,到處散播,挑動社會不滿情緒。事情越鬧越大,最終促使南江市政界大洗牌,江家被踢出門外,聲勢一落千丈,日漸式微。

最後,撤掉消毒棉巾,整個手術結束。蘇雅扶著蘇舒躺到床上,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可以和常人一樣行動了。

然後,李憂塵將線鋸鋼絲從一個孔中伸入,又從另一個孔中拉出,然後來回拉。線鋸鋼線發出的聲音很小,蘇舒聽在耳中,格外地刺耳。不一會兒,兩孔間的顱骨被鋸斷。用同樣的方法,將這塊巴掌大小的顱骨四麵都鋸斷,從蘇舒的頭顱裏取出來。

馮婧不以為意:“也許,是江逸風在說謊。不管怎麼樣,這個案子總算真相大白了,多謝你的幫忙。”

房子所在的庭院裏,種著一棵很大的槐樹。小時候,秦漁聽村裏的老人說過,槐樹,鬼木也,當庭而立,極不吉祥。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的風俗不同,房東竟然放之任之,沒有連根拔掉,結果彌漫成一把大傘,倒也清涼。

“是的,你是?”蘇雅回憶了一下,聲音似乎很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

蘇舒仿佛不認識蘇雅,看著她問:“你是?”

司機見到錢,眼睛一亮,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第二附屬醫院,對吧,沒問題,我從中山路拐過去就是了,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